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秦朗心中覺得這該愧疚的人顯然是薛振而非顧南衣就對了。

    “要再去通寶一次？”秦朗道，“還是寫信吧？”

    顧南衣沉吟考慮了片刻才道，“寫信吧?！彼D了頓，抬頭朝秦朗似笑非笑道，“反正今日已經(jīng)過了，接下來少說也得有一年時間空閑著，是不是？”

    秦朗警惕地把手往背后藏了一下，心想他必然得找個隱秘安全的地方把蟲笛保存起來。

    “藏什么，我搶得走你手里的東西？”顧南衣道。

    “……”秦朗擰眉，給自己找了個聽起來更順理成章的理由，“多的是人想來搶。秦北淵本來不知道昨晚截胡的人是我，但不久之后他肯定就知道了?！?/br>
    薛振這一出宮，只要秦北淵不是個傻子，就該知道各種緣由是什么。

    在讓李承淮去找薛振時，秦朗是當(dāng)真以為這晚上就能解蠱的，因此也不在意蟲笛的所在被暴露出來。

    “我還以為今天能解蠱，”秦朗低聲嘟嘟囔囔地說，“誰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br>
    “今日不行。”顧南衣?lián)u頭道，“你再不喜歡陛下，也該想想一國之君突然消失，對國家是多大的震蕩。”

    薛振若真這么立刻點頭讓秦朗放手去做，才是更不可能的事。

    秦朗緊閉嘴唇不作評價，但他心里對此是相當(dāng)?shù)臒o所謂。

    對秦朗來說，他打小活的就是看不見律法和秩序的世道，天王老子都和刀口舔血的他沒關(guān)系。

    他只是知道國家、社稷對顧南衣有多重要。

    “那如果薛振將后事都安排好了呢？”秦朗忍不住問。

    這問題角度刁鉆，顧南衣垂眸認真思考了片刻才道，“那答案你先前已經(jīng)說了。”

    秦朗：“……？”他說了這么多，里頭哪一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顧南衣道，“若他真是為了他自己而做的決定，又何須旁人左右。”

    秦朗立刻開始思考薛振如何才能迅速安排好后事。

    “只要不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去做這做那，而是從心去做任何事，我哪里管得了世上這么多事?！鳖櫮弦螺p輕拂去衣襟上積的薄薄一層霜露，懶洋洋的嗓音聽起來卻比夜露還涼薄冷淡兩分，“從前不管他，現(xiàn)在更不用管?！?/br>
    *

    汴京城入了夜便有宵禁，還有守城軍巡街，嚴防偷盜搶劫等事件發(fā)生。

    這對平民百姓來說有著管束作用，但當(dāng)秦北淵帶人連夜要出城的時候，卻是管不到的。

    更何況秦北淵去辦的是和當(dāng)朝太后休戚相關(guān)的事。

    幾乎已經(jīng)是完整的一天一夜過去，哪怕秦北淵早知道肖忠狡猾，也對他這躲藏的能力有了新的認識。

    秦北淵到城郊時，率領(lǐng)追捕的校尉匆匆趕來向他匯報詳情，神情頗為凝重，“這處樹林中有不少陷阱埋伏，都是有人提前精心準(zhǔn)備好的，開始往內(nèi)搜索包攏時不察，傷了不少人，后來謹慎前行、一一排查時又拖慢了速度?！?/br>
    心腹聞言皺眉道，“準(zhǔn)備這么多陷阱，恐怕他不是慌不擇路逃竄到此處的?！?/br>
    “定然不是。”校尉立刻答道，“肖忠身邊雖帶的護衛(wèi)不多，但他們卻一個也沒傷到，陷阱定然是他們一早準(zhǔn)備好的后手?！?/br>
    “天亮之前，能否將樹林排查完畢？”秦北淵問道。

    校尉為難地沉吟了一下，實話實說地道，“恐怕要等天亮以后了。夜間昏暗，找四處的陷阱耗時得很?！?/br>
    秦北淵頷首，“慢慢來，我隨你們一起進去?！?/br>
    聽到秦北淵的前半句話時，校尉便松了一口氣。

    等這口氣還沒舒完，他就聽見了后半句，頓時臉上一僵。

    ——堂堂丞相，要同他們一起進入那要命的樹林里追捕逃犯？

    陷阱無眼，又是半夜三更，萬一傷到了這位百官之首怎么辦？

    校尉臉色難看地瞅了一眼秦北淵身后立著的心腹。

    心腹：“……”看我做什么，我能攔得住是怎么的？

    “無妨，你們做自己該做的，不必理會我?！鼻乇睖Y道，“我跟在你們后面一些?！?/br>
    校尉聞言輕松了些：既然跟在后面，應(yīng)當(dāng)就不會碰到未排除的陷阱了。

    他領(lǐng)了命，轉(zhuǎn)過半個身子畢恭畢敬地請秦北淵往樹林的方向走，邊撿了一些追捕過程中肖忠及其手下的反應(yīng)來說。

    “……賊人中的三人已落網(wǎng)，綁了在林子入口不遠處著人看守，只是都一言不發(fā)，無論對他們說什么，他們都好像聽不見的木頭人一樣?！?/br>
    秦北淵仔細聽完校尉的話，偏頭對心腹道，“稍后讓人提回去檢查。”

    只怕這幾人都是肖忠的傀儡，只替他賣命，確實是吐不出什么情報來，所以才被肖忠像是廢棄的棋子一般用一枚扔一枚，絲毫不擔(dān)心會從他們口中泄露什么情報出去。

    但反過來，這又正好證明了肖忠確實從蠱術(shù)的鉆研上得出了些邪門歪道的門路來。

    樹林并不大，秦北淵從邊際進入、行至排查到的陷阱邊緣時，也不過小半刻鐘的時間。

    校尉道，“這大約是到中心的一半路程了?！?/br>
    秦北淵頷首，“你去忙?！?/br>
    校尉也不客氣，抱拳告罪后便快步走向自己麾下士兵。

    秦北淵注視著樹林中心的方向，片刻后喚了心腹的名字，道，“你身手好，先往里走一趟，小心避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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