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就有警察局接到報警，南河省機械廳的工作人員王磊回家途中被暴打一頓，但沒找到嫌疑人。

    95.  三章合一   找到突破點

    當然, 王磊這種人是不可能認了這頓打的，雖然警察跟他說，當時夜黑人靜, 壓根沒有路人路過，沒人看見誰揍了他，但是王磊一口咬定，肯定是何熙干的。

    偏偏這么巧, 王磊住的醫(yī)院和胡廣熙是一家，何熙正拿著水壺去接熱水, 一出病房門, 就瞧見王磊帶著兩個警察過來了, 老遠就指著何熙說：“就她！我最近就跟她結(jié)梁子了，她前兩天還打了我一巴掌呢，可狠呢, 都出血了。”

    何熙就站定了。

    等著他們過來，警察們就例行公事：“你好，王磊昨天遭到了毒打，他指認最近只跟你起過沖突，請問，你昨晚去哪里了, 有證人可以證明嗎？”

    大概聽到外面的聲音，艾米麗和伍永城、史佳林都出來了，艾米麗一瞧見他就生氣，張口就想說話，讓何熙一把拽住了。

    倒是王磊有機會，指著他們幾個就說：“你看看他們，人高馬大的, 還這么多人，肯定是他們合伙打我的?！?/br>
    何熙這才開口：“警察同志，對不住，我真不知道跟他有什么過結(jié)。我們沒什么過結(jié)我怎么可能打他呢。我昨天在賓館睡的，服務員可以給我作證?！?/br>
    警察也瞧著何熙漂漂亮亮斯斯文文的，哪里像是動手的樣子，立刻問王磊：“怎么回事？人家都不承認跟你有過結(jié)？你別隨便亂指認，這也是犯法的?！?/br>
    王磊是沒想到，何熙居然不認，那要不要說就是個事兒了。

    不說出來，白挨打了，他這會兒看到何熙身后兩個男人，已經(jīng)認定肯迪是何熙，他記得昨天，一個男的給他直接套了麻袋，另一個將他腿綁住了，他跟死魚似的在地上打滾，被人踹了不知道多少腳。

    不過雖然他們沒說話，但他敢肯定，論密度，是三個人干的，還兩重一輕。不就是何熙和這兩男的嗎？

    可要說出來，就得先認錯，當然，連方海建都說他是工作而已，他想了想，身上哪兒哪兒都疼得厲害，半點不想放過何熙，立刻就說：“他們肯定是打人心虛了，你問問江城廠的人，他們都看見了，我罵那個老頭過不了明年的春節(jié)，還推了他一把，怎么就沒過結(jié)了，警察同志，你們要仔細查查，他們?nèi)蛱烊チ四睦?，幾天回來的，肯定能查到。?/br>
    警察就問何熙：“是這樣嗎？”

    何熙這才點頭：“我們本來很不愿意的，可是他的領導說這是工作，我們就沒計較，那你既然找來了，這是真的。”

    “不過警察同志，既然他承認了，是不是給我們老爺子道個歉，我老師都已經(jīng)八十歲了，被他推了這一下，在醫(yī)院里三天了，醫(yī)藥費也結(jié)一下吧。”

    王磊哪里想到居然事情是這個走向，立刻反對：“我那是工作！”

    但誰聽他的？何熙又說：“至于他挨打的事兒，我說句實話吧，連八十歲的老人都欺負的人，恐怕平時沒少得罪人吧，不知道多少人想揍他呢。如果非要懷疑我們，那請查，查到了我們賠禮道歉，絕不含糊，但是，今天他推人是自己承認的，警察同志，我們家屬要求，必須道歉?！?/br>
    王磊卻沒想到這一關，立刻看警察。

    警察這種事兒見多了，還有什么不懂的呢，就是這家伙無良欺負老人，人家孩子收拾他了。

    不過這事兒都要講證據(jù)，那就按著程序走吧，為首的一位直接沖著王磊說：“道個歉去吧，等會兒把醫(yī)藥費人家賠償了。”

    王磊：“我受傷了，我……”

    警察直接說：“一碼歸一碼，查到誰打你了，也會讓他給你道歉，賠償醫(yī)療費的。怎么，你不同意這種方法？”

    王磊還能說什么。

    艾米麗本來氣哄哄的，上次就后悔沒出手，沒想到何熙三言兩語，居然讓王磊道歉了，別提多高興了，立刻回屋給胡廣熙說了。

    有的人脾性大，這種人都不愿意見，但胡廣熙不一樣，專門坐直了，讓艾米麗給他穿上了干凈的中山裝，坐在那兒，讓王磊給他道的歉。

    王磊本來只是嘴巴上說：“對不住了老師傅，我那天不該推你。”

    何熙就一句話：“你媽沒教給你鞠躬啊。”

    王磊還想辯解，警察也說他：“道歉有個樣子?！?/br>
    王磊只能帶著渾身的傷痛特別標準地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忍著疼和氣憤賠了罪：“對不起，我不該詛咒您，不該推您，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至于后續(xù)的賠款，何熙和艾米麗誰也不差這個錢，但是這錢必須要，伍永城直接去辦這事兒了。

    艾米麗這會兒別提多痛快了，“還是何熙有辦法，我就是想出這口氣也不知道怎么出。爸爸，你受委屈了?！?/br>
    胡廣熙倒是說：“氣憤的確是氣憤，但是不后悔。江城廠不能讓他們這么給賣了?！?/br>
    何熙端了熱水過來：“您好好養(yǎng)病吧，放心好了。您說的話我記住了，我這兩天都在辦，應該問題不是很大。您好好休息，我去忙了，會給您好消息的。”

    胡廣熙猶豫的問她：“葛紅強還是不肯跟你談？”

    前天胡廣熙一醒來，何熙就告訴他，自己準備同江城廠合作，但是她認為，可能有關領導并不希望跟她合作，所以需要釜底抽薪。

    她問胡廣熙了一個問題：“您說，要是能突破的話，這些鏈條里，哪一關最好突破？”

    胡廣熙沉思了一下，給了個人名：“葛紅強。”

    胡廣熙的理由也很充分，“我?guī)н^葛紅強，其實我沒跟你說過，何國強和葛紅強都是我從大學里招來的，他們倆都跟著我干了兩年。那會兒我是分管技術(shù)的副廠長，同時兼任技術(shù)科主任，兩個人我都印象深刻?！?/br>
    “何國強技術(shù)不錯，人聰明，底子很扎實，說真的，是塊好材料。葛紅強呢，不愛說話不過一樣底子扎實。其實一開始，大家都很喜歡何國強，畢竟他除了技術(shù)好，長得也好，嘴巴還甜?！?/br>
    “但后來干時間長了就能發(fā)現(xiàn)，何國強自身條件太優(yōu)秀了，他不需要多努力，就可以得到別人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他的興趣很廣泛，愿意跳舞，愿意演奏樂器，愿意看電影，愿意嘗試各種東西，甚至，找他的小姑娘也不少?！?/br>
    “葛紅強不同，他長得很一般，性格又悶，沒人理他，他就一門心思扎在了技術(shù)科，白天在車間，晚上點燈熬蠟地解決各種技術(shù)問題。你別說，這人哪本來就底子好，再下功夫，那真是事半功倍?！?/br>
    “很快，所有的一線工人都認同他，一提起葛紅強就豎大拇指。我退休那年，他倆的資歷都不夠，所以接任技術(shù)科主任的，是我的一個小搭檔。我還跟他說過，好好培養(yǎng)葛紅強?！?/br>
    “但是沒想到的是，兩年后，我那位小搭檔退休，本來報上去的是葛紅強，批下來的是何國強?！?/br>
    何熙知道何國強上位肯定有方家的扶持，但她以為，怎么也是爭副廠長的時候使使勁，哪里想到，連個技術(shù)科的主任都是走后門。

    她真是……很看不起啊。

    胡廣熙接著說：“人人都知道理由，何國強娶的是方美云。但是何國強沒差太多，所以葛紅強也沒辦法。我怕葛紅強想歪了，一個苗子就廢了，有天專門去找他，結(jié)果他媳婦說，加班呢?！?/br>
    “我就去看了看，技術(shù)科都走光了，只有他一個人在伏案工作，和當年他來的時候一樣。我第一感覺就是，這人廢不了，他成！不用我說什么，他熬過了這關，他怎么都能成龍?！?/br>
    “我本來想走呢，結(jié)果他抬頭看見我了，他就過來跟我說，胡工啊，你是來安慰我的吧，沒事，當不當主任我都一樣，我就是為了江城廠服務，我不為別的?！?/br>
    “何熙啊，他的本質(zhì)是很好的，他愛這份工作，愛這個廠子，也愛這個國家，如果你要突破口，那就只有他?！?/br>
    何熙就記住這話了，她就開車去江城廠門口等葛紅強，果不其然，他是夜里十點才下班的，雖然要合資了，卻還是工作到了深夜。

    何熙跟著一直到?jīng)]什么人的地方叫住了他，她本來想自報家門的，結(jié)果葛紅強說：“何熙吧，找我談合資的事兒吧，我的想法是跟外商合作，你的技術(shù)的確先進，做的也很好，但首先，汽油機和柴油機是有區(qū)別的，其次，以大局來說，我們需要引進更多的技術(shù)和設備，而不是只你靠著你一位?！?/br>
    他這么說，何熙就能肯定，老師說得對，葛紅強是一位有想法的廠長，并不是那種想要撈一筆的人。

    何熙還想跟他說話，結(jié)果他扭頭就走了，又不能去把人攔著，何熙就只好放棄了。

    何熙就說：“沒事，我再去找找他，聽說他今天去市里開會，一會兒我去半路上攔著他?！?/br>
    胡廣熙就說：“實在不行我跟他說?！?/br>
    何熙搖搖頭：“老師，他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您去說也一樣，我來吧?！?/br>
    說完，何熙就和史佳林、伍永城一起出去了，他們今天等人的地方，其實就在機械廳旁邊。

    葛紅強是一上班就去的，何熙等到了十點，就瞧見他的小汽車開了出來，伍永城直接加油門跟上，等到了人少的地方超車，然后減速，對方大概是認出何熙的車來了，干脆停了車。

    何熙一下去，葛紅強已經(jīng)生氣了，怒道：“你這人怎么這樣，我明明跟你說了，我不感興趣，你怎么糾纏呢。你好歹也是一家企業(yè)的老總，你沒別的事兒干了嗎？”

    何熙就說，“你給我十五分鐘，我以后不找你。要不，我還得找你，誰讓老師說你這人愛工廠又愛國，最合適交談呢？”

    不知道是提到了胡廣熙，還是因為15分鐘就可以免去麻煩，葛紅強終于點了頭：“你說吧，我現(xiàn)在開始計時。”

    何熙這才開口：“那就從頭開始吧。你一心想和外資合作，有沒有想過，他為什么來投資呢。你們的目的是不是相同呢?！?/br>
    葛紅強想反駁，何熙淡淡地說：“這是我的時間，你要說等我說完?！?/br>
    葛紅強只能閉嘴，何熙接著說：“萊茵機械工業(yè)公司你查過沒有？我拜托人查了一下，他們就是個小型柴油機公司，有拳頭產(chǎn)品，但一直沒有打出名頭來，這些年他們試過很多方法，都沒用。所以一直沒有擴大規(guī)模。

    你想過他們?yōu)槭裁匆獊硐膰顿Y，市場的產(chǎn)品要不技術(shù)出眾，要不物美價廉，我猜測他們看中了夏國低廉的人力成本，當然也看到了夏國這個未經(jīng)雕琢的市場，值得前來探索。”

    “那么商務廳為什么竭力促成這個合作呢？無非就是兩點，一是外匯，合作生產(chǎn)就會外銷，可以創(chuàng)匯。二是業(yè)績，引來合資這可是非常不錯的工作履歷。”

    “所以他們并不想跟我合作，你如果要打聽，必須盡快，我猜時間就是這三天左右。畢竟不可能拖我太久，他們就會找你談判簽約一條龍?！?/br>
    “那么你為什么在江城廠還有余力的情況下，選擇同意合資呢？我猜測無非也是兩點，一是舍不得江城廠在市場的洪流下被淘汰，二是想爭一口氣，證明選擇你當廠長是沒錯的。應該是前者更重要?！?/br>
    何熙分析的這三點，葛紅強只是聽著沒有再吭聲。

    何熙接著說：“那我們就說說，這三點中間的矛盾之處?！?/br>
    “首先你想要江城牌歷久彌新，可他想要萊茵牌出名，你們怎么解決這個矛盾，無非就是誰主導誰說了算?！?/br>
    “你們到底深入談過控股問題嗎？車企是有外資占比不得超過50%的規(guī)定的，但是只是針對整車，只是柴油機生產(chǎn)的話，不在此范疇。

    將這么大的江城廠折算600萬資產(chǎn)，是完全不合理的，從這里你已經(jīng)可以看到商務廳的意思，你們肯定不可能占主導，他們會說服你，為了先進的技術(shù)和設備，由外資企業(yè)控股51%以上，他們占有主導地位。”

    “那就意味著什么，首先，生產(chǎn)什么產(chǎn)品你沒有主導權(quán)，他們可以用你的渠道，去擴大他們的名氣，江城牌存不存在，存在多久，你確定不了。

    其次，人事權(quán)和招聘權(quán)你沒有，其實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被動了，他們強勢的表示只要一半人，你的大部分員工都要被轉(zhuǎn)移，現(xiàn)在都如此，后續(xù)會是什么樣。你根本控制不了，而且也沒辦法控制，因為人都不是你招的?！?/br>
    “那么這個廠子其實就屬于人家了。當然，你可能說我在胡說八道，我可以給你這幾個方法鑒別一下?！?/br>
    “主導權(quán)你是沒有辦法討價還價的，因為商務廳不會幫你，但往下聊，你可以一問：以后江城廠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將以江城牌的名義出售，無論是在國際市場還是在國內(nèi)市場，你看他答應嗎？”

    “如果答應自然我的話就無所謂，如果不答應，再接著往下問，你可以看看他們究竟是想做到哪一步，就是你們的產(chǎn)品是不是能在合資后立刻通過啤酒國驗證，進入啤酒國市場，他在合同上是否可以寫下具體時間?！?/br>
    何熙淡淡地說：“如果答應，那他就是想找廠子合作，壓低成本，順便接著對方的渠道占領市場。如果不答應，那么……”

    何熙停頓了一下，葛紅強這會兒已經(jīng)聽進去了，這是他完全沒有碰到的領域，他直接問：“那么什么？”

    何熙說：“有一種合作，以合資進入，會在幾年內(nèi)怎么也通不過國外認證，偏偏國內(nèi)市場也經(jīng)營的一塌糊涂，完全入不敷出，最終只能導致夏國一方支持不住，將所有股份賣給對方以求退出止損，然后對方就奇跡般的盈利了?！?/br>
    葛洪亮臉上都是思索之色，何熙也沒等他而是說：“十五分鐘已到，我不會再找你，如果你要找我，就去海藍酒店，我住那里，再見?！?/br>
    說完，何熙就上車了。

    伍永城早就被叮囑過了，何熙上車，就直接開走了。史佳林都聽呆了，問了一句：“他們不至于這么險惡吧。”

    何熙嘆了口氣，何止啊。

    她可不是瞎編的，在夏國開放后，其實很多企業(yè)都遭遇這些，有的本身市場不錯，結(jié)果合資后，原有牌子被冷藏，對方借用夏方企業(yè)的渠道，推銷自己的產(chǎn)品。有的則是何熙說的第二種，那真是空手套白狼。

    不過這沒法說，畢竟現(xiàn)在才剛開始，何熙就說：“但愿不是吧?！?/br>
    往外開了一會兒，伍永城問：“還去商務廳嗎？”

    何熙點點頭：“樣子總是要做的，畢竟我信誓旦旦說要參與投資，那不跑跑不像樣啊，佳林你等會兒別上去了，畢竟你是海州廠的副廠長，讓伍永城跟我上去，去坐坐冷板凳，給他們安安心?！?/br>
    史佳林對何熙做事一向放心，他叮囑的就一點：“別吃虧，伍哥你護著她點?！?/br>
    伍永城點頭：“放心吧?！?/br>
    到了那兒，伍永城就跟著何熙上了樓，她已經(jīng)連續(xù)來了兩天了，所以工作人員都挺熟悉她——第一天的時候還把她攔在外面非要她拿出介紹信，還是何熙又讓人從京城傳真過來的，今天掃了一眼，人家就放行了。

    等著到了辦公室，瞧見何熙，負責這塊的工作人員于江就一句話：“你怎么又來了？”

    何熙就將手里頭的文件拿了出來：“昨天我過來交合作計劃書，張?zhí)庨L說有幾個地方不合適，這不連夜改了一下，過來重新提交。”

    于江看了她一眼就說：“那你放這兒吧，張?zhí)庨L開會呢，等他開完會，我替你交給他。”

    何熙就笑著說：“那我等等吧，正好也可以聽聽張?zhí)庨L的意見，好回去整改?！?/br>
    于江一臉無語，“你愿意等就等吧，不過辦公室不行，我們要工作的，你到走廊等吧。我給你拿個凳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