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配綁定之后 第113節(jié)
夏蒹緊緊攥著他的手,感受著黑水晶壓在他們二人掌心之間。 只有她知道。 裴觀燭拜的不是天上神仙,也不是地上神靈,他拜的神佛,是系統(tǒng),是他們手掌心之間的黑水晶墜子。 也是她。 不知緣由的。 從緊緊相握的手掌心里,夏蒹都能感覺出來,他的指尖正在發(fā)著細微的抖。 夏蒹微微呼出一口氣,牽著他的手,彎下腰,她一身貴重服飾,頭上鳳冠剛一低頭便覺往前壓過,夏蒹虛抬一手扶著,艱難跪地行了個禮。 夏蒹感受到身側(cè)遞來一抹視線。 想都能想象到,他此刻定是微微睜大眼睛,訝異不已。 夏蒹在紅蓋頭下,微微彎起唇。 “妾身亦求,與君白首不離,相伴永生。” 天光大亮。 無色的灰塵在日頭下浮浮沉沉,映在二位新人挺直的腰板上,映在她們二人身上穿著的紅色喜服上。 少年的眼里自此,再不見任何人與物。 他漆黑的眼珠只牢牢放在身側(cè)用紅蓋頭遮著臉的少女身上,看著她被身側(cè)喜娘扶起身,賓客一瞬寂靜,又乍而喧鬧開來,屋外,吹鑼打鼓聲震天,滿院的紅與鬧,裴觀燭目光癡癡追著她走,直到房門一關(guān),她腳步踏進去,再看不到她人。 …… 夏蒹坐在撒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的喜床上,這里是裴觀燭的寢居,原本只有白色與木色的屋子此時早已換成了一片大紅,夏蒹放下悄悄撩起蓋頭的手,方才柳若藤過來陪她好久,被許致喊出去喝酒才走了,裴觀燭興許是憂她不舒坦,夏蒹沒見著有一個不認(rèn)識的過來她屋里跟她搭腔,就連扶她進來的喜娘也只是將她扶到床上坐下便走了。 夏蒹坐在床榻上等著。 很快,日頭漸暗,期間,柳若藤有抱著不認(rèn)識的小孩過來找她玩,小孩見著夏蒹頭上的紅蓋頭直新鮮,手剛要往前伸,柳若藤嚇了一跳,又忙將小孩兒抱了出去。 有這一打岔,時間也變得不難熬了起來。 夏蒹在心里思考了無數(shù)遍一會兒要和裴觀燭說的話。 她不是個多會說漂亮話的人。 來到這里之后,她更覺得說也沒用,裴觀燭這人最不喜歡聽別人的漂亮話,哪怕他沒說過,但夏蒹也直覺他厭惡他人討好的欺騙。 夏蒹也不是要和裴觀燭說漂亮話。 她如今,也早也沒必要像以前那樣討好裴觀燭了。 黑水晶在她的手里焐熱了。 夏蒹指頭攥著,映在她紅蓋頭上日頭一點點沒了,化成了暗,有小丫鬟進來,喊了聲,“少夫人好,進來點蠟的?!?/br> 蠟燭上頭的火光搖搖晃晃起來,夏蒹隔著塊紅布瞧,只能瞧見個明黃色的影子,還是挺刺眼的。 不知過了多久。 夏蒹耳畔,忽然聽見外頭傳來愈發(fā)漸近的人聲喧囂。 女人們的聲音,吵吵嚷嚷的喊在一塊兒,聽不清楚,但夏蒹卻能清楚的聽見一陣腳步聲,哪怕并非木履磕地。 夏蒹心臟不知緣由的砰砰直跳,屋門一響,她緊緊抿住唇,在紅蓋頭下抬起眼睛,卻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瞧見好大一團烏黑的影子。 但夏蒹知道,是裴觀燭回來了。 “湯圓給我吧?!?/br> 少年的聲音,卻顯得有些不一樣,尾音含著一點糯。 “這……不合規(guī)矩啊大公子。” “都這時候了,還規(guī)矩不規(guī)矩,”夏蒹聽見他笑起來,他笑的聲音很好聽,不知為何,夏蒹如今特別特別想要掀開頭頂上的蓋頭,看看他如今的模樣。 她還沒看見裴觀燭穿喜服的樣子呢。 “喜酒也給我吧。” “這……” “好了啊,快些走吧?!彼曇艉Γ妮蟾糁w頭瞧,看見少年的身影,他似乎是揮了幾下手,喜娘跟丫鬟們猶豫片晌,一個個都回去了。 屋門一關(guān)。 夏蒹隔著紅蓋頭,看著他端著東西走到桌前,彎腰將東西放下來,接著在桌前伸了個懶腰。 “可算只剩你我了。” 他聲音不知為何,變得乖巧又顯著糯,夏蒹從蓋頭里瞧著他身影過來,接著他在她面前跪下來,一動彈,夏蒹便聞到了他身上的酒香氣味。 他手環(huán)住她的腰,臉貼上她的大腿,“夏蒹,你愛我嗎?” “愛不愛我?。俊彼痤^,像是怔愣了會兒,“忘了掀蓋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蒹頭一回讓他逗樂,笑出聲來了。 “第一次喝了酒,我都給忘了,”他聲音沒氣也沒惱,只透著股包容的笑意,“你都不提醒我,是不想看到我么?” 他站在她面前,手里拿著旁邊托盤上的玉如意。 “是么?”裴觀燭問她,“夏蒹還愿意看見我么?” 那點口音里的含糊糯勁兒還在。 但夏蒹卻莫名從他話里聽出他當(dāng)下的極度不安全感。 這并非試探。 這是懇求的詢問。 “沒有不愿意,”夏蒹聽見自己的聲音,“我很想看見你?!?/br> 玉如意探進來。 一瞬間,面孔上吹下一陣涼,視野沒了覆蓋的紅布,恢復(fù)如初,夏蒹低垂著眼睫,抬起眼。 少年站在她面前。 裴觀燭從未在她面前穿過紅色。 而如今夏蒹看見他,滿腦子都是。 幸好他沒穿。 少年本來就好看,裴觀燭并非女相重,相貌是那種雌雄莫辨,卻一眼便能瞧出性別的美,此時穿了身紅,便是原本蒼白的皮膚都襯得有血色了些。 他臉泛著紅。 興許是喝酒喝的,就連一雙鳳眸都含著瀲滟水色,他垂眼看著她,動也不動。 少女無知,只顧著瞧他的臉,俏麗白皙的臉微微歪過,杏子眼直直看過來,她唇上畫著紅口脂,眉心落了花鈿,眉長且細,卻顯得溫柔,頭上鳳冠在燭火映照下閃著亮,她穿一身紅,夏蒹并不是那種美艷絕倫,讓人瞧了她都能忘了她身上的衣裳,只能瞧見她的臉,她面容俏麗,衣裳穿在她身上,便覺得哪哪都合適。 但裴觀燭看不出這么多。 他蹲下來,抬頭看著她,只覺得他的夏蒹哪哪都漂亮,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鳳冠,”他看著她,“我給夏蒹摘掉吧?” “嗯?!?/br> 夏蒹笑笑,裴觀燭喝完酒,果然思緒都慢半拍,要是換了以前,怕是剛掀了蓋頭便讓她摘鳳冠,他心太細致,如今瞧了她好半晌才想起來這事兒。 夏蒹熟門熟路的坐到裴觀燭屋里新的妝臺前。 鏡子照人很清楚,并非模糊的銅鏡,夏蒹對鏡自照,看著自己的模樣,又瞧身后裴觀燭,他面上泛著紅,喜服下鎖骨顯而易見,手時而伸過來,蒼白的手骨節(jié)分明,每次瞧見,夏蒹的眼睛便控制不住追著他的手過去。 鳳冠被一點點摘下來。 直到夏蒹頭上空無一物,沒了一點壓脖子的重量,少年手執(zhí)玉梳,自上往下,給她梳發(fā)。 “裴觀燭,”夏蒹看著鏡中他垂眼的模樣,“你知道你自己錯了嗎?” 落在她發(fā)上的玉梳一頓,片晌,才繼續(xù)往下。 “嗯?!?/br> “其實你不知道,對吧?” “我知道,”他說,“我……偷拿了夏蒹的玉墜。” 話落,裴觀燭看向鏡子里,手一動也不動了。 夏蒹看著他泛紅,卻沒精氣神的臉,片晌,微微笑起來,“不是,裴觀燭,你還是不知道你自己錯了?!?/br> “我錯了……”裴觀燭在鏡子里和她對視,玉梳被一下放到桌上,裴觀燭站在她身后,緊緊皺起眉,“我錯在哪里?” “你看,你就是不知道。” “我本身就沒有錯,”他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都是為了永遠和我在一起,是嗎?” 夏蒹轉(zhuǎn)過身,嘆了口氣,手?jǐn)堉L發(fā),繞過他坐到床榻上,“晚明,這話你之前也說過相同的,你做的事是為了愛而坐,這是你說的,對吧?” “是,”裴觀燭胸腔一下又一下劇烈起伏著,他站在原地看著她,“我沒有錯,我本身就沒錯!” “為何夏蒹可以這樣輕而易舉的坐在這里這樣看著我?”他站著,眼眶漸漸泛起紅,“我所做的一切,在夏蒹看來就這么可笑是嗎?” “不是可笑,”裴觀燭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思維總是能拐進一個奇怪的角度,明明現(xiàn)在再說問題,但他就是可以將她的眼神或話語誤會,夏蒹沒被他繞進去,“你一點都不可笑,如果你可笑,那么和你相愛的我又算何物?你做錯的,是你一意孤行,不跟我商量,你懂嗎?” “你讓我怎么和你商量!”他像是快被氣死了,“我要如何與夏蒹商量!你從來!你從來也不表達你愛我!我每次問你!每次問你!你都含糊不清!支支吾吾!你要我如何商量?。磕阌袎蚩珊薜?!” “誰可恨!”他生氣,夏蒹喊得聲音比他還大,“你不要總用這樣的話說我!你自己這樣生氣你不覺得可笑嗎?!我難道說過你一次可恨嗎?!你如果說我可恨那我覺得你更可恨!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你難道不知道是為什么嗎?你明明可以商量!裴觀燭你不要給你自己找借口!你根本就不是因為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是你不信任我!你的一意孤行才造成如今這個局面!你懂嗎?!” 夏蒹被氣得,看著他如今的模樣,眼淚嘩嘩往下掉,“你當(dāng)我不害怕嗎?我從今日梳妝打扮時手就在發(fā)顫!裴觀燭!是你的一意孤行造成了我的擔(dān)心害怕!你以為你的命是你一個人的嗎?!是咱們兩個人的!” “夏蒹怕死我又不怕!”這話不知是哪里戳了他肺管子,“你護著我的命就是為了你自己!” “你放你媽的屁!”夏蒹氣死了,從床榻上站起身扯著他衣服就將他拉到床榻上來,夏蒹坐下來,他不坐,眼睛看著一側(cè),胸口劇烈起伏,“我為了我自己?!那你失眠就失眠好了!不吃飯就不吃飯好了!反正吃飯少吃一頓又死不了!反正不穿衣服頂多發(fā)個熱又不會死!我不如直接把你用鐵索關(guān)起來!讓你哪哪都去不了什么也做不成!那我才是只為了我自己!裴觀燭,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說多傷人的話嗎?你知道你在對一個一直關(guān)心你的人說多傷人心的話嗎?” 裴觀燭側(cè)著頭,一言不發(fā),直到聽見關(guān)心兩個字,他輕呵一聲轉(zhuǎn)過頭。 “關(guān)心?這世間,誰會關(guān)心我?”眼淚從他眼眶里流下來,裴觀燭睜大眼睛看她,“誰會理我的死活?” 沒人說話。 夏蒹盯著他,好半晌,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