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上清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這兩人分明師慈徒孝的，看不出之前在外的那種曖昧氣氛。

    但他又想，是不是因為瓊?cè)A耳目眾多，不好過分顯露，這對師徒才壓抑著內(nèi)心的情感？

    上清都要另謀其他方法了，卻在今夜突感燃燈瓶的禁制松動。

    今夜就是最好的機會，辛染那積攢了兩年的，壓在心底從不道出的陰鷙情緒終于克制不住了。

    上清趁著她識?；靵y，心緒不穩(wěn)，從燃燈瓶逃逸而出，剛準備手刃這禍殃，就被忽然冒出來的楚瀾衣阻止。

    上清：“天下蒼生與這丫頭孰輕孰重？楚瀾衣，我知道你對她的心思，你若實在是執(zhí)迷不悟，我也沒辦法阻止你?！?/br>
    上清嘆了口氣，指尖落下，等空中的金色字跡漸漸化作齏粉后，他斜乜一眼靜躺床榻的女孩，而后堅定地，一字一頓地書下最后要對楚瀾衣說的話。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三界生靈，縱有悔過，也絕不回頭，但……我已是強弩之末，做不了什么，只希望凌微仙尊在沉溺情愛的時候，也能顧念蒼生，她若成魔，還望仙尊能親手除去禍患。”

    “……”

    上清愚昧，出發(fā)點卻從不是為了自己，有時候連楚瀾衣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現(xiàn)在護著辛染算什么，是拯救女主還是為了一己之私棄蒼生不顧？

    畢竟劇本中的辛染最后確實險些滅世，他自己更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教育好辛染。

    楚瀾衣沉默片刻，垂眸道：“你做的那些事……我不能說你完全不對，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

    本以為楚瀾衣不會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上清已經(jīng)篤定他色令智昏，原本以為只是那魔女大逆不道，竟不曾想，楚瀾衣也對自己徒弟懷有那樣悖德的心思。

    上清早就不指望楚瀾衣看清真相后，幡然悔悟了，卻沒想到他會說他也沒錯。

    月光從窗欞投入，照亮了楚瀾衣半邊身影，他頎身玉立地站著，微垂長睫，在眼瞼下投下濃重的陰影，神情晦澀不明。

    他繼續(xù)道：“可我是她師尊，總該多為自己徒弟考慮的，有我在，必然不會讓她入魔，不會讓她禍世，若真有那一天，我定然會以身殉之?！?/br>
    楚瀾衣這話沒毛病，女主黑化禍世那天，他肯定活不了。

    雖然不是他自己的選擇，但系統(tǒng)早已將他的命運與辛染捆綁，他又不能掙脫，也拒絕不了。

    可聽在另外兩個人耳中，意思就不一樣了。

    上清震撼于楚瀾衣竟能為他那徒弟做到這個地步，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楚瀾衣的命意味著什么？

    真當仙門第一人這個稱呼那么好得的？

    他的修為和悟性以及仙緣都是整個三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他鎮(zhèn)守的不止是瓊?cè)A這一個仙門，而是整個修仙界，整個人界，他只要存在一天，其他二界就不敢貿(mào)然來犯。

    就是這樣一個人，要為了一個丫頭將這些責任都拋諸腦后嗎？

    一直佯裝入睡的辛染也不禁心中一顫，她緊緊攥著掌心，拼命克制，才沒讓自己動彈，沒讓自己被楚瀾衣發(fā)現(xiàn)已醒。

    她竟然不知他對她的感情已經(jīng)深刻到這般地步，這種深刻的篤定絕對不是在識海中短暫的時光里想通的。

    他原來早就喜歡她了嗎？

    還喜歡地那么無所顧忌，那么情意濃深，甚至于能陪她一同死去！

    他為什么就從來不說呢？

    辛染內(nèi)心復雜地要命，里側(cè)的手指緊緊攥著錦被，掌心掐出血痕。

    其實楚瀾衣也心虛。

    原主本來的志向是護佑蒼生，他不禁覺得自己格局小了，近乎有些慚愧。

    楚瀾衣：“……若是三界因她入魔而受損，我會散去這一身的修為，滋補這片土壤。”

    上清：“……??！”

    他沒想到楚瀾衣竟對那魔女執(zhí)著到這個地步，要知道大乘期修士散了去修為滋補天地就再也沒有轉(zhuǎn)世輪回的可能，一切寂滅。

    楚瀾衣當然知道，但他任務失敗一定會被世界抹殺，怎么死都一樣，他無所謂。

    楚瀾衣：“還麻煩你繼續(xù)住在燃燈瓶中，我不放你，是因為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以你的性格，出去之后一定會找人來為難小染，況且以你對小染的傷害，我并不覺得你無辜，她日后對你是殺是剮，我不插手。但我也不會主動取你的命，因為我相信你，你這么做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這個世界?！?/br>
    楚瀾衣?lián)]袖，將上清的命魂送進燃燈瓶中。

    “……我會向你證明，她不會變成預言中那個毀天滅地的魔神?！?/br>
    燃燈瓶熄了最后一縷金光，上清被封印其中，瓶子擺在辛染枕邊，而楚瀾衣最后看了一眼辛染，抹去屋內(nèi)的痕跡，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便踱步走出幻靈樓閣。

    寂靜無人的夜，檐月溶溶。

    女孩睜開杏眸，她沒動，感知著樓下的男人越走越遠，回了白梅樹邊，回去他的小筑。

    她又重新闔上雙眸。

    月不過才飄至半空，夜也才過半，她卻像是經(jīng)歷了十年八年，一生一世那般長久，長久到都快分不清真實與虛幻，夢境與現(xiàn)實。

    她都想起來了。

    楚瀾衣為了讓她不至于被心魔所禍，進了她的識海，他見到了她的前世，也見到了她那些不堪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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