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灰心喪氣，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把這股味道趕出鼻腔，但是卻毫無用處，抬頭看向幾步外的窗戶，窗紙是幽幽的墨藍(lán)色，沒有月光，卻比往日要亮一點，她知道是因為昨日下了雪，空氣必定是清涼而又干凈的。

    謝黛寧靜靜的站了許久，終還是忍不住走到窗前，輕輕的只推開一條縫隙，然后湊近去吸那股沁涼的寒氣，沒有檀香的味道，也沒有腐朽的木氣，只是干干凈凈的空氣。

    涼意順著鼻腔直達(dá)心底，她感受到了寒冷，卻仿佛又活過來一般，眼淚忽的滴落。

    她好想不顧一切沖出去，在外面奔跑吶喊，奔向她愛著的家人，她的念念，她那么小，身邊的人能不能好好照料她？她找不到自己，是不是會哭？

    還是會慢慢長大，忘記她，忘記還在襁褓中時，抱著她的親生母親？

    她會不會……恨自己？

    恨她為了虛名去隆城，拋下才滿月的女兒，永遠(yuǎn)錯過她長大的每一個瞬間，讓本該堆積滿愛意的日子，只留下恨？

    這樣的胡思亂，讓謝黛寧痛苦的五內(nèi)糾結(jié)，她真想用僅存的體力拼一把，闖出這個牢籠去！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但她還是忍住了，如果這樣做了，司馬澈就永遠(yuǎn)不會放過她了，她用盡力氣一點點關(guān)上窗戶，為了念念，為了師兄，她還是得忍耐，等待機(jī)會！

    謝黛寧沉沉轉(zhuǎn)身，片刻之后眼睛才再次適應(yīng)了身后的黑暗，然而下一刻，她就發(fā)現(xiàn)幾步外的銅香爐邊上，似乎有個人趴在地上，極力隱藏著身形瑟瑟抖動。

    被發(fā)現(xiàn)了？！

    她大驚，握緊了拳頭，輕聲斥道：“是誰？”

    那人遲疑了一下，才從黑暗里向前爬了幾步，埋首回她道：“是……是奴婢。”

    聲音有幾分熟悉，是素日伺候她的宮婢中的一個，叫做……

    “綠絳？”

    “是，是奴婢?！?/br>
    謝黛寧的心仿佛墜入地獄，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倒退了幾步才站穩(wěn)。對了，夜里這個時辰，守夜的宮婢都會來內(nèi)殿查看，她一定是太難放下對外面的向往，忘了時間，所以才……

    此刻說什么都晚了，謝黛寧頹喪的擺擺手：“起吧，別跪我?！?/br>
    綠絳瑟縮著爬起來，跟在謝黛寧身后回到內(nèi)室，謝黛寧坐回床榻，沉默的躺下，綠絳遲疑著上前，為她蓋好了被子，才道：“姑娘……您的手足冰冷，要用些什么嗎？加個湯婆子還是喝點溫水？”

    “都不必，你走吧，我不需要人伺候?！?/br>
    綠絳低下頭，給謝黛寧掖了掖被角，然后退后幾步，躊躇著卻沒有離開。

    “還有何事？”

    綠絳忽的跪在地上開始磕頭，她不敢大聲哭喊，只好拼命的磕，語無倫次的懇求道：“姑娘身子是好了嗎？求姑娘，求姑娘再忍忍，千萬別說出去，求求您！奴婢知道您也不愿跟太子殿下的，只是……只是姑娘可否再忍忍？只要過了年就好？”

    謝黛寧本已灰心喪氣到了極點，不料這綠絳竟突然如此，她的心仿佛又一下被拋入云端，甚至有幾分暈暈的不敢置信，撐起身子招手道：“你先過來，別急，慢慢說，我不會說的，但是你得告訴我為什么？”

    之前幾番試探，這些宮婢沒有一個敢和她交心，也沒人敢?guī)椭@個綠絳也是如此。

    現(xiàn)在這樣又是怎么回事？

    “是……是為了奴婢的好友，叫小敏的那個，姑娘記得嗎？”綠絳膝行著爬到謝黛寧床邊，擦了淚期盼的看著她，“求求姑娘，奴婢知道您裝的辛苦，奴婢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您夜里起來的事情，但是一直都沒說，只求您再堅持一段時日！”

    小敏？那是個有些胖的圓臉宮女，原來她是綠絳的好友，似乎有幾日沒看見了。

    囚禁謝黛寧的殿宇，主殿兩側(cè)是偏廂環(huán)抱，圍墻外就是司馬澈的禁軍日夜守衛(wèi)，宮婢別說離開東宮，連墻外都去不了，謝黛寧又是個“廢人”，除了一日三餐和擦洗之類的事，她不喜人近前，所以幾乎麻煩不到旁人，殿宇日常清凈的像是沒人住。

    在這里，小敏還會遇到什么過不去的事情？

    謝黛寧不解，追問綠絳，她想了很久才顫聲道：“求姑娘別說出去，是……是太子殿下，殿下他……他有個癖好，他喜歡皮膚白凈，些微有點胖的女子，在皇陵時他就帶走了兩個這樣的姐妹，本以為她們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是來了宮里才知道，殿下根本沒有給名分，玩膩了就毀去容貌趕出去，兩個姐妹的臉被剝皮，身子也毀了，聽送東西的內(nèi)侍說，死的很慘！”

    謝黛寧震驚的瞪大眼睛，忽然想起那個被拐女子的案子，很久前司馬澈就因凌虐宮婢被罰過，后來的這件案子又隱約和他有關(guān)，他之所以被罰守陵，也有她破案之后給宣帝上奏疏參他的原因。

    當(dāng)初她就曾猜測，司馬澈不敢明目張膽殘害宮婢，所以才用了買賣的辦法，只是那時候她急著救人，沒有證據(jù)證實。

    她想到解救的那幾個良家女子，的確是肌膚白皙，身形圓潤的樣子。

    綠絳見她愣愣的出神，臉上卻沒有懼怕之色，以為她只是不信，忍不住又道：“姑娘，奴婢沒有撒謊，姑姑只不讓奴婢們傳遞姑娘的事兒，旁的事情卻能和宮里人問幾句的，這事就是從送吃食的內(nèi)侍那打聽來的，他們還說以前也發(fā)生過！但這都是做奴婢的福分！本來奴婢們也不信，可姑娘蘇醒前，一個叫阿芹的也被帶走了，也是這般樣貌身形，小敏也是，就在前幾日殿下來看姑娘，出去后遇見小敏，當(dāng)時就不許她走，上下打量了許久才放人，后來管事的姑姑就不叫她做事了，還拼命讓她吃r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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