但好景不長，肖忠上位了沒幾年就被拉下馬去，死相凄慘無比。

    宋太后既害怕又同情，還有些僥幸——幸虧她是皇帝的生母，否則說不定也和肖忠一樣被秦北淵殺了。

    肖忠一死，至少替她擋了罪。

    宋太后恐懼了沒多久，見秦北淵沒有接著算賬的意思便放下心來，寂寞難耐時便找個樣貌身段好的年輕人玩耍調(diào)情，不再同以前一樣如履薄冰，更是把肖忠全然忘在了腦后。

    而這個被她忘得一干二凈的人，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面色可憎、如同索命的惡鬼。

    宋太后想要尖叫，喉嚨里卻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肖忠穿著他死時那身臟污的囚服，朝宋太后陰冷地笑了一下，緩緩朝她靠近過來。

    宋太后渾身動彈不得，好像被人硬生生壓住了似的，只能一動不動地看著肖忠走到自己面前蹲了下來。

    肖忠原本有張斯文儒雅的臉，但走到近前時宋太后才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是一幅七老八十、風中殘燭的模樣，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太后娘娘，久違了?！毙ぶ宜粏〉氐?，“罪臣還沒死呢，太后娘娘是不是嚇了一大跳？”

    宋太后何止嚇了一大跳，她幾乎都快給這噩夢給嚇死了。

    “罪臣很快便會回來的?！毙ぶ诣铊畹匦χf，“屆時還要請?zhí)蠖喽嗾疹檽??！?/br>
    “你、你早就死了！”宋太后結(jié)結(jié)巴巴地為自己壯膽，“還不快去下地府！”

    肖忠陰惻惻地說，“昭陽長公主能死而復生，為什么我肖忠不可以？”

    宋太后一想居然覺得很有道理——昭陽都能作祟，說不定這也是肖忠的鬼魂在作祟。

    這個可能性叫宋太后的兩排牙齒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打架起來了，她顫抖著問，“你、你要做什么？”

    肖忠嘶啞如惡鬼的聲音在宋太后的四面八方縈繞，“當然是……尋人復仇！”

    宋太后一聲尖叫終于成功地從嗓子里擠了出來，“啊——??！”

    她猛地睜開眼睛，竟然真的從噩夢中醒了過來。

    這一醒，宋太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好幾個宮人合力按在床榻上，難怪方才夢中怎么掙扎也逃不了。

    守在床邊的嬤嬤被宋太后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道，“太后娘娘！”

    宋太后只覺得渾身都冷颼颼的，她呵斥道，“放開哀家！都滾出去！”

    宮人們大驚失色地松開手，一個個告罪跪爬著迅速離開。

    宋太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整個人虛空得跟下一秒就要死去一樣，仿佛沒有重量地飄在了半空中。

    噩夢猶在心中回蕩，宋太后頭昏眼花地抓住身旁信任的嬤嬤，張嘴便道，“我夢見肖忠了，他說他要來復仇……！”

    嬤嬤遲疑了一下，安撫道，“您昏睡了許多天，太醫(yī)說是魘著了，興許只是個噩夢。”

    “昭陽，肖忠……”宋太后連連搖頭，她心有余悸地說，“我知道，他們肯定是都要回來了！這些夢一定都是真的！”

    嬤嬤見宋太后短暫清醒后似乎又有瘋魔的癥狀，只得再度大聲喊人讓御醫(yī)進來，又回頭好聲好氣地安慰，“您別急，馬上便是年關(guān)祭天了，陛下說了，今年去皇陵要特地向列祖列宗替您祈福，還有意用立后這樣的大事來為您沖喜呢?！?/br>
    “陛下要為我祈福？”宋太后愣愣地重復道。

    “正是。”嬤嬤頷首，“陛下可是真龍之子，有他去皇陵祭天向列祖列宗禱告，這些如今纏著您的邪祟宵小一定聞風喪膽、再也不敢靠近了。”

    宋太后怔忡片刻，似乎終于安心了些，順著嬤嬤的動作靠到了床頭，長長嘆了一口氣，問，“我病了多久？”

    “有月余了?！眿邒叩吐暤溃氨菹聛砜赐^您，可您什么也聽不見?！?/br>
    宋太后喜出望外，“陛下愿意來看我了？”

    嬤嬤笑道，“是啊，所以太后娘娘得趕緊養(yǎng)好身子，我這便去求見陛下說您已經(jīng)醒轉(zhuǎn)了?！?/br>
    “好！”宋太后頓時有了不少精神，哪怕想起剛才夢中肖忠那張蒼老了幾十歲的臉，也不覺得像剛才那樣害怕了。

    她可是天子的母親，受的是真龍福澤庇佑，怎么可能害怕區(qū)區(qū)的兩個鬼魂？

    哪怕是宣閣預言的死期，也絕不會是她真正的死期！

    見到宋太后逐漸冷靜下來，嬤嬤松了口氣，等另一個嬤嬤帶著御醫(yī)進來后，便道，“太后娘娘，我去稟報皇上?！?/br>
    宋太后頷首，難掩期待之情，“快去?！?/br>
    嬤嬤輕手輕腳地放開太后的手臂，舉步向殿外走去時，若有所思地回了一下頭。

    ——太后的手臂上，原也有那顆黑色的痣嗎？

    宋太后身體好轉(zhuǎn)的消息并未隱瞞，而是很快便傳遍了半個汴京城。

    文臣們個個喜出望外，將功勞都歸到了薛振和那尚未舉行的祭天以及立后大典之上。

    薛振不置可否地接下了這些空泛激昂的夸獎，左耳進右耳出，一句也沒放在心上。

    他稍有立后的意向一傳出去，果然各家的心思都活絡起來，明里暗里都有著互相爭斗的跡象，將汴京的水攪得更渾了。

    薛振就站在水池邊上靜靜觀望，等待著丞相府被牽扯其中、露出破綻的那一瞬間。

    ☆、第 66 章

    一晃兩個月過去便到了年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