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 信號被中斷,時周也不意外,而是愣愣地望著面前的場景。 就在剛才,轉身面對開始移動的迷宮,按照系統(tǒng)和軍方指揮部給出的分析,走到右邊的甬道之中,路徑已經沒有了來時的潮濕和水聲,取而代之悶熱與腥臭味。 倏爾,他停下了腳步,不遠處停了兩只蟲族正在謹慎地守在房間前,而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只漏了一條縫大小的光的房間里,散發(fā)更加熾熱的溫度,許許多多白色的球狀生物正在相互無意識地擠壓占領地盤。 時周心中一寒:這是已經產完了嗎? 正在拼湊檢索蟲巢體系的系統(tǒng)惡補過很多蟲族相關的知識,抽空立馬給出答案:【不是,女王分娩分兩次,一次產少數,另一次才是我們真正意義上的分娩期,將產下大批量的蟲族。門開著應該是為了定期通風?!?/br> 時周點頭,正在思考該如何繞過兩只蟲族的視線時,涌動的白色物質里一閃而過的淡淡花紋令他察覺,并且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蠕動的白色蟲卵之中有一個格外不同,上面布滿著暗紅色蔓延的花紋,與蟲族女王身上的一模一樣下一代蟲后的卵。 那是什么?時周的心中可能已經有了答案 下一代蟲后的蟲卵。 像被蠱惑一般,用麻醉劑弄暈門口的兩個守衛(wèi),他已經站到了房間之內。等他回過神,才發(fā)現自己的精神力不知不覺中招了,這蟲卵的精神磁場有擾亂人的作用,這也是蟲族女王的自保本領之一。 來都來了,環(huán)顧四周一看,石壁刻著各種蟲型生物的圖騰,白色煙霧彌漫,是潮濕造成的煙氣導致的景象。中間匯聚的白色卵泡在了粘液之中,頗為惡心。 又是一道閃光。 時周心中的驚訝和恐懼綿綿不斷,蹭的竄了上來再也壓制不下去。他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但所見之景并未有所變化。 不止一個,角落里還有另外一個,兩個一模一樣的卵。 如果它們順利產出,那么蟲族將誕生史上從未出現過的兩個統(tǒng)領的蟲族女王。 兩個蟲族女王的威力究竟有多么可怕,時周似乎終于理解到帝國可能覆滅的原因。 搞一個試試?時周不等系統(tǒng)有所反應,繩索一頭系在身上一頭綁到石柱上,輕飄飄一掠,靠近他的那個蟲卵被他拿到了手上。 他試探性地舉刀刺下去。 當啷,刀刃攔腰折斷,蟲卵毫發(fā)無傷。 時周嘖了一聲,摸出打火機上手燒。 攢動的火苗快要將他手指的外面一層皮熱化了,蟲卵巋然不動。 刀槍不入,抵御水火。 時周犯愁,不知道還有什么措施。 系統(tǒng)尖叫:【時周!周周你清醒一點!你的牙怎么可能咬的動!孩子又變傻啦!】 哦。 時周默默收回自己以大無畏犧牲精神露出的一口漂亮整齊的小白牙。 怎么辦? 行動已然失敗,這可能是他們唯一一次進入洞xue的機會,現在即將要放棄之際竟然發(fā)現了如此巨大的秘密,時周深深呼出一口氣,把蟲卵扔進自己的作戰(zhàn)包里,多望了一眼池沼中的另一個。 系統(tǒng)知道他的意圖,立馬出聲:【不行,且不論你有沒有這個能力,把兩個蟲卵都拿走會讓它們的種族滅亡?!?/br> 星際戰(zhàn)爭之中有默認的規(guī)則,不能使一個種族滅亡,否則該國將遭到全星際的征伐。 行。他不留戀地轉身。 一陣高頻率的盡量放輕的腳步聲,時周躲進最近的洞xue縫隙之中,旁邊經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戰(zhàn)前遇到的平頭。 你怎么還沒有出去?時周搭上他的肩膀驚訝道,不是說都出去了嗎? 我還差一步就要離開了,元帥忽然告訴我們,他們和你的聯系中斷了,讓我們逃出去的人原地待命,但是差一步也是沒有離開,所以我就原路折返回來幫你了。平頭摸著自己扎手的頭發(fā),打量時周懷中的蟲卵,可以啊你,竟然能碰到蟲后卵,咱們趕緊出去,回帝都討賞去。 蟲卵有兩個,我拿了一個。時周言簡意賅。 平頭聞言,察覺到事情的重要性:兩個? 這就意味著如果他們沒有辦法將手上這個拿回帝國,那么不是簡單的任務失敗,而是帝國將面臨更巨大的威脅。 我已經告訴他們了,他們應該會想辦法。在此之前我們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和蟲卵就行。 平頭點頭,眼里閃爍激動的光:我第一次經歷這么刺激的任務,賺大了! 本以為他會害怕的時周聞言一愣,爾后因為他的心玩笑心情跟著放松許多。 我們趕緊出去。 東西裝進了包放在懷里,不知為何,時周總覺得心里不踏實,有一種不舒服的心悸的難受感。 成。平頭一下子變成了嚴肅臉,看上去倒有那么幾分靠譜的樣子,咱們現在是在哪兒,怎么還沒走出信號屏蔽區(qū)呢? 沒有。時周查看完自己的光腦,直接一片空白。 地圖也瞧不見,唉。平頭憑借光的反射認真回憶自己的來路,走吧,我們試試看能不能原路返回。 我把我的地圖記下來,但是 時周想起之前和分析師的對話中,好像地圖有什么問題。 你能發(fā)現什么不對嗎? 他詢問系統(tǒng)? 【暫時沒有發(fā)現,應該不會錯吧?!肯到y(tǒng)充滿猶豫。 再怎么懷疑也不能停留在原地,幸好蟲族喜陰寒,借著黑暗的掩護,兩道身影快速的如同迅疾的利箭向前閃掠。 從先前起時周不好的預感終于應驗。 蟲后發(fā)現蟲卵丟失的哀鳴響絕于整個巢xue,一大股一大股的蟲潮受到感應而出動,密密麻麻圍堵在甬道的出口。 糟了。 等到原路返回才發(fā)現,又回到他之前隱隱約約瞧見的死路,不同的是那時他尚有回旋的余地,這回卻是真正地走到了頭。 水流一樣移動的聲音逐漸靠近,洞xue的頂部高不可見,劈開一道微光,而四周光滑,沒有下腳之處可以攀上躲藏,唯一有的一道狹小薄細憑著視覺差異幾不可見的空隙只夠一個人擠入。 你進去。時周推推平頭的肩膀。 平頭愁眉苦臉:我這么大塊頭,哪里鉆的進去,你趕緊躲進去。 時周比劃一下大小,思考似乎真的極為勉強:那怎么辦? 蟲動的聲音離他們越發(fā)接近。 你快進去。平頭臉色一沉,焦急催促,直直把時周往里面塞,不顧石頭的尖銳,時周身上立刻多了幾道血痕。 與此同時,平頭回身與趕來的蟲軍打了個照面,自豪地說:我果然沒有算錯時間。 算準了時間足夠給予時周藏身。 他握緊手中的刀柄,威風凜凜如同刀劍本身。 帝國人。高階軍官判斷出平頭的身份,發(fā)出奇異地嘶嘶聲后判斷出自己的精神力遠遠在他之上,幾乎是碾壓一樣的對比,他舉起強勁有力的前肢,伴隨著大股噴濺的鮮血和痛呼聲,平頭的耳朵被削下來一邊。 平頭來不及感受痛覺,當下更重要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他飛快地下意識捂上耳朵后迅速放下,憑借訓練多年的戰(zhàn)斗本能提刀奔向軍官。 沒有了機甲,以人的□□之身與蟲族對抗實在是一大鴻溝,蟲族有著無堅不摧的甲殼,平頭在痛極時失去準頭的亂砍令他丟失最后的生機。 軍官像對待破布娃娃一般隨意一撇,平頭便劃出一道線重重地跌落于地。 沒意思,太差了。正好,幼蟲可以嘗一嘗血液的滋味。高階蟲族桀桀怪笑,笑聲尖利而帶有奇特的頻率。 平頭勉強站立的地面附近忽然從小小的圓孔冒出了紅色眼睛的幼蟲迅速攀上他的大腿蔓延至全身鉆進他的傷口之中啃噬血rou。 他爆發(fā)痛苦的哀嚎,凄厲的慘叫刺痛的耳膜,只能看見一個體積碩大黑壓壓的蟲人在蟲堆之中。 時周呼吸急促,扔開蟲卵準備沖出去救他。 那個移動的蟲人一直叫著,卻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彎身摸出長靴處藏著的匕首直直盯入洞口上方的一塊巨石,石頭轟隆隆滾落,順著地勢恰好擋住時周所在的那個洞口。 他黑漆漆的正爬出蟲子的眼眶里已經不剩下任何器官組織,咀嚼的詭異聲音響徹空曠的空間,他平靜移開和時周對上的視線,轉過身沖向佇立在原地不懂的高級軍官。 蟲族冷笑一聲:不自量力。 一個閃現,它躲開了攻勢,再度發(fā)出細微的共振,又有一大批幼蟲鉆上平頭的身體。 他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沒有章法地亂砍,他的腦子被蠶食,他的肌rou血液被吞噬,蟲族傳出來的血腥味同樣刺激的他大受鼓舞。 但可惜的是,他的動作越來越慢,直到忽然定在原地。 黑色幼蟲潮水一般無聲退去,鉆回洞xue之中,仿佛從未鉆出來過。 月光下只剩下一具森森的白骨。 高階蟲族嗅嗅空氣中的味道,過于濃烈的血腥味阻礙了它嗅覺的發(fā)揮,沒有等下去的耐心,它失去興致離開:看看有沒有別的漏網之魚。 又過了很久。 咚的一聲悶響。 時周滿手鮮血淋漓地爬了出來,他張大嘴巴無聲地哭著,空中里濃重的血腥味灌進他的食道,他一邊干嘔一邊大口呼吸進逼仄的空氣。他一只手布滿了牙印防止自己因為哭泣而發(fā)出聲音,另一只手掌心磨得看不清掌紋。巨石之大,饒是他力氣超凡也難以馬上推開。 平頭定格在了最后一個姿勢。 他的右手始終維持舉劍殺向敵人的姿勢,磨鈍的劍尖沾著大量蟲族尸體的碎片,勢要戰(zhàn)到最后一秒。而他的左手單手握拳似乎攥緊了什么,仿佛是一定要捍衛(wèi)的東西,永遠無法舍去。 時周失去站起來的力氣,匍匐到骨架面前勉強支起身子,以跪下的姿勢在看清了手上的東西之后頃刻間淚流滿面。 藏了通訊儀的半邊耳朵。 來之前平頭說的話得意又驕傲地叮囑過: 永遠不要丟到自己的通訊儀,那里會傳來同伴的聲音。 那里會有回家的路。 第68章 吻 出來了。 蟲星外頭平地起風沙,焦灼不安地等待著他們出來不敢輕舉妄動的人們模糊看見時周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小聲又振奮地傳遞著消息。 格林沉痛地下命令要求他們不可以返回去救援,整個蟲族的巢xue在女王的指示之下徹底發(fā)生了改動,迷宮的構造變化,他們去了也只能去白白送死。 等待比廝殺更有壓力,無聲的想象之中,有人飛快地低頭掩飾自己因為擔心而發(fā)紅的眼眶,現在聽見聲音后欣喜地抬起頭,踮起腳尖望向前方。 時周身上似乎并沒有受太重的傷,除了手上和臉上不知道哪里有著生出的血跡以外,其他地方大抵完好無損。 所有人長舒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仍然沒有放下。 還有一個人呢? 這樣的疑惑在時周更加靠近的時候直接轉化成了了然的悲痛。 時周的臉色駭人,比白紙更加慘白,紅透的眼睛和嘴唇,比血還要刺眼。 他將懷中的蟲卵往地上隨意一扔,蟲卵咕嚕嚕地發(fā)出一聲悶響,碰到堅硬的石頭之后重重地彈了幾下安然呆在原地,深紅色的花紋仿佛吸了血,默默蠱惑嘲笑著什么。 時周聲音嘶啞到難聽,眼神空洞,仿佛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隨意對著空氣中的一個點喊道:鳳凰! 靜靜的機甲感應到主人的召喚從待命的地點上騰空躍起,時周攀上機甲一氣呵成,加足動力,金紅色的光朝著蟲巢一往直前似要飛射而出。 攔住他!他想回去送死嗎!領隊第一個察覺到時周的意圖,同樣駕駛機甲橫沖于鳳凰面前以耀目的刀背攔住他的去路。 鳳凰乍時沒有反應過來,又或許時周的身體已經撐到強弩之末,在另一個刀光攔截之后轟然腿一軟跪倒于蒼茫大地之上,震得碎石亂崩,沙土塌陷。 夕陽的光把在場所有人所有機甲都籠罩上一層悲楚的暗黃色,所有人的臉上淚痕肆虐,緊閉上雙眼哀悼同伴的犧牲。 鳳凰跪在地上,低到了塵埃之中,再也沒有起來過。 時周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帝都,他的記憶里好像隱約有著急診室紅色燈光閃爍刺眼的影像以及周圍人悲傷的呼救之聲,他們難過得讓他堅持住,因為在即將逃出來的最后,奄奄一息的蟲族斬斷自己的臂膀狠狠擲向他的后背,凝成一道傷到極致已經流不出血來的痕跡。 他又被套上了醫(yī)院干凈的病號服,手術結束掛著點滴時渾渾噩噩的半睜半醒,感覺自己在等待什么消息。 等到有人來對一直守在他病床前的司凜通知消息: 蟲族的那顆蟲后卵已經解決。 哦,原來我等的是這個啊。 迷迷糊糊的時周這樣想的,于是放心地暈了過去。 長久的空白的夢境,時周一直很奇怪,為什么他覺得自己虧欠的那些人永遠都不肯跑到自己的夢境里面罵一罵他,他連多見他們一面的資格都沒有。 當初那個小男孩是這樣,現在的平頭也是這樣。 是不是覺得對自己沒什么話好說了所以不想再理會這個浪費了自己生命的人呢? 等到他睜開眼,他仍然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大家知道受到最深打擊的一定是時周,想要安慰卻無從下手。因為時周每一天都跑到蟲族軍隊的駐扎地作戰(zhàn),殺的滿身疲憊回來后瞇上一眼就又出門。 別人不清楚,格林看的明白,這情況和當初的司凜一模一樣。 時周,我們先走啦。副官領著一隊軍官向他道別,他們剛剛開完一個梳理敵情的小型會議散會。 嗯。時周點頭,正在將光腦上的資料反復比對。 今天有些格外不同,在場的軍官們紛紛穿上自己在最重要場合才會換上的黑色制服,袖口紐扣時不時由于走動撞出清脆的聲響,以往他們都嫌麻煩繁瑣不愿意穿,今日不斷調整以期望達到最正經的穿著禮儀。 副官臨走之前最后回頭看一眼時周,目光中滿是嘆息,最后輕輕掩上門。 時周面前的資料其實有好一陣時間沒有翻頁,真正令他回神的是推門的嘎吱聲。 許久未見面的時清出現。 時清從M星回來以后遠離政治中心,主動申請外派到其他星際保衛(wèi)疆土。時周很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但任誰沒想到,這一份忽略會讓他狠狠被咬上一口,付出鮮血淋漓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