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年紀(jì), 肖忠今年四十五還不到, 顧南衣和秦朗出汴京時遇見的那個老頭兒卻怎么看都七老八十了。

    雖說人老了之后便不太如同年輕時一樣分辨得出年紀(jì), 可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個四十五歲的人。

    “肖忠的家人？”秦朗問道。

    顧南衣又低頭細(xì)細(xì)回憶了片刻，“他的家譜我記不全，但至少沒幾個他這么有手段有出息的，即便名字拿出來, 也都沒有肖忠響亮?！?/br>
    秦朗冷笑。

    能爬到太后床上, 用半個面首加半個朝臣的身份爬上高位，還能挑唆太后去離間薛振和昭陽之間的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出息。

    “不過他父親病死了, 他當(dāng)時還報了丁憂, ”顧南衣道, “是送到我手里的, 這我記得?！?/br>
    ——難不成肖忠的祖父都還活著，蓄意報仇？

    她不禁有些愕然。

    秦朗沉默片刻，突然道，“宋太后身上有痣?！?/br>
    顧南衣正在回憶肖忠的祖父是個什么角色，下意識接道, “還有幾個人身上能不長痣？”

    她等了片刻沒等到秦朗回話，不由得扭頭看了他一眼，仔細(xì)琢磨了片刻秦朗這句簡短卻包含了許多信息的話，訝然道，“也在這里？”

    ——顧南衣邊說著，邊伸手按住了秦朗的手肘。

    秦朗點頭。

    顧南衣壓根就沒辦法想象宋太后當(dāng)自己解藥的場景。

    宣閣得是昏了頭才干這事兒。

    “但顏色不同，”秦朗道，“是黑的?！?/br>
    顧南衣立刻舒了口氣，在心里將自己的前一個想法抹去。

    “之前我不解誰給她種了蠱，姓肖的手底下有人玩蠱但又功夫不到家，可能是他讓人做的?！鼻乩实?。

    這推測合情合理，顧南衣靠著車廂思索片刻，像是自言自語地道，“那又是為了什么呢？”

    歸根結(jié)底，還是知道關(guān)于蠱術(shù)的信息太少了。

    扣留了南疆俘虜?shù)那乇睖Y或許知道得多一些，可要跟他做情報利益上的交換，顧南衣想想都要皺眉毛。

    “不渡在你身上，”秦朗答，“令你的時光回轉(zhuǎn)了?！?/br>
    她如果還是從前的模樣，和他走在一起時從別人那兒得到的便是不同的目光了。

    秦朗覺得自己可能會被當(dāng)成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你是說，或許姓肖的那人也想要返老還童，變年輕上許多歲？”

    顧南衣說完，仔細(xì)揣摩這個想法，倒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底，這世上有多少人不想追求長生呢？

    特別是手中有過權(quán)力、對權(quán)力所帶來的快感而著迷的人，更加是如同瘋了一樣地想要延長自己的生命，從而享受更多的權(quán)力。

    皇帝里求長生的人就特別多。

    “更何況，如果不解蠱，你便長不大?！鼻乩视终f。

    他說這話時目光直視前方，抿緊嘴唇只用余光打量顧南衣的臉。

    她現(xiàn)在看起來便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姑娘，甚至言行舉止也從一開始隱隱的違和轉(zhuǎn)向和諧，活生生便帶著叫人看著便展顏的少女氣息。

    秦朗覺得自己還能等幾年再解蠱，但如果再過十年，他二十七歲時顧南衣還是這幅模樣……

    “這感覺像是將我年輕時的歲月?lián)Q了一種活法，”顧南衣歪頭道，“我還挺喜歡的，跟在宮里時的十五六歲全然不同?！?/br>
    “在宮里是什么樣？”秦朗問。

    顧南衣好笑道，“這我怎么記得？”

    她記憶退卻的速度雖然有所減緩，但十五六歲肯定是追溯不到了。

    那些秦朗碰觸不到的時光對他來說始終像是塊心病，但想到顧南衣也幾乎忘了個干凈，他又覺得好受不少。

    “我凌晨回來前去見了跟著我們那兩隊人，再過幾天就到通寶，那時候應(yīng)該查出眉目了。”秦朗輕輕揮了一下馬鞭，在顧南衣手里跟自己有想法似的鞭子在他cao控下變得十分乖巧，末端啪地一下落回他另一只手的手心里。

    顧南衣看了頗覺得羨慕，“我從前也想過習(xí)武?！?/br>
    秦朗眼角余光還能瞥見她細(xì)得能掰斷的手腕，不由得保持了沉默不語。

    “還特地找了將門家的夫人和女兒來見我，問她們我適不適合習(xí)武?！鳖櫮弦滦Φ?，“她們倆為難地對我說恐怕我沒有那份天賦，我還失望了好一陣，回頭想來，她們那是壓根不敢應(yīng)下。”

    學(xué)武是條摸爬滾打、摔斷骨頭的路，誰敢讓公主千金之軀去做這種事？

    當(dāng)時先帝無后，昭陽對外便是唯一的皇嗣，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輕拿輕放。

    “這你倒記得。”

    “不是我記得，是后來她們母女倆常講著玩地同我提起，倒成了我的笑料，”顧南衣擺擺手，“但我當(dāng)時做了些鉆研，知道習(xí)武的基礎(chǔ)得要師父領(lǐng)進(jìn)門，還得有根骨，得了她們倆的評判后雖不甘心倒也放棄了，若是真的練了，不知道后來、如今會是什么樣?！?/br>
    光看秦朗如今的身手穩(wěn)壓年齡差不了幾歲的杜云照一頭，顧南衣也知道秦朗在這方面的天賦恐怕是萬里無一了。

    “我沒有師父領(lǐng)我進(jìn)門，”秦朗將馬鞭放下道，“沒人教過嬰孩怎么喝奶，但他從降生的第一天便無師自通，我一開始只是為了逃命，但逃著逃著就自己推開了那扇門?！?/br>
    他這么一說，顧南衣陡然想起來，蘇嫵私底下確實對她抱怨過秦朗的招式出手詭譎、全然看不出路數(shù)，叫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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