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薄荷，”她說，甜甜的笑靨，眼睛里滿是誠懇和關(guān)切，“你多聞聞會舒服的。”

    霍凌肅想要拒絕她，可是雙手卻不聽使喚，他接過來薄荷，貪婪地聞了兩口，那種舒爽的感覺從鼻尖一直滑落胸腔，他迷醉了，他在薄荷里也嗅到了她甜甜的味道。

    女孩子就是這樣的嗎？他臉紅了。

    娢嫣見他終于不再咳嗽了，開心的笑了起來，“薄荷你留著吧?！?/br>
    他紅著臉揣到了了懷里，這么久以來，他已經(jīng)忘記了如何接納別人，不管善意還是惡意，可是他竟不忍心拒絕她。

    這樣的女孩子，任何人都是無法拒絕的。

    而他們第二次的見面，記憶簡直不能稱之為愉快了。她綰著袖子，到御花園的水塘旁邊抓魚，一個不小心，就掉了進(jìn)去。

    霍凌肅吃驚了，他伸手想抓住她，而小公主的力氣太大，一把給他也抓進(jìn)了水里。

    霍凌肅有些氣急敗壞，他的力量甚至還不如一個女孩子。只怪他常年病痛，而她卻在京城里騎馬打獵。上躥下跳，太后說她就是御花園里的猴子。

    他們緊緊抱著，在水里撲騰了一會兒。冰冷的水溫讓霍凌肅渾身戰(zhàn)栗，而少女柔軟的身體，又讓他沉醉而癡迷。

    她的頭發(fā)很長，黑而柔亮，纏繞在他的脖頸上，她小巧的手抓著他的腰，大大的眼睛，鮮紅的嘴唇就在他的面前……

    霍凌肅感覺渾身都僵硬了，而娢嫣撲騰了兩下，成功將他帶出了水面，她的水性也很好。

    她仿佛天生就是上帝的寵兒，沒有什么是不好的。

    “咱們趕緊偷偷把衣裳換了吧，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又不知道多少人得挨罵?！?/br>
    剛從水里出來的她，臉上沒有一點(diǎn)驚恐，害怕，反而一臉興奮地對他說，仿佛剛剛完成了什么壯舉。

    霍凌肅的一生還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縱然他經(jīng)歷過很多苦難，可他都是冷靜的，體面的。

    而現(xiàn)在的他渾身濕透，在冷風(fēng)里控制不住地打著哆嗦，濕淋淋的頭發(fā)纏在脖領(lǐng)上，臉頰上，他不想去管，可是滴下來的水滴讓他有點(diǎn)睜不開眼睛。

    霍凌肅沒辦法只能狼狽地擦著眼睛，滿臉都是水印。

    “呀，忘了你還生著病呢，你快過來，我?guī)湍惆岩律褦Q一擰，這么濕噠噠可不行?！?/br>
    她好像終于有了點(diǎn)愧疚感，“你先把外套脫了?！?/br>
    霍凌肅沒有動，女孩子卻上來就要脫他的衣服。

    霍凌肅的瞳孔陡然放大，多年的教養(yǎng)告訴他，男女授受不親，雖然他還不太明白，就算“親了”又能怎么樣，只是本能地覺得不能這樣做。

    “不用?！?/br>
    他無力地爭辯著，女孩已經(jīng)把他的外套脫了下來，她擰干了一條濕透的手帕，笨手笨腳地替他擦干了頭發(fā)，臉頰。

    她的動作算不上輕柔，至少比那些服侍得丫鬟、婆子們差得遠(yuǎn)了。身上時不時傳來一種少女獨(dú)有的芳香，手帕摩擦在皮膚上的，那種冰冷和不適的感覺，卻驟然讓霍凌肅迷醉了。

    他渾身僵直，一動也不能動——要知道他本來可以推開她的——可是他沒有這么做，他任憑她擺弄著，肌rou漸漸放松，毛孔都舒展了，他竟然貪戀起這種感覺來。

    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女孩兒將他的頭發(fā)擦干，道：“好啦，快去換衣裳吧，掉水是小事，你別往心里去?！?/br>
    別往心里去？她是怎么好意思讓他別往心里去的？到底是誰想去抓魚、抓蜻蜓，到底誰才是那個無辜的受害者？

    如果放在平時，霍凌肅一定會憤怒，而且會讓冒犯自己的人，得到他應(yīng)得的代價。

    可是此時的他的心里一片柔軟，連一點(diǎn)生她氣的意思都沒有。

    柔軟——霍凌肅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有時候他甚至相信了周圍人的話，他心如鐵石，他是沒有感情的，他不是一個人。

    可是今天的這個女孩子，喚醒了他所有詩化記憶，他感覺不只是自己的心，他整個人，他的大腦、他的動作，他的呼吸都變得柔軟了。他第一次這樣的想親近一個人。

    在娢嫣離開之后，他的心里還在思索著，她看起來那樣嬌弱，經(jīng)得起這么冰冷的湖水嗎？她會不會生??？她這么頑皮，被爹娘說了，會不會哭鼻子？

    想起她眼淚汪汪，很可能受委屈的樣子，他竟然會一陣心疼。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卷起衣裳，走出了皇宮。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體會與她相處的滋味，那種奇妙甜蜜的滋味，只是他們那時候還很小，讓他無法也沒有能力去體會愛情的全貌。

    直到是三年后，那個絕色少女，亭亭玉立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舞袖翩然，他怦然心動，只覺得呼吸和心跳都已經(jīng)停止了，他渾身僵直，喉嚨火熱，緊緊地攥住了拳頭……所有的理智教養(yǎng)，和詭詐危險帶給他的陰沉，瞬間蕩然無存。

    他靜靜地看著她，今夜月色明媚，百花嬌艷，皇宮中人海人山，盛況空前……

    可這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他的眼睛逐漸喪失了功能，只在黑暗里留下一個艷白的光圈，那個光圈越縮越緊，最后變換了形狀，貼合地勾勒在她的身上。

    除了她，他什么也看不見了。

    十三年來，他在寂靜里注視著她。他知道她發(fā)生過的每一件事情，知道她所有的歡樂悲喜。他為她的開心而開心，為她的心疼而心疼，幾乎變成了一個由她掌控的，可笑的提線木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