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頁
涼亭之中,朔光還坐在風口中心,她撫盡了水鏡的臉,抬起手,那顆串成項鏈的凰石就出現在了她的掌心?;耸瘧以诎肟眨尫胖⒓t的光芒,朔光將凰石放置在她與水鏡之間,凰石上立刻紅光大盛,如絲絮一般一半竄至水鏡眉心,一半竄至朔光額中。 冥帝這時不掙扎了,他忽然明白,朔光到底在做什么。 果然,不久之后,朔光凌空而起,懸到與水鏡平行的位置,那顆凰石就像連著她和水鏡的一個通道,不斷把她體內的力量傳輸到水鏡身上。 風還在吹,那道光波依然堅韌得像一堵城墻,冥帝就透過這堵透明的城墻,眼看著朔光的手臂化作翅膀,眼看著她的精元從她體內溢出,眼看著那顆像明珠一樣的精元逐漸變得渙散,就像墨滴暈在了水里,最終彌散得剩不下一點蹤跡。 精元沒了,朔光就也沒了。 冥帝親眼看著朔光變成鳳凰,看著她被那顆凰石吸干了精血。 看著那只巨大的鳳凰仰頭哀鳴,然后“砰”地一下,炸裂成金色的羽。 就在朔光消失的一剎那,風停,光散,水鏡驟然睜開了雙眼,那顆泛著紅光的凰石忽然變作個普通石頭,落在水鏡胸口。 金色的羽像雪一樣,泛濫著洋洋灑灑地落下,冥帝伸出手,有一片羽翼飛揚著落在他掌心,可還沒等他感受到觸感,它就已經融化。隨后,那漫天飛舞的金羽也都陸續(xù)消散了。 霞光隱沒了色彩,太陽被云層淹沒。 傳聞里說,上神隕落,天地皆悲。 冥帝看著這雪白的宮樓,直覺心里如黃泉一般空曠。 “為一個初陌,值得么?” 類似的話,朔光也問過,那時她問他,為護佑可離,與天庭為敵,值得么? 他說的什么呢? 他說,值得啊! 那她呢?怎么會說不值得? 冥帝是隨著朔光來的魔族,故她在魔族經歷之事,他全數知悉。他知道她去過王池,知道她被引入妖冢,知道她與漓岸重逢,也知道最后,她與臨川的那番對話。 朔光確實如她自己所說,不曾深究王池那位不露面的功臣究竟是何許人,亦不曾去探,漓岸所居的深洞里,那片望不盡的黑暗下究竟藏著何物,她單在遠處遠遠一望,已然知悉那兩個地方有著臨川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 臨川騙不了她,那她就自己騙自己。 可到最后,臨川卻自己將這個謊言戳穿。 ——王池那位未露面的功臣,是初陌。就在眾王凝成的水墻前方,有一座石林,石林里放置著魔族所有君上的雕像,旁邊環(huán)繞的山巒上則依次記錄著他們的一生。朔光沒有去看,但冥帝去看了,冥帝清清楚楚看到,在最后的最后,有那么幾尊人像與臨川生得十足相像。 至于妖冢,在朔光與漓岸促膝而談時,冥帝從地面的石臺上一躍而下,他闖入了那片黑暗,然后在深邃的洞底,見到一個流光溢彩的法器。它懸在半空,被黑暗裹挾,但就在被它照亮的區(qū)域,可以看到初陌的一片殘影。冥帝看不清場景,但他看到,初陌提著劍,劍上全是血,他的眼中,有一半的歉疚,一半的殺意。 冥帝知道,漓岸早知他的存在,亦早知,他闖入了初陌所在之地。 在久別的寒暄里,漓岸獲悉朔光與他的交情。他知道了初陌所在,朔光便也應該知道。 所以漓岸才會說,他會在妖冢等朔光再來。 那是因他知道,她已不會來了。 那一次分別,就將是他們的永別。 與朔光相識千載,冥帝對她的了解,終究不如曾與她共過患難的漓岸。 水鏡醒了,但朔光沒了。冥帝站在花團錦簇的冰面之上,不覺得悲傷,只覺得寒涼。 “你是?” 水鏡久睡初醒,看到冥帝,眼睛里全是茫然。 冥帝走到她身邊,將那顆已失去靈力的凰石撿起。 “你不用管我是誰,反正以后,你我也不會相見?!?/br> 冥帝說完,轉身要走。 “你是救我的人?” “若我是,你活不了?!?/br> 冥帝沒有停步,亦沒有回頭。 但這時,臨川來了,正好與冥帝面對面遇上。 “冥帝?”水鏡已從冰床上起身,涼亭周圍的荷花又重新開了起來,臨川四下望了一眼,“冥君大人呢?” “她走了?!?/br> “她去哪里了?” “她去何處,與你無關?!?/br> 冥帝越過臨川,欲走。 臨川伸手將他攔住。 “我可是冥府之君,你將我攔在此處,就不怕被他人撞見,以為我擅闖魔宮,繼而挑起仙魔之戰(zhàn)么?” 臨川沒有放手。 “我還有承諾沒有兌現,我必須知道她在哪。” 臨川口中的承諾,大約與朔光成婚吧。 臨川當時沒有聽懂,但冥帝那時就猜到,朔光提出那個要求,不過是想看臨川,能為水鏡做到什么地步。 她怎么可能,明知臨川心里無她,還上趕著壞人姻緣。 “你要救的人,她已救了,你又何必糾纏?” 臨川尚未回話,這時水鏡走了過來。 “臨川……”水鏡的聲音很虛弱。 臨川忽然想到什么:“她為救水鏡,犧牲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