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衣服穿上，大冬日的也不怕凍著?！鳖櫮弦潞Φ?。

    秦朗將衣服扯好了，他擰眉盯著顧南衣看了一眼，伸手拿筷子給她, 忍不住又問, “不好看？”

    “好看?！鳖櫮弦抡J(rèn)真道。

    秦朗的身材自他更少年的時候便矯健又強韌，舒展緊縮時都蘊含著習(xí)武之人獨有的力量感, 同顧南衣這樣細(xì)胳膊細(xì)腿的不是一條道上的。

    顧南衣從來是手無縛雞之力, 自然很羨慕這樣的身形。

    得了她肯定的回答, 秦朗的視線撇開了下, 道, “食色性也，你怎么沒反應(yīng)?！?/br>
    顧南衣拿著筷子無辜道，“我正滿腦子想著食色性也里面第一項呢?！?/br>
    秦朗：“……”他黑著臉拿起筷子，也跟著坐了下來，一言不發(fā)地吃起飯來。

    這日的事情就算這么輕描淡寫、心照不宣地在兩人心中帶了過去, 再也沒有提起。

    似乎什么也沒有改變，又似乎有很多事情在暗中悄悄地改變了。

    又過了七日，便是年關(guān)。

    因著也沒有什么團圓飯要吃，還是和平日里一樣兩個人吃飯，顧南衣倒也沒覺得這天多么特殊，只是想到自己復(fù)生之后又過去了這么一年的時間，不由得有些感慨萬千。

    “明日有祭天，是一年一度的大事。”顧南衣道，“帝后要從宮中出發(fā)，沿步道一路坐輦車出宮去黃陵祭拜先祖，敘說過去一年是否五谷豐登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卯時便夾道歡迎，中午去走親訪友、相聚小酌，酉時再恭迎帝后回轉(zhuǎn)，這一日絕大數(shù)的汴京人都是在外面度過的?！?/br>
    秦朗興趣缺缺地哦了一聲，對薛振怎么風(fēng)光一點也不感興趣，“他有皇后？”

    “倒是還沒立?！鳖櫮弦码S口道，“親政沒幾年，許是不想受世家挾制，又需要再看看誰家夠聰明的，再挑一個皇后的人選出來?！?/br>
    秦朗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他是親口對顧南衣說了自己愛慕的心思，硬生生在顧南衣面前將被她無視的窗戶紙捅破了，但這可不代表他好心到會幫別人做一樣的事情。

    薛振不立皇后或許真有這樣那樣的原因，但最大的一個絕對是他心里有人。

    所以朝臣往死里勸都不會有用——薛振先前在這院子里說的話，秦朗還記得一清二楚。

    薛振打著等鋪好路之后將顧南衣直接帶回宮去的念頭，這秦朗豈能看不出來？

    別說秦朗，就連那日在旁圍觀的張武后來都言辭隱晦地提醒過秦朗要仔細(xì)護好顧南衣。

    “不過我聽承淮說，明日陛下會帶著貴妃一同去祭天，”顧南衣若有所思道，“這是個很明顯的暗示了?！?/br>
    秦朗也停下磨刀的動作，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薛振這么做的意義何在。

    以他對薛振的了解來看，此事背后絕對有陰謀。

    “要去看看么？”顧南衣問道，“也是難得一見的盛景?！?/br>
    “不看?！鼻乩蕦匆豢囱φ衲苡卸啾粨泶骱翢o興趣。

    薛振哪怕現(xiàn)在是個再好的皇帝，都跟他秦朗沒什么關(guān)系。

    “也好，明日能睡個懶覺?！鳖櫮弦虏灰詾橐獾溃安畈欢嘣撍??！?/br>
    她說著便要起身回房，秦朗頭也不抬地道，“把藥喝了?！?/br>
    顧南衣腳步一頓，無可奈何又深惡痛絕地看向了桌上的藥碗。

    擱在那兒有小半刻鐘了，只是顧南衣不想看見它，就刻意將它無視了——誰知道還是被秦朗記掛得個正好。

    皺著眉將藥咽下，顧南衣下意識地張嘴就接了秦朗塞進嘴里的甜杏仁，表情還是很不好看。

    苦得她神智都快渙散了，區(qū)區(qū)一顆甜杏怎么夠覆蓋的？

    但聊勝于無，顧南衣珍惜地將杏仁含在嘴里，睜開眼睛控訴地瞪了秦朗一眼。

    秦朗就站在她面前，正低頭拍掉手上的糖屑，一抬眼正好捕捉到顧南衣含著被藥逼出來的淚花望來的視線，立時動作一頓，又忍不住想言語威脅一番顧南衣了。

    從前他怎么說顧南衣都不懂，幾日前干脆說開了之后，顧南衣這聰明的腦子果然便能聯(lián)想到那地方去了。

    “我喜歡你笑，”秦朗道，“但我也喜歡你哭?！?/br>
    顧南衣：“……”她伸手從秦朗剛放下的碟子里又拿了一塊甜杏仁，這次直接塞進了秦朗嘴里，沒好氣道，“少說兩句，也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br>
    秦朗很無辜。

    他沒跟誰學(xué)過，唯一能算得上老師的人也只有一個顧南衣。

    于是說出口的自然就是心里想的話。

    看顧南衣合上院門，秦朗才稍稍動了下，用舌尖將甜膩的杏仁低到了口腔側(cè)邊。

    論甜度，也不過如此。

    *

    天子出行，萬民敬仰。

    為了祭天這一行，薛振天不亮便已經(jīng)起身，比平日的早朝還要早上兩分。

    他需穿上作為皇帝最鄭重的那一套服飾，再端坐在輦車上，一臉威嚴(yán)地經(jīng)過整個汴京城、接受民眾的敬愛之意。

    這聽起來風(fēng)光得不行，但事實上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光是挺直腰桿坐著不動一個時辰便已經(jīng)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了，還要維持臉上的皇家威嚴(yán)，哪怕薛振年年都干，也年年都覺得頭疼。

    但這事是不得不做的，甚至從前每年昭陽都會帶著他一同做。

    薛振帶好龍冠，在心中慢慢地將昭陽兩個字劃去，抬頭間不經(jīng)意地往長安巷的方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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