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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78章

    ◎偷水者應(yīng)該獻給神明◎

    青女出生那日的大雨, 正好是他們認可的神跡，于是青女尚在襁褓，就被送進皇城之中，那座獨屬于圣女的宮殿, 戴上了那個為幼小的她量身定制的桂冠。

    從此, 青女的人生就只剩了求雨, 求雨，還是求雨。

    可雨這種東西, 哪是有人求就會降的？或許青女當真是神明指定的人選，但她并不具備與神明對話的能力。她若求來雨, 就是萬人擁護拯救子民的圣女, 她若求不來，便是未能及時將民眾誠意轉(zhuǎn)達，只能被困宥在沙石筑的高樓之上。

    青女無數(shù)次想說, 圣女根本就是他們的一廂情愿。

    可看著底下跪成一地的人們，她終究開不了口。

    圣女是她的枷鎖，卻是盂蘭子民的希望。

    她除非能夠給他們另一個希望, 關(guān)于圣女的謊言才會不攻自破。

    那座沙石筑的高樓，青女在其中, 一住十八年。

    十八年里，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站在窗前，看著日頭升起, 日頭落下, 太陽投下的光芒將沙子燒得guntang, 但她在沙石筑成的陰影下, 卻感受到類似水汽的陰涼。她多希望, 那是真的水，但那不是，那只是墻壁筑得太厚，再熾熱的溫度，都透不進來而已。

    青女是盂蘭古國第一個洞悉靈力的人。

    在一次日常的求雨過后，她被送回石樓。

    已經(jīng)半月無雨了，國中那一眼泉也幾近干涸。

    她心中急躁，一揮手，原本放置在桌上的茶杯竟然掉在地上，摔成了泥。

    她當時據(jù)桌面還有五步之距，她看著自己手，恍然意識到，這世間或許有一種力量，能幫助她做一些不可能的事，就像剛剛，她竟然可以隔空摔杯。若是她能夠馴化這種力量，將它收為己用，興許，盂蘭古國的缺水危機就可以迎刃而解。

    于是，她開始潛心探索。舊時的世間，大多是存在靈力的，故而青女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了它們所在，并且逐漸地，她發(fā)現(xiàn)，只要將靈力融入體內(nèi)，再用合適的方式釋放，就可以產(chǎn)生意想不到的效果。這是最初的術(shù)法，亦是最初的修煉。青女獨在高樓，最適合做這種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事情，故而，青女的進步神速。

    很快，數(shù)年過去，她的能力也已不局限于隔空取物，她可以平地起飛，一去百里，還可以聚氣成器，以沙筑形。在盂蘭古國的子民眼中，她表露出來的這些“神跡”，使她越來越像那個可以與神明對話的圣女，可深知其中因由的她，卻也越來越清楚，她和所謂的神明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遙遠——懂的越多，越會發(fā)現(xiàn)，有些事是某些地方必然會產(chǎn)生的現(xiàn)象，根本與神明無關(guān)。

    做圣女這許多年，青女到如今，才第一次覺得，她對不起盂蘭古國的人們。

    也是當她產(chǎn)生了這樣的想法后，她忽然發(fā)現(xiàn)，其實，他們可以自救——

    盂蘭古國中心一直有一眼泉水，那泉的源頭已不可考，單知它會日復一日地冒出水來。在沒有雨的日子里，國中近萬人全靠這一眼泉，偏這泉水量極少，到干旱時節(jié)，幾乎只是一滴一滴地往外冒。人們?yōu)榱巳∷瑹o數(shù)次大打出手，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盂蘭古國的統(tǒng)治者以圣女的名義訂立了極盡嚴苛的法律：每人每天只能取一瓢，若有人違反，便將其作為祭禮，送給神明。

    那樣的祭祀大禮，青女參加過，說是要將人送給神明，但根本沒人知道神明在哪，所以，祭祀的本質(zhì)，就是讓青女以圣女的身份取走他的生命，美其名曰，代表的是神明的旨意。這種萬人擁戴的殺戮，青女已受夠了，但青女也知，在這樣的絕境下，只有最嚴格的律法，才能讓更多遵守規(guī)則的人活下去。

    盂蘭古國的子民要求其實不高，他們只想要水，只想要活下去。

    倘若青女能讓國內(nèi)那眼泉變成活泉，無論梅雨季還是干旱時，都能源源不斷地往外冒水，人們就不會再對神明產(chǎn)生那種莫須有的幻想，也不至于再因為誰多喝了一口水，就萬眾一心地要了他性命。而這個想法，青女發(fā)現(xiàn)，其實可能實現(xiàn)。

    這一年，正好久經(jīng)干旱。

    青女獨在石樓，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望向國中。

    泉眼旁邊已排了長隊，隊伍中的老人們經(jīng)受不住烈日炙烤，已蜷縮著蹲跪在了地上。他們累極了，但他們不敢坐，地上的沙石已經(jīng)囤積了一整日日光的能量，他們?nèi)粢黄ü勺氯?，不過須臾，皮rou就會被燙傷。他們只能在膝蓋上綁上一層又一層的布墊，實在蹲不住了，就跪上一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里的人們從來就不認識這句話。

    這樣的情景，青女看了十八年，每一天都在重復，可每一天又都是新的隊伍。

    這一回，隊伍停了許久，隔得遠，青女看不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隱隱約約地，看見靠近泉眼的地方，有幾個人起了爭執(zhí)。有個人跪在地上，有個人拉著他手，有個人在兩人旁邊，說了什么以后，出手搶過什么東西。青女聽到有人喊，有人叫，有人罵罵咧咧，有人哭哭啼啼。

    青女的石樓已黑暗覆頂，但外面依然太陽高照。

    青女忽然躍出窗，張臂朝那處泉眼飛去。

    “圣女來了！”不知是誰先看見了她，大叫一聲。

    吵鬧的聲音停了，旋即是窸窸窣窣的摩挲之聲，人們像得到了誰的命令，任憑沙石再熱，也依然毫不猶豫伏跪于地，并整齊劃一高喊：“參見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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