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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被她噎了一下,悶聲不響地把臉轉(zhuǎn)了回去。 “你不欠我什么,若說虧欠,反倒是我欠你的舊賬多一些,”顧南衣繼續(xù)說道,“而若是真正覺得對我有所虧欠的人……我也并不需要他們的補償?!?/br> 她說到最后,溫和的語氣變得涼薄起來,秦朗恍惚從中聽出一聲冷笑。 “我從前就對你說過了,”顧南衣說,“我死也不要秦北淵救。” 秦朗:“……”現(xiàn)在抓起蟲笛就吹、先斬后奏,還來得及嗎? 這念頭從秦朗腦中一閃而過,想到以后可能和薛振那樣跪下請罪都沒用,又被他給默默地收了回去。 秦朗用筷子攪動著鍋中面條,深刻地頭痛起來。 明明知道的東西比從前更多了,卻不知怎么的,眼下狀況竟成了個死局? * 李承淮入宮時,大半個皇宮仍然是燈火通明的。 ——宋太后一天一夜也沒能好轉(zhuǎn),宮中眾人自然也停歇不下來。 取蠱的準(zhǔn)備俱已完成,但第一次嘗試時,宋太后尖叫掙扎得厲害沒能成功,一夜沒睡的梁院判更是疲倦得刀都拿不穩(wěn),薛振見狀便準(zhǔn)了他先回家歇息一晚,第二日再入宮取蠱。 但有這待遇的也不過是梁院判一個人,包括太醫(yī)院院正在內(nèi)的所有人只有在偏殿打個地鋪的待遇。 好在半強迫地給宋太后灌了安神的藥后,她安靜下來不少,眾人也能沾枕頭便睡著,不必被她歇斯底里的喊聲吵醒。 終于得了片刻安寧,薛振正在宋太后寢宮外側(cè)熬夜看奏本,聽見福林的稟報,疲倦地揉了一下額角,“李承淮?讓他進來?!?/br> 福林應(yīng)了是便去外頭將李承淮帶入內(nèi)里。 “臣參見陛下?!崩畛谢葱卸Y道。 “你這個時候入宮,肯定是急事?!毖φ耦^也不抬地道,“直接說吧?!?/br> 李承淮卻問,“敢問陛下,太后病情如何了?” 薛振皺了眉,模棱兩可地道,“明日方能見分曉?!?/br> “那今晚子時之前,陛下可能出宮去長安巷?” 聽見長安巷三個字,薛振手中游龍走鳳的筆停了下來,他倏地看向李承淮,幾乎將朱筆硬生生捏斷,“——皇姐出什么事了?” 太后是因為蠱蟲躁動而狀似瘋癲,難道顧南衣也跟著出了什么變故? 李承淮這話一問出口,就連先前坐在薛振下首、一直安安靜靜的秦北淵也跟著抬起了頭。 “殿下一切安好,陛下大可放心,”李承淮道,“但錯過今日之后,卻未必還是如此了——秦相,我說得對也不對?” 突然被李承淮針鋒相對的秦北淵沉吟片刻,慢慢地道,“我不懂李尚書的意思。”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解蠱之日,錯過便只能再等明年的三月初四?!崩畛谢从脺睾偷恼Z氣道,“秦相兩個月前便與我說過,解蠱需得一命換一命,你手中仍有完好的蟲笛,且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用自己的命去換殿下的,請我助你一臂之力。” 薛振將筆緩緩放下,臉色鐵青地聽著朝中位極人臣的兩人對質(zhì)。 “這些陛下都已經(jīng)知道了?!鼻乇睖Y道。 “可秦相一直沒說,要豁出性命去換殿下安然的,是陛下的命。”李承淮道。 他講話仍然是那樣溫文爾雅,好像每一個字都是精心雕琢過才吐出口的,令人聽了便身心愉悅。 可這樣溫潤如玉的嗓音講出來的話卻叫薛振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沉默了半晌后,薛振按著龍案一字一頓地問,“果真如此?” “臣尚不能確定?!鼻乇睖Y平靜無波地道。 “——那李尚書又是哪里來的言之鑿鑿?”薛振冷笑著問。 “陛下上次突發(fā)急病又無緣無故好轉(zhuǎn),不正是因為秦相在家無事、試了試蟲笛能不能被自己吹響嗎?”李承淮問道,“秦相一吹笛,陛下便昏迷不醒;他一入宮,陛下便醒轉(zhuǎn),豈不怪哉?” 秦北淵沉默不語。 李承淮微微一笑,道,“秦相這樣的聰明人,不該猜不到其中的聯(lián)系才對。朝中不是早有那句傳言——陛下與長公主之間,只能活一個人下來?” 他說完,抬頭看了薛振的方向,溫和又咄咄逼人地問。 “敢問陛下今夜可愿去長安巷?” ☆、第 114 章 李承淮的雙眼從來看不出他是個盲人, 明亮又溫柔, 像是春日里的暖風(fēng)。 此時被這雙眼睛盯著的薛振卻如鯁在喉。 李承淮和秦北淵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對話, 他剛才全部都聽清楚了。 可細細品味他們話中的意思, 卻讓薛振如墜冰窟。 “傳聞是真的?”薛振喃喃道,“那不只是肖忠的離間之計?” 也就是說——數(shù)年前他誤打誤撞,是真用昭陽的命換自己多活了這四年? “而你今日……”薛振扭頭看向一言不發(fā)的秦北淵, 一字一頓道, “打算解蠱。” 若秦北淵真的猜想到各種佶屈聱牙, 那么今日他就是用他自己的性命和薛振的性命同時去當(dāng)了賭注。 想到這里,薛振冷笑起來,“竟連這也沒告訴朕?!?/br> 他幾乎是被氣笑的,但往深處一想, 這又確實是秦北淵做得出來的事情。 秦北淵連蟲笛都能造個假的犯欺君之罪, 為什么解蠱的兇險要對他坦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