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踏入網(wǎng)文圈子之后，她內(nèi)心這種“強弱秩序感”就徹底被打破了，這種紊亂感幾乎徹底摧毀了她內(nèi)心的評價體系。

    她的人氣碾壓夏嫻的同時，也發(fā)現(xiàn)自己頭頂上的幾篇無法超越的高人氣小說大都是一看就沒什么文化、沒什么見識的人所寫，這幾部顛覆了她以往對于“寫作是個文化人的事兒”這一認知——你有沒有腦子不重要，有沒有文化不重要，你符不符合主流的口味才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些作者錯別字一大堆，看上去初中語文都很難及格，的、地、得也不分，文下評論都是“作者文筆太牛了”“神仙文筆”；一些作者明顯沒在任何精英圈層，最愛寫無能的廢物美女靠跪舔假高智商真油膩男人上位，說白了就是“傾國妲己妄想癥”，文下評論都是“作者真的很現(xiàn)實”“就喜歡作者筆下的精英男人”；一些作者明顯是盲流子，全職寫網(wǎng)文寫了許多年，個人經(jīng)歷都是些家長里短、狗屁倒灶，智商眼界更是永遠提升不了，所以只能在修飾字句上下功夫，努力多加點副詞和形容詞，力求把草包內(nèi)核包裹得更精致一點，好把書賣出去，他們通常還會有一批長期被“篩選、過濾、提純”后剩下的極端盲流子粉絲，平時也沒啥正經(jīng)事干，專門負責嗷嗷亂叫為作者洗地——因為是職業(yè)寫手，網(wǎng)絡小說的更新任務又艱巨，以至于他們的現(xiàn)實生活除了寫網(wǎng)絡小說就是寫網(wǎng)絡小說，久而久之，自身經(jīng)歷乏善可陳，肚子里也沒幾兩墨水，自然也就沒有那么多內(nèi)容供他們書寫，純靠想象又容易浮夸狗血，那能怎么辦呢？只能看別人的書、看電影去融梗唄，看熱門題材、熱們風格跟風唄，反正讀者也都喜歡找什么類似的代餐，純屬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雙向奔赴。

    李冉最后一次崩潰就是因為被這類盲流子粉絲夸贊了一句和他們家大大寫得一樣好——李冉甚至覺得直接被罵寫得垃圾都好過被這樣夸，說是奇恥大辱也不為過，若是她刻苦讀書多年都只能被評價為“跟文盲寫得一樣好”，如果這個圈子的top1就是她瞧不上的玩意兒，那么她還有什么寫下去的意義？她無法跳出十八年來給自己立好的成敗框架，但很遺憾，網(wǎng)文世界的規(guī)則和她所習慣的考學規(guī)則大相徑庭。刪刪文學城之外，還有更加下沉的流量巨頭網(wǎng)站，頭部作者個個兒小學生作文，但收入吊打她們這些自詡讀了許多書的“文化人”。

    其實同樣的事夏嫻早遇到過無數(shù)次，已經(jīng)麻木了，在她看來作者寫什么只是給一個初始值，讀者能讀出點什么完全取決于他們的理解能力。夏嫻曾經(jīng)也憋不住跟楊嵐吐槽說很多人的腦容量就一滴管而已，這本小說吸一滴管，那本小說吸一滴管，那可不就讀什么都差不多？反正無論給他們一杯水還是一片海，他們能吸出來的也就那么一滴管。

    不過夏嫻也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反正她也沒怎么把寫消遣小說當正事兒，畢竟如果大家都很聰明，那她還怎么用腦子賺錢呢？她當網(wǎng)紅賺的不就是智商不如她的韭菜精的錢？俗話說，“得下沉市場者得天下”嘛！

    可李冉無法接受，因為若是這個評價體系的秩序被摧毀，那么她唯一一樣碾壓夏嫻的優(yōu)勢也不再有意義——她收到的好評和贊美無價值，正反饋無用，她開始意識到自己或許只是用不值錢的時間產(chǎn)出了一些沒什么價值的文字垃圾，恰好打發(fā)了一些無聊的人過剩的精力罷了，她開始認定網(wǎng)文是快銷品，約等于合法的精神嫖娼。她甚至逐漸明白，夏嫻寫了那么多本依舊紅不成頂流，或許就是因為她缺乏一些“普通人”旳視角。智商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她從未遭遇過太多和普通人類似的痛苦挫折，甚至根本想象不出普通人會遇到什么樣的困難，自然文筆再好也無法更加細膩描繪。李冉雖然天資一般，但刻苦用功，一路都是尖子班的學生，成長過程中周圍大部分都是安安分分學習的學霸，寫小說之后才有機會接觸到許多她現(xiàn)實中根本遇不到的太妹、流氓、腦殘、杠精甚至妄想癥這類精神病患者，這更讓她感到恐慌，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這個圈子。

    這種逐漸浮出水面的巨大打擊使李冉感到了一種強烈的“無意義感”，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人氣都是虛無的、無意義的泡沫，因此很快便抑郁癥復發(fā)，而悲哀的是，如今她連“抑郁”都開始不被允許，因為她在很多人眼里已經(jīng)“太幸運”了。

    其實李冉?jīng)]做錯什么，不抄襲、不融梗、勤勤懇懇悶頭寫文，她唯一的問題就是“第一本就太紅了”，這就惹得那些寫了一本又一本都沒紅起來又急功近利的作者怨氣沖天，抱團拉個小群，背后匿名噴酸水——

    “你們8了嗎？她是不是其他作者的小號？”

    “還沒有扒出來?！?/br>
    “人rou一下？”

    “她還說她抑郁，紅成那樣還抑郁斷更！哪來的賣慘戲精！惡心！”

    “虐粉唄，手段厲害著呢！咱們玩不過。”

    “是不是買了營銷??？感覺人氣很不科學！”

    “也沒覺得寫得多好，就是工業(yè)糖精?！?/br>
    “可能沾了題材的光，男主塑造得不錯，據(jù)說原型是男朋友?！?/br>
    “姐妹們！重大發(fā)現(xiàn)！我剛剛寫特簽快寫出腱鞘炎了，休息的時候去秋葵微博翻了翻，你們猜我翻到了什么！”

    “什么？”

    “她抄襲了？”

    “她另外的馬甲？”

    “不！她那個小說的原型，也就是她男朋友，好像就是夏天的弦以前被萬人唾罵的河童八爪魚！”

    “……”

    “……”

    “吐了！”

    “栓Q……”

    尒説 影視：ρ○①⑧.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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