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首輔落魄時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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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什么事,他現(xiàn)在能也失憶一次嗎? * 白九出門,本來是想去查最近鋪子旁邊探頭探腦的人的,結果卻看見一個少年帶著鹿瓊去了茶坊。 他能看出來,那少年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已經(jīng)是老道的江湖客,白九擔心鹿瓊吃虧,忙跟了過去。 結果居然聽到了這些。 匪首和白九聯(lián)系起來,其實也有很多天了,但白九這還是第一次真切意識到,三年后的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 這世上萬事,很多都是順勢而為,白九心知,江六沒有說謊,但他知道的肯定也不是完全的真相。 若真的收攏數(shù)萬人進山,先不提這種事他能不能在兩年里做到,但汴京城居然不派兵剿匪,而是派出石三郎這種人來查探? 石三郎雖然也天天說著剿匪,但白九對自己那位大姐夫還是有點了解的,真要是恨土匪,汴京城里那位不會是這么慢悠悠的。 臨陽路的駐軍都沒有動,卻在幾百里外的這里尋人? 簡直是笑話。 之前白九就已經(jīng)有所猜測,此時更是確定。 石三郎與其說是剿匪,不如說是尋人。 只是如今的白九其實對未來自己的印象是越來越模糊的,他沒有那些記憶,想象不出來具體形勢。某些細節(jié)里似乎有他自己的筆手,仔細想來又覺得荒謬。 這實在麻煩,白九皺眉。 他眼前似乎有什么景色閃過,焦土,荒地,遠遠的看不清的人,他心在一瞬間是絕望的,帶著極致的不甘和憤慨,直到看到身邊的鹿瓊。 鹿瓊低頭沉思,一頭烏發(fā)垂在耳邊,露出半張安靜的臉。 他終于也平靜了下來,被牽引回了現(xiàn)實。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鹿瓊也在擔心“白九”。 不是他,是那個過去三年里經(jīng)歷了他自己也無法完全得知一切的“白九”。 這件事就這樣橫在白九的心上,兩人一路無言的回了鋪子,胡伙計正在滿臉堆笑地招呼一個員外打扮的中年人,那人清癯高壽,一身翠衣,眉毛很濃,自帶三分正氣。 他雅言說的很好,此時正在說自己對這套蒙書很是感興趣,連連稱贊說能想出這樣法子的,一定是奇才,這種溢美之詞胡伙計自然替鹿掌柜全收了,兩個人相談甚歡。 鹿瓊急忙進去,準備招待貴客,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白九并沒有進來。 白九站在不遠處,輕輕搖頭,面色蒼白。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里面的人是誰,昔日祖父的得意弟子,如今天zigong中客,一代清流肅臣,胡善龍。 他恨不得生啖其rou,可也想不到,能在汴京城外的地方遇到胡善龍。 第44章 找茬 謝家家主, 一代大儒謝讓這輩子,收過的弟子不計其數(shù),能被謝嘉鹿記得的, 只有三個人。 其中謝讓最常提起的,就是胡善龍。 一心做學問的人,于仕途上一定不太好,謝讓自己有整個謝家撐著, 不愁衣食天生的富貴,但對這個和他一樣在學問上頗有建樹, 但寒門出身的弟子, 謝讓就要憂心多了。 胡善龍早早考了進士, 按理說必然會有遠大前程,但他生性耿直,入朝沒多久就被趕出了汴京城, 重新成了白衣。 因此謝嘉鹿的記憶里,有將近十年,胡善龍都是住在謝家的。 弟子住在老師家,誰也挑不出毛病,但胡善龍也要娶妻生子,總不能一家人都擠在老師家里吧?謝讓倒是無所謂, 胡善龍自己做不到這么丟臉。 謝嘉鹿十四歲那年,胡善龍離開謝家,謝讓給他找了關系,運作他進了御史臺。 胡善龍說要去汴京城討生活,這一討,就討到了謝讓頭上。 江南要案,御史徹查, 其中最得官家青眼的御史就是胡善龍,抄家查人,立下不世功勞的也是胡善龍。 謝嘉鹿化名白九,在離開瀝江府的商隊里赤足行走的時候,胡善龍在瀝江府尹的陪同下,遷走了百余豪族的藏書閣。 這些書被胡善龍敬獻給了官家,而他第一次倉促離開汴京城的事也被翻了出來,官家親口下令要好好查查“是誰污蔑了朕的好直臣”。 這事從前朝鬧到后宮,巫蠱案剛過去沒多久的朝廷又掀起來一番風浪,但最大的額受益者是誰是毫無疑問的,就連只能和江湖客們聊天的白九都知道,胡善龍從此簡在帝心,入中書門下是遲早的事。 胡善龍不在汴京城做他的高官,來這邊做什么? 白九是不能見胡善龍的,胡善龍會不認得謝嘉鹿的臉嗎?這誰也不知道,十四到十九,五年時間的確很長,也足夠白九改變很多,但他賭不起這個。 白九冷汗涔涔,轉身離開。 門內(nèi)的胡善龍并不知道這一切,他正在和胡伙計說話,以他的身份來說,對胡伙計這樣的人依然和善,稱得上平易近人了,此時聽胡伙計說鋪子掌柜來了,便一笑,備好了勉勵的話。 回頭看見居然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胡善龍眼中閃過意外之色。 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自古以來注解都是極難的,胡善龍自己學問淵博,聽說有鋪子居然改蒙書,第一反應就是胡鬧,沒有幾分學問哪怕是蒙書也不能隨意釋義的,有這樣學問的人,忙著考進士入汴京,哪可能有這功夫。 結果今日一觀,居然注解的十分精妙,圖也配得好,甚至讓他看出來幾分昔日老師的痕跡,他心里一面是起了愛才之心,另一面也是警覺。 若和謝家無關,他可引薦此人入京;若和謝家有關,他也不介意斬草除根。 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是個女子。 他心中可惜,又終于放下了戒心,便對那小掌柜很和氣道:“老夫也是頭一次見這樣的書,小掌柜有巧思?!?/br> 雖然他笑得和善,但鹿瓊卻只覺此人高高在上,因為白九的躲避,她心里有了幾分警惕,此時面上不敢顯露,只能挑穩(wěn)妥的說。 “謝過大人了,只是一點糊口生意而已?!甭弓傂卸Y,謹慎地不多說一句。 “可不要這樣說,”胡善龍很不贊同,“開蒙大事,小娘子這樣的書就很好,若能在我大周傳開,天下讀書郎又要多不知道多少了?!?/br> 這樣的盛贊,鹿瓊是萬萬擔不起的,特別胡善龍還很好奇,幾次問她蒙書里圖是怎么想到的,也不吝指點幾句后面要怎么改。 圖不是鹿瓊畫的,這是伙計們都知道的事,鹿瓊便說了于大娘的名字,胡善龍想起于大娘,似乎恍然了。 “是了,她父親和我說起來還是同年的進士。” 這似乎就對上了,于大人在背后指點的話,弄幾本蒙書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胡善龍心中一笑,可憐天下父母心,這么好的政績,于大人也一聲不吭,自然是因為女兒的身世還是低調(diào)為好。 胡善龍來得快走得也快,等一切都平息,白九才走進來。 他不知道從哪拿了個帷帽,此時遮得嚴嚴實實,看了胡善龍的幾處修改,“嘿”了一聲。 “就照他的改吧?!卑拙懦脸恋?,“說得很好?!?/br> 胡善龍和謝子介都承自謝讓,但一人有一人的想法,胡善龍的幾處修改,雖然說這些讀蒙書的倒很少有孩子會細思為何這樣作畫,但胡善龍的恐怕更符合于御座上那位的意思。 鹿瓊知道白九心情不好,但習慣了謝子介步步籌謀的風格,她想問又覺得似乎沒有必要。 反而是白九拉著她,很堅定道:“等晚上回去,我就和你說一切,這些不能瞞著你?!?/br> * 回家吃了飯,兩個人回了臥房,石三郎的探子已經(jīng)撤去,府城這種地方不比處處都是耳目的汴京,總體還是能說些話的。 白九把他的猜測全部托出,又簡單說了胡善龍的身份,這樣去猜測分析,白九目光鋒銳,倒是更像謝子介了,可謝子介也是一路不知道多少坎坷才變成謝子介的啊。 最后鹿瓊看見他長睫抖了抖,話說得居然有些可憐巴巴:‘我知道,我其實該跟著江六走,可我好舍不得你?!?/br> 本來心軟的鹿瓊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算了,這家伙還是不用同情的。 白九還在絮絮叨叨:“胡善龍出現(xiàn)在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他居然舍得離開汴京城?” 謝子介不會苦惱,至少不會在鹿瓊面前表現(xiàn)這些,鹿瓊一直覺得,謝子介那張如玉面孔,其實本質(zhì)上是沒什么表情的,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也只能遠遠仰望。 因此一開始,她看著白九就不順眼,怎么能用這張臉做這些表情呢? 可偏白九也是謝子介,他理直氣壯可以告訴鹿瓊,他就是這樣。 但這樣一日日相處下來,鹿瓊不得不承認,她已經(jīng)習慣了這張生動的臉。 她最終嘆了口氣:“也不用非要今晚想明白,反正你每天都在這兒。” 說這么多,不就是怕她趕他走嗎? 鹿瓊無可奈何地承認,哪怕明知道這人是在賣可憐,她也沒辦法。 誰叫他長了這樣一張臉。 誰讓白九是個張口混話的無賴,但謝秀才卻那樣幫過她呢? * 鹿瓊的蒙書鋪子突然又紅火了起來,比之前所有時候都紅火。 原因非常簡單,胡善龍胡大人是誰,全府城都知道了,他任通平路轉運使,因石三重傷未愈,暫時接管了昌應府通判的事務。 這樣的大人物盛贊鹿瓊的鋪子,這是如何的殊榮! 銀子嘩啦嘩啦地進賬,按理說,借了胡善龍的光,鹿瓊該去拜謝,可她去見了于大娘,于大人卻否決了她們。 “胡大人是清流,他指點你們可以,商戶上門他家門房都不會讓你們進去,這樣吧,我過幾天要去拜見上峰,倒時候提一句就行了?!?/br> 他頓了頓,又說道:“若他問起來誰指點的,我搶份功勞無妨吧?!?/br> 說是搶功勞,其實是瞞下了謝子介這個和匪首有關的人,的確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于大人稱得上用心良苦。 鹿瓊自然連聲道謝。 于大人又說:“按理通判出事,此年的鄉(xiāng)試該我這個知府管,但胡大人說了,他暫代通判職,自然要看看府里英才,謝秀才不是出去游學了么?要是還想繼續(xù)考,記得回來。” 最好是回來后好好考試,和白九摘清了關系,他和于大娘就和匪首也沒什么關系了。 鹿瓊也在愁這事,謝子介去鄉(xiāng)試,自然是沒問題的,白九那行嗎? 回來后卻不見白九的蹤影,直到半夜,這人才翻墻進來,鹿瓊心里害怕了半天,唯恐他出事,還沒等問他去哪,白九先開口了。 “我在想石三的病怎么還不好,就去看了他,結果你知道么?通判府里根本沒有石三!” 鹿瓊一下子就明了了,石三恐怕是已經(jīng)變服,在查人。 她一下子緊張起來:“你這些日子不要去鋪子了?!?/br> 白九擺擺手:“還是要去的,我什么也不做才可疑,你放心,通判府我都能跑個來回,怕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