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嵐此時沒顧得上周凱那邊發(fā)生了什么，因為她剛出電梯便見到了李冉。沒了高跟鞋的加持，她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嬌小，穿著肥大的病號服，瘦得接近脫相。

    “楊嵐學姐，好久不見?！崩钊降故呛芷届o，好像經(jīng)歷過一次瀕死之后，整個人都進入了一種“死生之外皆非大事”的麻木心境。

    “你沒事吧？”楊嵐反而更加擔憂了，比起生理上的損傷，精神狀態(tài)上的問題似乎更加值得重視。

    “能陪我走走嗎？”李冉擠出一絲笑意。

    “呃……”楊嵐遲疑地看向周凱，發(fā)現(xiàn)門口早就沒了人影，只微信上來了一條消息，她點開，看到周凱只是簡略說他需要回家處理一些急事。

    楊嵐尚在氣頭上，給他回了一個“哦”便也沒繼續(xù)關(guān)心發(fā)生了什么事。

    “走吧?！睏顛拱咽謾C放進包里，挽住李冉的胳膊往醫(yī)院外的花園走，“你身體怎么樣了？”

    “我沒事?！崩钊綋u了搖頭，“學姐有出國的計劃嗎？”

    “還沒想好，準備先申暑研試試看能不能拿到不錯的推薦信……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現(xiàn)在很躺平，就處于一種雖然認清了自己不是什么大佬，但又無法真正跟自己和解，所以只能持續(xù)折騰的狀態(tài)?！睏顛棺猿暗剡肿煨?，“怎么，你有這個打算？”

    “景輝說，讓我和他一起申請美國留學，我擔心自己申請不到PhD，而master費用又負擔不起，他又說可以申請陪讀?！崩钊窖凵衩Ｈ?，顯然對未來毫無規(guī)劃。

    “有結(jié)婚證才能申請F2簽，你可想好了。”楊嵐停住腳步，慎重地勸她，“而且我不贊成陪讀，你要有自己的學業(yè)和事業(yè)。”

    “我越跟他相處，越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意義，”李冉頹喪著臉，“我再怎么刻苦折騰，都翻不出花來，我成不了優(yōu)秀的人。以前看什么惡作劇之吻之類的偶像劇，還以為做袁湘琴會很開心，但現(xiàn)實中跟聰明人談戀愛只會備受打擊?！?/br>
    “這又是怎么了？”楊嵐已經(jīng)被撲面而來的負能量震懾住了，雖然實際上她認為“負能量”這個詞本身就非常desding，但真正遭受這種能量輻射的時候還是整個人都不太舒服，“你要這么想，你有自尊才會被打擊到，如果你就破罐子破摔想當廢物了那肯定不會在意這個?！?/br>
    “你不懂，我以前一直覺得，優(yōu)秀的人肯定非常自律，很忙很用功，沒時間玩，但是和景輝相處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也會每天花很多時間在打游戲上，還看什么九重天什么的玄幻小說，甚至在貼吧跟罵他是鳳凰男的人對線，”李冉重新邁開步子，嘆氣道，“再看看他的前女友，我就更喪了。我再怎么反感夏嫻，都不得不承認自己比不過她。她可以在維持普通人難以達到的高績點同時，練出馬甲線，出美妝教程，做自媒體，寫小說，當網(wǎng)紅，而這些我連一樣都做不到。有時候我甚至忍不住會想，景輝跟這樣的女生談過戀愛……還真的會喜歡上我這種普通人嗎？”

    “這很正常啊，她在做自己擅長的事，自然更有動力，效率更高，不擅長的人投入幾倍的努力也達不到她那樣的成績，自然會早早放棄，沒必要自責什么缺乏毅力之類的，這讓我做我也做不來。”楊嵐苦口婆心勸她，“說實話，這方面千萬別看太多勵志雞湯，否則很容易不撞南墻不回頭，你應該找準自己擅長的領(lǐng)域?！?/br>
    “或許我這樣的人根本沒有什么擅長的領(lǐng)域，”李冉說著說著就開始鼻腔發(fā)酸，“有一天晚上我睡不著就一直看趙景輝的朋友圈，看到一條說，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人是愚蠢的，他們基數(shù)龐大，聲音輕易蓋過理性言論，可你罵他們沒什么用，因為他們甚至搞不懂自己為什么挨罵，所以聰明人會選擇怎么做呢？或許應該制造強大的AI，爭取最終淘汰掉這些傻逼。學姐，我當時總覺得他在內(nèi)涵我，因為我感覺自己就是那種能力會被機器輕易替代，只能自生自滅的廢物……”

    “停停停，我給你捋捋思路哈。首先你慕強，看不上能力普通的人，甚至覺得一些女的能愛上普通男人是因為她們沒見過世面，把菜雞河童當男神，OK，然后對于不那么普通的人，你又感到自尊遭到了打擊，不斷跟他比，跟他前女友比，行吧，最后你又沒有動力提升自己，因為你覺得自己資質(zhì)平庸，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出類拔萃的人?！睏顛寡杆侔阉Z無倫次、怨天尤人的話歸納總結(jié)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那你這，無解，建議直接自殺?！?/br>
    李冉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一下子比紙還白。

    趙景輝沖過來的時候恰好聽到最后一句，頓時怒不可竭地用力拽過李冉擋在自己身后，“楊嵐，你想干什么？你們還有完沒完？我就想過兩天清凈日子就這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