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洛螢的話，茶館小二頓時喜上眉梢，雖然這位小姐坐在大堂，但點(diǎn)的東西可比雅座的都貴了。

    洛螢被引領(lǐng)著在大堂一角坐下，就看著小二躬身一臉殷勤。

    “小姐您要問什么，我劉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想來您今天過來，是要問隔壁的事兒吧？”

    店小二的手指往鼎豐戲院的方向一指，洛螢點(diǎn)了點(diǎn)頭，胡謅了一個身份開始打聽。

    “我是影戲雜志的通訊員，還勞煩您跟我說說，昨天那究竟戲院是怎么一回事？”

    店小二看著她手中的鋼筆，頓時了然。

    雜志報紙的通訊員，這已經(jīng)來的是第三波了，這位小姐可大方得多。

    他左顧右盼看了看四周，躬著身子壓低了聲音開口。

    “昨兒個下午，大概三點(diǎn)鐘的時候，杜大家演《碧波潭》，這《碧波潭》各大戲院排的速來不多，又是杜大家親自上臺，說是句人滿為患也不為過?！?/br>
    “再加上這些時日，瀟湘館云水樓的姑娘們也時常過來，開場前我們這茶館都擠了一堆人?！?/br>
    “逃出來的人說，當(dāng)時杜大家就在臺上，是能見著那戲臺上冒煙的，大家都往下跑，慌慌張張的，誰都顧不上。等跑到了門口再往回看，就見臺上的火勢越來越大，可里邊還有影影綽綽的人影，不知道是誰?！?/br>
    “沒人管杜大家嗎？”洛螢問道。

    “害，那生死關(guān)頭，大家都顧著自己的小命呢，那戲院二樓，有看了火勢上來直接往下跳的。不過我也覺得奇怪，昨天杜大家的票友不少，可怎么就跟沒人想起來她似的，大家烏泱泱地往外逃，完全把杜大家忘了?！?/br>
    “昨天那火足足燒了三個小時，還是徹底滅火之后才在臺上發(fā)現(xiàn)了杜大家?！?/br>
    “哎呀，臺下還有幾個聽?wèi)虻?，燒的那叫一個沒眼看，慘吶！”

    洛螢面色不變，她開口詢問一句：“火究竟是怎么起來的？”

    聽著小二繼續(xù)說：

    “聽說是鼎豐戲院新上了電路，戲院后臺有供奉燒香的臺子，那臺子倒了，蠟燭在后臺一路點(diǎn)著了電線和燈籠，直接連到戲臺上。”

    洛螢手指輕敲報紙，后臺燃起來的火影響到前臺，倒是和這報紙上的說法相同，只不過更細(xì)致一些。

    “后臺怎么還供奉燒香的臺子？杜大家若是活活被火燒，難道還不喊嗎？”

    聽了洛螢的問話，小二神神秘秘湊近了悄聲道：

    “小姐，接下來跟您說的，您可得保密?！?/br>
    “那戲院后臺的供奉不是鼎豐家的，乃是春喜班供奉的，班子演到哪帶到哪，那供的是一尊狐仙?！?/br>
    “杜大家昨兒個被抬出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燒沒了?！?/br>
    “還有人說，大火燒著了一樓，大伙兒往外跑的時候，依舊聽見杜大家在戲臺上的唱戲聲，咿呀咿呀，纏纏綿綿，繞梁不絕呀！”

    -完-

    第18章 迢迢長路18

    ◎戲院舊事◎

    洛螢點(diǎn)的點(diǎn)心已經(jīng)上來，輕撫蓋碗，冉冉熱氣升騰。

    手中的鋼筆隨意地在報紙上擱置，清茶入口，清香押韻，她看著桌面上的報紙，似在沉思。

    “爺們兒，嘿，您局氣！是這個！”

    “我這新得了一煙燈，您掌掌眼——”

    “二爺，您可聽說了沒？要咱說，杜大家的也是點(diǎn)兒背，別介人都顛了，自己個兒在臺子上。”

    “他姥姥的，這可真是臟了房，要咱說，杜大家的是大限到了，擋也擋不住，許是犯業(yè)障！”

    “您這言語把點(diǎn)邊兒，不少雷子在這掃聽呢?！?/br>
    洛螢眼中看著報紙，耳朵卻是立了起來，習(xí)武之人本就是耳聰目明，嘈雜一片的聲音之中，她不放過每一條信息。

    “杜大家，唉，天妒紅顏，您說這也怪了，這鼎豐家電燈安了好幾天，之前也演了幾場，怎么就昨兒個起了火！”

    “這事兒鬼著呢，說是走水，那春喜班好端端的，怎么就倒了一個臺柱子，死了杜大家一個，你說怪不怪，昨天演的是《碧波潭》，爺們兒聽人說，杜大家偏偏穿著一件紫帔?！?/br>
    “是了，我說那火，沒準(zhǔn)兒就奔著杜大家來的，那二樓瀟湘館的花姐可都全須全尾出來?！?/br>
    “杜大家前兩年可被叫小瑤仙兒，這臺上穿的一身紫帔，嘿喲，沒準(zhǔn)兒真是撞鬼嘍！那被掛帶著的幾個倒霉蛋，也是遭了殃了?！?/br>
    “嘿，爺們兒，這話咱可不興講，子不語，怪力亂神吶。”

    “人死如燈滅，且說兩句好話吧。聽警察廳的大檐帽講，那臺下沒跑出來的活生生被燒死，面目全非，人也認(rèn)不出來了?！?/br>
    “聽聞杜大家有位去過西洋的相好？有情人終不得眷屬，可悲，可嘆?！?/br>
    洛螢?zāi)榱艘粔K炸排叉入口，咯吱咯吱地嚼著，眼睛盯在報紙上，似乎看著報道津津有味。

    《大華戲院新上偵探長片血手印》

    《摩登婦女奇裝異服之探討》

    《新舊婚姻習(xí)俗自由談》

    讀著讀者，她閉眼凝思，似是有些倦了，耳邊聲色不斷。

    閉目了不知許久，洛螢再度睜眼，呷一口清茶，折起報紙，收起鋼筆，起身喚了伙計結(jié)了賬，不經(jīng)意地往自己上方二樓一瞄。

    走到茶館之外，才走兩三步，瞥見一旁道邊上似是半乞討半賣藝的爺孫，洛螢想了想，回身又進(jìn)了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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