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嬌嬌捏著礦泉水，走向了觀眾席。

    露天籃球場，觀眾席風吹雨淋，沒人坐的主要原因估計就是嫌臟了。

    她低頭看了眼，最原始的水泥地，一層接一層，縫隙里甚至長起了青苔。

    籃球賽中場休息，上半場一班比分靠前，蔣偉作為班上體育委員，自然是高興的，此時正在休息區(qū)里和宋文說著什么，臉頰手臂上全是汗。

    徐青帶著幾個女生過去給他們送水，謝衍之往人群里看了眼，沒找到慕嬌嬌的身影，他頭微抬，視線定向遠處，女生一個人坐在離籃球場很遠的觀眾席上，很安靜，頰邊垂落的一縷發(fā)絲，隨著飄過的風微微浮動著。

    籃球在地上拍打過，又經過很多人的手傳到自己手里，謝衍之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掌心里印著一大片黑。

    額角有運動過后的汗水，從臉頰滑落到下巴，搖搖欲墜。

    他掀起衣服下擺，隨意將臉上汗水抹去，勁瘦腰線在陽光下一閃而過。

    人群里突然尖叫起來，目光重重射向謝衍之。

    他似乎還沒明白什么原因，英氣的長眉蹙起，實在很不喜這種被人過分關注的感覺。

    休息區(qū)里，宋文見狀不服，嚷道:“臥槽，這些女生瘋了吧?！?/br>
    蔣偉仰頭喝了口水，目光看向那邊尖叫瘋魔的女生。

    高顏值給謝衍之帶來不少麻煩。

    譬如此刻，一群女生朝他蜂擁而上，給他遞水遞毛巾，追問他的名字班級，以及生日。

    他生日關這些人什么事？

    謝衍之眸子冷下來，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又上來了，和在場上完全不一樣，看起來一點也不好說話。

    他說:“讓讓?！?/br>
    聲音冷的毫無溫度，人也面無表情。

    周圍女生自討沒趣，稍稍讓開了一點，看著他朝觀眾席那邊過去了。

    慕嬌嬌注意到那邊的動靜，側頭看過來，然而身體沒動，一只手撐在膝蓋上，掌心托著下巴，在看這邊的熱鬧。

    -

    第31章 ~~~

    他走過來慢慢靠近了她, 站在她面前，頭頂陽光明媚，慕嬌嬌抬起臉，盯著他的眼睛看。

    男生運動過后有一種性感, 睫毛上沾了一滴汗水, 晶瑩剔透。

    他低著頭, 眸光像是鎖在她臉上似的, 看的極為認真, 視線從她白凈的眉眼上掠過, 又緩緩經過挺翹的鼻梁和帶有唇珠的櫻色嘴唇, 再往下, 是她的脖頸，白皙纖細，也脆弱的一捏就斷。

    “不是說過來給我加油嗎?！彼ひ舻? 有點啞。

    慕嬌嬌揚起臉笑:“是啊, 但是人太多了，我擠不進去?！?/br>
    她手上握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無意識地晃了幾下。

    “你喝水嗎？她問, “我買了……”

    “兩瓶”還未出口, 謝衍之已經從她手里接過那瓶一半的水, 擰開蓋子，仰頭喝了下去。

    他喝水很斯文，一口一口，優(yōu)雅的像個貴族少年。

    “籃球賽結束了嗎？”

    慕嬌嬌是真的不懂這些，不知道籃球賽有中場休息，中途也還可以換人上場。

    謝衍之捏著瓶子，搖頭:“沒有?！?/br>
    “那你怎么不打了？”

    他身上有汗, 穿了兩件衣服，背心前后印了大大的數(shù)字5，汗水沿著頸線滲進了衣領里。

    他撥了撥衣領，臉上露出不太高興的表情。

    慕嬌嬌見狀，問他，“你是不喜歡流汗啊？”

    她坐在第二階觀眾席上，謝衍之站在她面前，她的視線將將與他平齊。

    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嬌嬌笑了起來，玩笑道:“可惜我沒有毛巾，謝同學，你去那邊找別的女生借，我想她們是很愿意借給你的。”

    謝衍之不看那邊，語氣淡淡:“不借，不用?！?/br>
    這話一落，慕嬌嬌笑的更歡，謝衍之面無表情地看她笑。

    “謝同學啊，你，你簡直……”簡直什么，她也沒說下去。

    目光掃到他手上的礦泉水，慕嬌嬌眨了下眼，提醒，“那水是我的。”

    謝衍之捏著瓶子看了兩眼，語氣平靜:“……哦?！?/br>
    慕嬌嬌哽了下，太陽越升越高，光線刺眼，她抬手撐在額頭上擋著光，眼睛微微瞇起，說:“不喜歡這樣的活動，怎么還報名籃球賽?。俊?/br>
    謝衍之道:“因為說過要打籃球給你看?！?/br>
    打籃球給她看？

    慕嬌嬌忽然想起前不久和溫雪亭上樓梯的時候討論過關于男生腹肌的事。

    聽說會打籃球的男孩子，都有腹肌。

    但是謝衍之看起來瘦，身形如同舒展的青竹一般，帶一種書卷氣，文文弱弱那種，盡管手臂有力，但誰知道他有沒有腹肌啊。

    慕嬌嬌壞心思起來，一笑:“你打籃球，給我看腹肌嗎？”

    那個時候的女生不會像慕嬌嬌這樣大膽，盡管場下的尖叫聲能把人聲給淹沒，也盡管會有女生靠近謝衍之，和他說，我可以追你嗎，或者說，你打籃球的時候真的好帥。

    慕嬌嬌不一樣，她半開玩笑道:“讓不讓我看嘛?！?/br>
    時間仿佛靜止，籃球場那邊的熱鬧似乎也許他們無關，初秋的微風還算溫柔，空氣里漫著不知名的香氣，慕嬌嬌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她沒怎么反應，下意識就把話說出來了。

    但她也沒覺得羞恥，她就想看。

    籃球場上，少年跳起投籃的那一刻，光線格外眷顧他，落在他身上發(fā)著光似的，她在場下，在人群外，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對她來說，謝衍之是她發(fā)現(xiàn)的寶藏，她想成為藏寶的人。

    他站在她面前，逆著光，身后光線勾勒著他的五官輪廓，白皙的冷感，他垂眸看她，眸光淡漠。

    “你真要看？”

    慕嬌嬌撐著手臂，身子往后微仰，讓陽光盡數(shù)落在自己臉上，唇色泛起淡紅，她說，“真的?！?/br>
    謝衍之換了只手拿水，另一只手壓在衣服下擺上，慕嬌嬌側頭往旁邊看，光天化日，她不想讓別人也看到，所以她伸手，抓在了他手背上:“先別，下次吧，不想你被那么多人看?！?/br>
    謝衍之輕輕笑了一聲，嗓音里的啞還未下去，“好，隨你?！?/br>
    慕嬌嬌興起，俯身往前湊了點，“給看給不給摸啊?！?/br>
    謝衍之一本正經，“可以。”

    于是慕嬌嬌捂著臉，耳尖起了點紅。

    有人叫謝衍之的名字，籃球場上裁判的口哨聲再次響起，籃球賽下半場要開始了。

    場外人依舊多，慕嬌嬌不喜歡人擠人的場合，盡管她很想看著謝衍之。

    她坐在那里，謝衍之微微彎腰，問她:“想不想到前面去看。”

    慕嬌嬌點頭。

    他勾起唇，眸子里含著笑:“我?guī)氵^去?！?/br>
    慕嬌嬌把校服墊在地上，觀眾席長期無人打掃，青苔沙礫填滿縫隙，她撿起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高三敏感時期，學生之間不能距離過近，怕被老師發(fā)現(xiàn)找去談話。

    慕嬌嬌是不怕的，但是她不能影響到謝衍之。

    一中每年會有高校保送名額，謝衍之成績好，保送名單里很有可能會有他，所以在此之前，她一定不能影響到他。

    她把校服一角遞給謝衍之，說:“走吧?！?/br>
    于是謝衍之隔著衣服，牽著她走到了人群最前面。

    她在這里，見到了學生時代的謝衍之，見到了他最耀眼的一面。

    籃球賽一班比分靠前，毫無疑問，一班贏了。

    獎牌歸班級所有，謝衍之隨意擦了下臉上的汗，從籃球場上下來，越過人群，走到慕嬌嬌面前，彎腰看著她的眼睛，聲音輕輕，說:“本來想贏塊獎牌給你，但是獎牌屬于班級，如果你愿意的話……”

    他靠近她，聲音響在她耳邊，也砸在她心上，他說，“我會屬于你?！?/br>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會屬于你。”

    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話就是，當你很想要某一樣東西的時候，這樣東西跑過來跟你說，他屬于你。

    慕嬌嬌站在那里，周遭人聲鼎沸，她什么都聽不見，她耳邊只聽得見謝衍之的話。

    “我會屬于你?！?/br>
    “哦，好的?！?/br>
    慕嬌嬌抬起手，無意識地把手壓在心口處，那里跳動著的心臟，尖叫般叫囂著喊:“我愿意我愿意。”

    她抿起唇，歪頭朝他笑。

    “好啊。”

    -

    運動會有三天，慕嬌嬌的三千米長跑在九月份的最后一天，天氣不算好，陰沉沉的，仿佛醞釀著一場大雨，空氣里有潮濕的悶熱感。

    其實到了第三天，學生對于運動會的熱情已經下降不少，三千米長跑跑起來是很累的，今年長跑慕嬌嬌一開始本來沒打算參加，結果蔣偉把她名字報上去了。

    廣播站里在喊她的名字，運動會，每個班級的學生都會寫一些加油打氣的話送去廣播站里，再由廣播站里的播音員讀出來。

    什么“勇敢沖吧，付出汗水就會得到回報”

    “一班慕嬌嬌，你是最棒的，沖向屬于你的勝利吧。”

    ……

    慕嬌嬌站在跑道的起跑線上，仰頭看了眼天空，灰蒙不見天日。

    她看見謝衍之站在場外等她，他個子很高，很帥，穿著藍白色的長袖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