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4)
季川在打開那只麻袋之前,就大概猜到里面裝著的是什么了。 但他還是抱著一點希翼和僥幸,等到露出麻袋里那張面目全非的臉時,季川才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他都不用去伸手探他的鼻息,就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 蔣明死了,他和一個死人待了一整個晚上,一種不算陳舊的腐朽味從麻袋里源源不斷地散出來,季川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朝倉庫大門跑了過去,但大門緊閉,絲毫沒有任何要被撞開的跡象。 他又環(huán)顧四周,見倉庫兩邊各有四扇通風的窗戶,便就著倉庫里幾張廢棄的桌椅踩了上去,等他站在窗戶前想要往下跳時,卻見前面工廠呼嘯著駛來了幾輛警車,季川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他重新從桌椅上跳下來,索性坐在了蔣明的旁邊,趁警察過來撞開門的這點時間差,開始把腦袋里那團錯綜復雜的毛線一條條的捋順來。 十分鐘后,警察從外面撞開門,把一臉面無表情的季川和袋子里早已死去的蔣明一齊帶走了。 季川在審訊室里被輪番審問,法醫(yī)給麻袋里的尸體做了尸檢,而一群不知從哪里得來消息的記者們也都在警局門口眼巴巴地守候著,等著搶這起惡性案件的播報頭條。 與此同時,被梁言強制“請假”的陸夭也已經(jīng)試完了婚紗,婚紗不是她選的,梁言略帶嫌棄地摒棄了那條簡單大方,底下甚至可以裝得下另一個男人的大裙擺,而是訂下了另一條領口鑲嵌著幾顆碎鉆,又能襯托出她細腰的魚尾裙擺。 他不想讓她當十二點的灰姑娘,他想讓她做他用戒指和承諾綁住的人魚公主。 等拍完婚紗照后,梁言這才想起結婚前最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他竟然忘了向陸夭求婚! 其實陸夭答不答應他的求婚,也不影響他們之后一定會舉行的婚禮儀式,但選在今天向她求婚,他覺得才更有紀念意義。 他帶她去了榕城最高檔的料理餐廳,用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和一只碩大無比的鉆戒問陸夭要不要嫁給他? 梁言目光炯炯看著陸夭的時候,她不是感動于他此刻的深情,而是忽然想到了網(wǎng)上的一個段子,那個段子說,當一個男人真的愛你的時候,他問的其實應該是,你要不要和我結婚?而不是,你要不要嫁給我? 陸夭坐在用那么多玫瑰拼成的花海后面,她沒有動,眼里的譏諷也被垂下的眼瞼給擋住了,梁言打開鉆戒盒子的手也一直沒有放下,直到他眼里的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他才把那只盒子放到桌子中央,然后他打開手機,將手機推到了低頭不語的陸夭面前。 手機頁面上是一條幾個小時前剛被發(fā)布的本地新聞,新聞上發(fā)布了一則榕城惡性兇殺案,死者和嫌疑人的姓名都分別用“蔣某”和“季某”來代替,陸夭睫毛像蝴蝶翅膀,不可抑制地顫了顫。 梁言不肯放過她任何一個小動作,他慢悠悠地開口,說這個“季某”你也認識,就是之前在皇城做少爺?shù)募敬?,他和這個蔣明也不知道有什么仇,怎么就會把他給殺了呢? 見陸夭還是沒有做聲,梁言便走到她身旁,他抬起她的一只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冰冷而潮濕,像經(jīng)歷了一個寒冬。 梁言不再等待她的回應,他直接拿起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上,尺寸很合適,鉆石也很璀璨耀眼,但陸夭還是覺得好疼,這枚戒指錮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梁言看起來也沒有多少高興,他細心臨摹著陸夭的臉,忽然俯下身將她的臉狠狠地貼到了自己的肩上,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給揉碎一樣。 陸夭聽到梁言陰冷如蛇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攀爬在她的心里,他說,我們的大喜之日,也許就是他的忌日。 他沒看到被她箍在肩上的那張臉,瞬間就面如死灰,倒映著墻上的血紅玫瑰,像身臨一個虛幻無比的夢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