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夜趕到清和殿時(shí)，殿內(nèi)已經(jīng)燃起了燭火，而奇怪的是清和殿周邊并沒有人看守，待他持著劍闖入方才沈至歡所待的房間時(shí)，房內(nèi)已空無一人。

    只余案桌邊摔碎的瓷杯，以及地上大片鮮紅的血。

    陸夜站在門邊沒動，盯著地上已經(jīng)快要凝固的鮮血，原本冷的駭人的神色竟出現(xiàn)那么一瞬間的僵硬，像是在辨認(rèn)那是什么。

    他這一生實(shí)在是見過太多鮮血，不管是幼時(shí)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還是這么些年腥風(fēng)血雨的生活。有許多人都死在了他的手里，他們求饒，驚恐，粘膩的血液浸透了他的劍，粘濕了他的衣裳，他都從來沒有停下過。

    但是如今他站在這里，盯著那灘血卻在想——

    那是血嗎？也許是水吧。

    是那個死太監(jiān)騙他，不然這里怎么會有這么血呢？

    “快追?。　?/br>
    不遠(yuǎn)處模模糊糊的聲音傳過來，他才后知后覺的轉(zhuǎn)過身去，陸夜隨手拉了路上一個慌忙跑著的小太監(jiān)，長劍抵著他的喉嚨，開門見山問：“沈至歡呢？”

    小太監(jiān)驚叫一聲跪在地上，道：“…跑…跑了?！?/br>
    *

    “在前面，快去追！”

    “一會陛下來了…”

    皇宮比沈至歡想象中要大的多，她身上的這身衣裳雖算不上多暴露，但重重疊疊的輕紗跑著仍不太方便，她回頭看了看，追著她的人越來越多，一開始只有幾個小太監(jiān)，她多繞一繞，在不顯眼的地方躲一躲也就過去了。

    一開始她跑的時(shí)候，其實(shí)對自己能跑掉就沒有抱多大的希望，這是皇宮，她就再熟悉也不會比那群太監(jiān)丫鬟熟悉的，更遑論她藥性沒過，本就是強(qiáng)撐著跑出來。她甚至也不能大喊，因?yàn)椴还苷l見了她，都會選擇把她抓住。

    可總該是要試一試的，萬一就跑出來了呢。

    但她現(xiàn)在真的沒有一點(diǎn)力氣了，除卻宮女太監(jiān)，還有幾個侍衛(wèi)也在后面。

    她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自己轉(zhuǎn)彎后，正前方是一堵朱紅色的宮墻。

    她提著裙擺停了下來，雙腿已經(jīng)跑到近乎沒有知覺。她抬頭望著這仿佛不可逾越的，高高的宮墻，忽而生出一種極為后悔的情緒來。

    她不應(yīng)該去那般生陸夜的氣的。

    她只要知道陸夜不會傷害候府的利益就夠了，為什么非要知道他的真實(shí)來歷呢，他那樣厲害，必定也是有不可說的理由的。

    身后的人越來越近。

    如果她今天帶上陸夜了，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呢，陸夜是真的喜歡她嗎，那到時(shí)候等她做了宮妃，他還愿意待在自己身邊嗎……

    她才想到這里，眼前忽而白光一閃，一個試圖抓住他的太監(jiān)便瞪大眼睛倒了地上，而下一秒她就被人緊緊的摟在了懷里。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輕聲問：“陸夜？”

    陸夜身上沾了很多血，臉色冷的仿佛要結(jié)冰，沈至歡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嚇人的樣子，他注意到了沈至歡的手，問她：“手怎么了？”

    沈至歡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們還是先出去吧，他們?nèi)撕枚??！?/br>
    陸夜目光掃過眾人，帶頭的老太監(jiān)氣喘吁吁道：“你是何人！還不快把沈姑娘放下，你可知這是誰的……”

    陸夜總是不給這些人把話說完的機(jī)會，老太監(jiān)倒在地上，陸夜收回劍同沈至歡道：“等我一下。”

    沈至歡有些害怕，愣愣的收回目光，可她仍不確定陸夜能不能一下對付那么多人，便道：“我們還是先出去要緊，他們?nèi)硕?，萬一你打不過他們怎么辦？”

    陸夜低頭笑了一下，俊美的臉龐沾著血，這樣的笑只叫人不寒而栗，但他的聲音卻溫柔極了：

    “乖，不能讓他們看見你同我在一起?！?/br>
    “閉上眼睛，很快?！?/br>
    他伸手蓋住了沈至歡眼睛，同她說：“聽話?！?/br>
    沈至歡閉上了眼。

    感覺到陸夜從她身邊離開，其實(shí)這個過程并不難熬，因?yàn)樗B慘叫都沒聽見幾聲，只有□□摔在地上的聲音。

    半柱香不到，陸夜便過來攬住了她的腰，帶她躍上了那道方才在她眼里極高的宮墻，她想回頭看了看那些人，卻被陸夜制止，道：“別看了，臟了你的眼睛。”

    第22章 你還能繼續(xù)嗎

    沈至歡至今仍沒有什么真實(shí)感。

    陸夜帶她出了宮，她不想這樣渾身是血的回府，陸夜就帶她去了一處別苑，這兒伺候的人不多，且大多都是男性，但個個看著都人高馬大的，也不像是普通的小廝。

    但沈至歡沒有多問，陸夜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救她了，若是他的身份真的不方便說，她也不會勉強(qiáng)他。

    男人已經(jīng)換了身衣裳，瞧著沒有那么肅殺了，他背對著她，微微彎著腰，將毛巾從浴桶那邊拿了過來，對折好，放在一旁。

    沈至歡坐在桌邊，看男人的背影，他的背長的也很好看，背肌稍稍隆起，肩膀?qū)捄裼辛?，脊背中間有一道凹陷，腰腹相對精瘦。

    美的事物天生就對沈至歡有吸引力，她手肘放在桌上撐著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得看著正在她面前忙活的陸夜。

    她好像沒有辦法把剛才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陰鷙男人同眼前的人聯(lián)想到一起去，這中間有一種極為割裂的感覺。

    可是盡管陸夜方才在她面前殺了那么多人，她好像仍舊不覺得害怕，她待在他身邊，會讓她覺得很安全。

    沈至歡低下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身體的不適讓她沒辦法集中精力去思考一件事情，她伸手拿起一旁放著的瓷杯，仰頭喝了些涼茶。

    藥性沒解，她身上仍舊沒有什么力氣，方才她一心想著逃跑，除卻四肢酸軟，身體因藥物而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被她極力的忽視了，如今安穩(wěn)下來，那股子從心底泛出來的密密麻麻的不適越發(fā)的明顯。

    陸夜回來只簡單的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用涼水隨便沖了沖，然后匆匆換了件衣裳，就來給她準(zhǔn)備沐浴用的水，這兒的人大多都是男人，虧的陸夜還專門給她找來了澡豆和花瓣等。

    他轉(zhuǎn)過身來，正好對上了沈至歡的目光，微微笑了起來，問她：“怎么這樣看著我。”

    沈至歡不好意思跟他說自己中了那奇奇怪怪的藥，移開目光搖了搖頭，道：“沒什么?！?/br>
    陸夜走上前來，將沈至歡方才被他包扎好的左手放在自己掌心里，問她：“還疼嗎？”

    陸夜離她越近她就越難受，她收回自己的手，道：“不疼了。”

    她的傷本來就不重，只是看著有些嚇人，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深，但陸夜方才給她上藥的時(shí)候還是沉默了半天。

    陸夜的手還停在空中，沈至歡這才后知后覺自己突然把手收回去似乎有點(diǎn)不太合適，不過好在陸夜看著并不介意，他定定的看著她，道：“小姐?！?/br>
    沈至歡嗯了一聲，又問：“怎么了？”

    陸夜道：“您沐浴的時(shí)候不要讓水碰到您的手?！?/br>
    沈至歡又嗯了一聲。

    她繃著嘴角，沒敢看他，她有點(diǎn)難受，陸夜離她越近，那種說不上來的燥熱還有渴望就越發(fā)明顯。

    可陸夜卻不知她心中所想，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道：“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奴才就在外面，您喊一聲，奴才就會過來的?！?/br>
    “嗯。”

    “奴才備了膳食，您沐浴之后就可以吃了?！?/br>
    “嗯?！?/br>
    房里靜的針落可聞，陸夜的聲音很輕，他繼續(xù)道：“小姐…”

    沈至歡終于忍不住看向他，剛要開口就聽他問：

    “奴才現(xiàn)在，可以親你嗎？”

    “……”

    沈至歡突然有點(diǎn)后悔她曾經(jīng)和陸夜說親她之前要取得她的同意了。不知為什么，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更難受了，她想讓陸夜出去，又有點(diǎn)想讓他留下來。

    沈至歡低下頭沒出聲，莫名覺得羞惱，這個人總是這樣，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就算他直接吻她又能如何呢，她又不會怪他。

    “小姐?！彼穆曇艉艿停行┌祮?，他緩緩的彎下腰，離她很近。

    沈至歡手心泛了些細(xì)汗，將自己的緊張還有一些說不清的情緒都?xì)w結(jié)于那未曾消退的藥物。

    他道：“你的臉好紅?！?/br>
    “……”

    沈至歡終于忍無可忍，看向陸夜張開唇正準(zhǔn)備說他時(shí)，帶著些許強(qiáng)勢的吻便鋪天蓋地而來，他捧住了她的臉，沈至歡被迫仰著頭，白皙的脖頸仰出脆弱的弧度。

    陸夜的手摩挲著她的側(cè)頸，強(qiáng)勢的入侵她的口腔，吸允她的舌，在她嘴里攻城掠地，在唇齒交融間，呼吸仿佛逐漸升溫。

    寂靜的房間內(nèi)，偶爾有兩人兩人接吻的聲音響起，更叫人覺得曖昧非常。

    待到兩人微微分開，陸夜還意猶未盡的輕輕咬了一下沈至歡的唇，換作平常沈至歡都會皺著眉把他推開，告訴他：“下回如果再敢咬我，就不許你親了！”

    但是今天沈至歡非但沒有推開他，反倒順從的環(huán)住了他的脖頸，一吻結(jié)束也沒有松開。

    隔了半天，陸夜蹭了蹭沈至歡的臉頰，溫聲道：“小姐，怎么了？”

    沈至歡輕輕的吐著氣，在迷亂中聞見了陸夜身上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但想起陸夜沖過澡了，才反應(yīng)過來可能是她自己身上的，她輕輕推開陸夜，道：

    “還是沐浴吧?！?/br>
    她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有她自己的也有別人的，陸夜站起身來，重新拉住了沈至歡的手，道：“奴才去幫您找一個丫鬟過來，您的手不方便?！?/br>
    沈至歡任他拉著，薄薄的肌膚上仍舊泛著粉，她沒什么力氣，又不自覺的想要親近陸夜，聽見他的話乖乖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br>
    陸夜伸手碰了碰她的臉，比他預(yù)想中要燙一些，她拉著沈至歡要帶她過去，沈至歡卻遲遲不肯站起來。

    陸夜道：“乖，一會水該涼了。”

    沈至歡有些懵懵的想，夏天那么熱，水就算是涼一些又有什么關(guān)系。她理智尚在，但在這般安穩(wěn)平和的環(huán)境下，沒了那種必須要清醒的信念，就越發(fā)的放縱起自己來。

    她想，反正陸夜又不是別人。

    沈至歡動了動腳，道：“我的手動不了，你抱我過去?！?/br>
    陸夜看了看她的手，臉上浮現(xiàn)出幾許笑意來，并未多說什么，走到她旁邊手臂穿過她的膝彎將她攔腰抱了起來，闊步走向了木桶，然后將她放在了旁邊，對她道：

    “奴才要出去了。”

    再不出去水真的要涼了。

    沈至歡心里其實(shí)并不想要陸夜走，但是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還是決定洗洗的好，便道：“那你走吧?！?/br>
    陸夜又囑咐了一遍：“…小姐，您一定要記得，傷口不可以沾到水?！?/br>
    沈至歡道：“知道了。”

    “那您等著奴才，一會丫鬟就過來了?！?/br>
    “哦?！?/br>
    沈至歡站在浴桶旁邊，伸手試了試水。她面上沒有什么表情，心里卻十分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