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顧南衣放到床上后，秦朗本要去打水處理傷口，誰知顧南衣緊緊握著他的那只手根本掰不開，就跟生在了一塊似的。

    秦朗走不掉，只能用腳勾了張椅子坐到床邊。

    長安巷里動靜這么大，其他人很快會趕到，他也不必急這一時半刻。

    況且對秦朗來說，這些傷一時半會也弄不死他。

    他就這么靜靜地在床邊守著顧南衣，拇指偏移兩分按在她的手腕上探著脈搏，生怕一不小心那跳動便會消失。

    顧南衣的脈搏一向細(xì)若游絲，今天卻不一樣。

    她的手腕皮膚發(fā)燙、脈搏跳得飛快，整個人好像剛剛繞著汴京城疾跑了一圈一樣，汗水流個不停。

    ……就仿佛，她在昏睡中仍然經(jīng)歷著不為人知的痛苦一般。

    樓蒼再度回轉(zhuǎn)的速度很快，身上帶著揮散不去的血腥味。

    “他見薛振將沈其昌尸體送回，宮中又毫無動靜，是因為沈其昌計謀失敗?！睒巧n冷聲道出審訊結(jié)果，“所以他想拉人陪葬。毀去蟲笛能就讓蠱蟲狂暴，折磨宿主到死亡為止?！?/br>
    “……他要是有本事，應(yīng)該拉薛振陪葬?！鼻乩世湫Φ?。

    還不是因為進不了皇宮，所以柿子撿了軟的捏，覺得殺了顧南衣、令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地經(jīng)歷折磨，也能回本？

    樓蒼道，“但他不知道顧川還活著?！?/br>
    秦朗沒有接話。

    雖然顧川說他能解除宣閣二十幾年前施加的李代桃僵之法，便可以將圣蠱安然取出，薛振也不必立刻暴斃而亡，怪病雖會在他身上出現(xiàn)，但過程緩慢，能捱個數(shù)年，甚至若奇跡發(fā)生，還能治好。

    但蟲笛仍然被作為備用的辦法留了下來，眾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它的存在。

    萬一顧川失敗，最后還是得用上老辦法。

    沈家家仆盡管一知半解，但也算誤打誤撞走了一條正確的道路——蟲笛被毀，興許就真的只剩下孤注一擲相信顧川的法子了。

    靜默了半晌，秦朗才說，“顧川需要兩天時間準(zhǔn)備?！?/br>
    但到現(xiàn)在，時間才過去一天。

    顧川趕到的速度幾乎是最快的，他沒有別的事務(wù)纏身，又住在離長安巷不遠(yuǎn)的地方，聽見轟鳴巨響便往長安巷趕，便見到了一半都成為廢墟的院子。

    他長出了口氣，飛快往院中跑，不敢想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姑姑是不是受了什么傷。

    顧川此番來京，身上帶著能準(zhǔn)確搜尋不渡的蠱蟲，它們此刻正瘋狂不安地在竹筒中翻滾，好似已經(jīng)預(yù)見了什么。

    護衛(wèi)們不明就里見生人硬闖，還和顧川交手了幾招。

    還是樓蒼聽動靜轉(zhuǎn)頭喝止眾人，讓顧川入了內(nèi)。

    顧川焦急地檢查了顧南衣的情況，又聽罷秦朗簡短的解釋，面色不豫道，“我尚未準(zhǔn)備周全……可此時也不得不取蠱了。我原打算先解了李代桃僵，再取不渡，這樣對小姑姑傷害小一些?？涩F(xiàn)在不渡暴動，就算尚未萬事俱備，也需得立刻取蠱了，否則別說圣蠱無法活取，就連小姑姑的性命都要受到影響。”

    “什么影響？”樓蒼逼問。

    “自然是死了！”顧川生氣道，“而且還死相丑陋、痛苦不堪，因為蠱蟲狂暴后會在人體內(nèi)四處亂鉆啃噬，萬蠱噬心聽說過沒有？”

    樓蒼被吼了一頓，不說話了。

    秦朗沉聲問，“你需要什么？”

    顧川發(fā)了一通脾氣，整個人冷靜不少，他急躁地來回走了幾步，道，“讓梁院判速來，我需要他協(xié)助取蠱，另外我歇腳處的東西都要取來，再力所能及地替我準(zhǔn)備這些藥材……”

    他噼里啪啦地說了一串，最后仍舊是眉頭緊皺。

    “我去辦?！鼻乩实?。

    “不用?！?/br>
    “不行。”

    樓蒼和顧川幾乎同時制止了他。

    顧川扭頭看了一眼樓蒼，直白地道，“小姑姑身上的母蠱暴走，你身上帶著子蠱，不要離開她身邊，多少有些用處?！?/br>
    樓蒼則是道，“時間緊迫，這些珍貴藥材只有從宮中最好取，外頭買不到。”

    電光火石間便分完了工，顧川一掀袍子在床邊坐了下來，變戲法似的取出不少備用的器具，大多數(shù)看著都稀奇古怪，顯然是只有南疆人才會使用。

    “我要在小姑姑身上取兩重蠱，個中兇險自不用說?！鳖櫞ㄟ吤钸呎f，“常人便是同時生了兩種病，大夫開藥都得小心著來。她唯獨記得的人是你，說明你是她最中意的人，如果有個什么萬一……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嗎？”

    秦朗眼也沒轉(zhuǎn)，他凝視顧南衣片刻，慢慢道，“遇見她以前，我根本算不上是個人，甚至還比不上路邊見誰咬誰的一條流浪狗?！?/br>
    他停頓了一會兒，將顧川的問題拋了回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顧川這才終于抬頭看了秦朗一眼，簡短地應(yīng)了他一個字，“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惡，沒寫完，再一章應(yīng)該就夠了！

    ☆、第 134 章

    顧南衣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只記得身旁盡是黑暗, 伸手即便想去觸碰什么, 也處處都是屏障, 好似躺著被禁錮在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似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世界刺入一絲光線，又很快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那是個聽起來上了年紀(jì)的婦人家, 用平和的聲音同顧南衣有條有理地講了許多她半懂不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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