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麥看著他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 動了動嘴唇：“你, 你怎么在這兒？”

    “晚點跟你解釋。” 陸之和將她拉至身后護住, 視線在大廳環(huán)視一圈。

    不遠處, 屈魏斌和助理已經(jīng)目瞪口呆，沒想到那個女孩兒是陸之和認識的人, 而且看起來關(guān)系不錯。

    兩個保安也愣了，雖說不認識陸之和, 但他看上去很不好惹，眼下這種情況, 到底還趕不趕人？

    過了會兒, 屈魏斌先反應(yīng)過來，一口把鍋扣在保安頭上：“你們倆瞎推什么呢？不知道這是陸總的朋友啊?！?/br>
    兩個保安面面相覷，隨后低下頭, 一句話不敢說, 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屈魏斌訓(xùn)完人, 這才快步走到陸之和身前，點頭哈腰：“陸總，您怎么這么早就到了，比預(yù)計提前了一個多小時?！?/br>
    陸之和看著他, 臉上沒什么表情，嗓音冷淡：“心急，所以到得早?！?/br>
    屈魏斌擦了擦額角的汗：“真是不好意思，保安不懂事，讓您朋友受委屈了，您放心，我待會兒就把他們開掉。”

    喬麥一聽這話，頓時有點不忍心。同為打工狗，她比其他人更能共情那兩個保安。

    就像她不是自愿來這兒要債，保安也不是真心想要把她推倒在地，不過都是執(zhí)行命令。

    站在陸之和斜后方，她伸手輕輕扯了扯他袖子，他略微側(cè)過頭，和她對視一眼，便明白她的用意。

    “不用，他們也是照章辦事?！?nbsp;陸之和冷眼盯著屈魏斌。

    屈魏斌感覺自己身上都要被他視線戳出兩個窟窿眼兒，默默地捏了把汗：“是是是，陸總說的是，那我就放他們一馬?！?/br>
    陸之和轉(zhuǎn)而問：“你們許總到了嗎？”

    “許總應(yīng)該快到了，剛跟我說還有一刻鐘。”

    “那我上去等他?！?/br>
    陸之和轉(zhuǎn)過身，視線落到喬麥臉上，嗓音難得溫柔：“放心，事情我會幫你解決，你先回去。”

    喬麥有點懵。聽他那意思，好像知道她是為什么來這兒。

    所以……他是專程為她的事而來，而非偶遇？

    陸之和吩咐跟在后面的孫同：“讓司機先送她回去?！?/br>
    “是，陸總?！?nbsp;孫同做了個請的手勢，喬麥半夢半醒地跟著他走了。

    -

    回到酒店房間，喬麥仍有種懸空感，仿佛剛才見到陸之和只是一場幻覺。

    慢慢冷靜下來之后，她開始思考他是怎么知道她在青州，又是怎么知道她在這兒辦什么事？

    喬麥忽然想起王朗，這是她跟陸之和之間僅剩的聯(lián)系。

    難怪他派她來要賬，還說信任她能做到，原來是想利用她讓陸之和出面替他辦事。

    陸之和也是，竟然傻乎乎地就真來了。

    喬麥走到房間的窗戶旁，從透明的玻璃望出去。青州地處西南，氣候潮濕，平日里難得見太陽。

    此刻天色有些陰，烏云松散地飄在頭頂，感覺像要下雨。但云層不夠厚，就算下，也是小雨。

    喬麥一直站在窗邊，安靜地望著眼前的城市，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來電是一串號碼，尾號她已經(jīng)很熟悉。滑動屏幕接起來，那頭傳來磁性的嗓音：“事情已經(jīng)解決，工程款很快會打到公司賬上。”

    喬麥握著機身的手指緊了緊：“謝謝。”

    那頭傳來低沉的笑聲：“只是謝謝？”

    也是，人家大老遠為她跑過來，干一件他本來沒必要干的事，只是口頭感謝確實太失禮。

    “那……我請你吃飯？” 喬麥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什么可以感謝他的方法。

    陸之和一口答應(yīng)：“好，我到酒店接你?！?/br>
    掛斷電話，喬麥趕緊翻美食點評app，看青州當?shù)赜惺裁刺禺a(chǎn)美食。

    她在這兒住了一個多星期，但每天焦慮怎么把賬要回來，沒有心思吃喝玩樂，對當?shù)睾贸院猛娴囊稽c都不了解。

    翻了一圈高分排行，她想起像這樣的點評大多是給外地人用，分數(shù)可能也有水分，不如去問當?shù)厝恕?/br>
    于是她打去酒店前臺，詢問附近哪兒有地道美食，前臺小jiejie熱心地給她推薦了幾家餐館。

    須臾，陸之和電話進來，簡短地：“我到門口了?！?/br>
    “嗯，我馬上出來?！?nbsp;喬麥掛斷電話，衣服已經(jīng)提前換回常服，拿好包和房卡出門。

    -

    下樓，陸之和站酒店大廳，西服衣襟敞開，領(lǐng)帶早已取下，白色襯衣扣子從頂上解開兩顆。

    他平時注重鍛煉，即便穿著西服，也能看出底下結(jié)實的肌rou，與緊致平坦的腹部。

    前臺小jiejie們掩著唇，低聲交頭接耳，視線在他身上流連。

    陸之和恍若未察，只顧盯著喬麥過來的方向。

    她穿了件白色針織外套，看上去暖絨絨的，下面是緊身牛仔褲和平底鞋。

    栗色長發(fā)被她蓬松地扎在腦后，露出修長白皙的頸項。

    喬麥在他視線中走到他面前，渾身還是有那么點不自在。分開那么久，她心里始終有點別扭，無法像過去那樣和他自然相處。

    陸之和貪婪地看她片刻，中指輕輕往上推一推眼鏡：“我們?nèi)ツ膬撼裕俊?/br>
    喬麥拿出手機，備忘錄上記了剛才推薦的幾家餐館：“這些是本地人推薦的，你看看想吃哪家？”

    陸之和接過來，上面記錄了餐廳名字，口味，特色菜，環(huán)境評價，以及距離遠近，細節(jié)十分周到。

    陸之和指了家最遠的：“就這家。”

    喬麥并不清楚他選擇的依據(jù)，只當他喜歡那家餐館的菜色，點頭說好。

    兩人走出酒店，上車。孫同并沒有跟來，車上只有司機。

    陸之和報了餐館地址，司機大概是本地人，連導(dǎo)航都沒用就直接開走了。

    喬麥坐在后座，跟他隔著半臂距離，狹小的空間內(nèi)，他過強的存在感讓她呼吸有點不暢。

    誰都沒有開口，車廂內(nèi)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喬麥搭在大腿上的手指蜷縮起來，決定打破僵硬的氣氛：“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是王總告訴你的嗎？”

    陸之和側(cè)頭看她，鏡片后的視線很坦誠：“不是。是秦桉告訴我的。他是我弟弟?！?/br>
    喬麥：“……？？？”

    她確定她并不認識秦桉。

    陸之和解釋：“就是以前我介紹給你那個投資人?！?/br>
    喬麥恍然。那人在微信上是個純黑色頭像，id是a.n.，她還以為是縮寫，原來是桉字的拼音。

    當時陸之和也沒跟她說是他弟弟，她以為就是個普通人，而且對方會在朋友圈發(fā)些投資信息，她出于學(xué)習(xí)目的就沒有刪除對方。

    “他看到朋友圈，好像你遇到困難，所以就告訴我了。我去問了王朗，才知道怎么回事?！?/br>
    喬麥囁嚅了下嘴唇：“其實你沒必要專程跑過來幫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解決這件事，但絕非毫無代價。我怕我還不起?！?/br>
    陸之和安靜須臾，唇角微揚：“你不是請我吃飯，就當兩清了?！?/br>
    喬麥指尖絞在一起：“我知道一頓飯是不夠的?！?/br>
    陸之和眼睛彎起來：“我不介意回北城之后，你再多請我?guī)状巍！?/br>
    “……” 喬麥移開視線，看向窗外，小聲嘟囔了句：“得寸進尺?！?/br>
    陸之和看著她忸怩的模樣，唇角浮起輕松愉悅的笑容。她今天總算沒再一口一個陸總，不枉費他跋涉千里趕過來。

    餐館位于一條小街，停車不便，司機待他們下車后便駛離，去往附近停車場。

    喬麥領(lǐng)著陸之和進店，店鋪面積還行，就是裝潢有些老舊，一看就是開了多年的老店。

    四四方方木桌，擺上四把椅子，桌腿漆都掉了，喬麥擔(dān)心他不習(xí)慣這么寒磣的環(huán)境，偷偷瞄他一眼。

    陸之和神色自若地坐下，似乎并不介意這不是家高檔餐廳。

    他從桌上的竹筒里抽出一次性衛(wèi)生筷，掰開，仔細地把筷子邊上的毛刺都磨掉，這才遞給她。

    喬麥接過：“謝謝?！?/br>
    服務(wù)員遞來塑封的菜單，兩人商量著點了幾道菜，也不敢點太多，怕浪費。

    喬麥估計這頓飯就花個一百來塊，跟他付出的成本簡直無法相比。

    店內(nèi)幾乎座無虛席，能聽見四面八方傳來用青州本地話聊天的聲音，更加佐證這家餐館是地道美食。

    飯菜上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快結(jié)束時，陸之和說：“待會兒陪我走走，消食。”

    喬麥安靜了會兒，點頭：“好?！?/br>
    買完單，兩人準備離開，卻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量不大，但雨勢綿密。

    喬麥心想要不這散步消食的計劃取消得了。

    沒成想陸之和扔下句：“你等我會兒?！?nbsp;人就沖進雨里。

    須臾，他回來，手上多了把雨傘，是在隔壁便利店買的。

    喬麥微微嘆氣，抬眼看他：“你就不知道多買一把？”

    陸之和故作無辜：“我沒想到?！?/br>
    他心思縝密，沒想到才怪。喬麥沒戳破他的心機：“走吧。”

    陸之和在門口撐開傘，喬麥彎身鉆進他傘下，兩人并肩朝前走，中間隔著一拳的距離。

    傘面是黑色，隔絕出一個小小的空間，雨點打在上頭，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兩人靜靜地在雨里行走，空氣里充滿潮濕的氣味。

    他們有時聊天，有時沉默，從小街的街頭走到街尾，再從街尾走到街頭。

    陸之和問她：“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