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許多事情，是福是禍，誰又能說的清楚呢?！?/br>
    命運(yùn)無常，只得接受罷了。

    沈至歡覺得自己整個(gè)人好像都輕松了一下，像是困住她的重重枷鎖忽然之間少了一道，她替封延覺得慶幸，也為自己感到慶幸。

    “…那就好。”她說。

    封延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好了姑娘，在下也該回去了。”

    沈至歡應(yīng)聲，道：“好?！?/br>
    她想了想，又道：“我今日原本是來取一對步搖的，這對步搖是我親自畫的圖樣，郡主若是不嫌棄，你可否替我?guī)б恢凰徒o郡主，全當(dāng)是當(dāng)初缺下的賀禮?！?/br>
    封延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低頭跟她說：“好，那在下就先替誼寧謝過姑娘了?！?/br>
    沈至歡跟著站起身來，笑道：“不必了?！?/br>
    兩人走到門前，沈至歡走在封延旁邊，他見封延頓住腳步，也沒有伸手開門就像是在發(fā)呆一樣，她輕聲問：“怎么了嗎？”

    封延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方才再想誼寧讓我?guī)裁椿厝?，我突然給忘了?！?/br>
    沈至歡道：“嗯？是簪子嗎，在樓下你自己說的?！?/br>
    封延道：“啊對，是簪子。”

    他伸手打開門，誰知一抬眼就對上了陸夜黑漆漆的雙眸，面無表情的，很兇。

    封延看向沈至歡：“這……”

    沈至歡瞪了陸夜一眼，陸夜動(dòng)了動(dòng)嘴角，還是收回目光，然后轉(zhuǎn)過身去。

    沈至歡道：“沁蘭，將我的步搖拿過來?！?/br>
    沁蘭應(yīng)了一聲，沒過多久便拿來了一個(gè)檀木盒子。

    沈至歡將盒子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對一模一樣的白玉海棠滾珠步搖，海棠花邊上有極細(xì)的一圈金絲，沈至歡拿起一個(gè)，然后將檀木盒子連同里面那個(gè)送給了封延。

    封延接過，道：“多謝姑娘了?！?/br>
    沈至歡應(yīng)了一聲，道：“那我們一同下去吧?！?/br>
    封延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排走在了沈至歡旁邊。

    陸夜跟在后面。

    到了底下廳堂中后，封延取了簪子，又再次同沈至歡告別，“姑娘，后會有期?！?/br>
    “后會有期?！?/br>
    封延離開之后，沈至歡顯然開心了起來，唇角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甚至都沒有計(jì)較方才陸夜的無禮。

    沁蘭將步搖收起來，見沈至歡心情不錯(cuò)，便道：“咦？封小公子同姑娘說什么啦？”

    沈至歡沒有多說，只道：“問這么多做什么。”

    她說完又在金縷閣里指了好幾個(gè)釵子還有耳環(huán)叫一旁店家裝了起來，嘴里還在問沁蘭這個(gè)怎么樣，那個(gè)好不好看。

    陸夜一直默不作聲的跟在沈至歡旁邊。

    “你看這兩個(gè)，哪個(gè)好看一些？”沈至歡碰了碰陸夜，將兩個(gè)不同款式的碧璽簪拿在手里給他看。

    陸夜的思緒似乎沒在這上面，沈至歡問了兩遍陸夜才看向她：“什么？”

    沈至歡道：“你今天怎么了？”

    陸夜正要說話，沈至歡卻不打算再理他，繼續(xù)道：“管你怎么了。這兩個(gè)都要了?！?/br>
    封延前腳才走沒多久，沈至歡一行人便也跟著離開了金縷閣，沁蘭給沈至歡打著傘，擋住了日光，扶沈至歡上馬車時(shí)，道：“小心?！?/br>
    沈至歡坐進(jìn)馬車，仍覺得今天有種不真實(shí)感。

    還好她今天心血來潮的出門了，看見封延過的好她很開心，不僅僅是因?yàn)樽约盒睦锏哪切┴?fù)罪感，更是因?yàn)樗膊幌胱尫庋舆@樣好的人去遭遇不幸。

    她又將那個(gè)白玉步搖拿出來看了看，這個(gè)圖樣她畫了很久，用料是直接從候府拿過去的，也不知道誼寧郡主會不會喜歡。

    應(yīng)該是會的吧？

    她這樣想著，忽而察覺了一絲不對來。

    “陸夜呢？怎么還不走？”

    沁蘭道：“他方才說有一點(diǎn)急事要處理，叫我們等他片刻。”

    沈至歡皺起眉頭：“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說？”

    沁蘭道：“奴婢原本要來告訴您的，但他說他不出一刻鐘就會回來了，叫奴婢先不要告訴您。”

    沈至歡沒有問陸夜都去干什么了，反正陸夜整天行蹤不定，問了沁蘭估計(jì)也不知道。

    只是她有些不滿陸夜就這樣把她仍在這里的行為，還讓她等他，就算去的時(shí)間再短，也該跟她說一下吧。

    這個(gè)狗奴才，真是越發(fā)的膽大了。

    但是沈至歡今天心情好，決定不跟這個(gè)狗奴才計(jì)較。

    沁蘭坐在沈至歡對面，兩人先說了幾句話之后便陷入了沉默，沈至歡將步搖重新放回盒子里，坐在馬車中等陸夜回來，

    馬車?yán)锖莒o，隔了半晌，大概都大半刻鐘了，陸夜還沒有回來。

    沈至歡有些不耐煩起來，“不是說不到半刻鐘嗎？”

    沁蘭道：“…奴婢也不知，他走時(shí)就是這般同奴婢說的，要不奴婢下去找找他？”

    “他若是走了。誰能找得到他在哪?！?/br>
    沁蘭不說話了，兩人之間又有些沉默。

    沈至歡隨口道：“今日在門外，你同他說什么了嗎？”

    沁蘭想了想，如實(shí)跟沈至歡說了她同陸夜之間的對話。

    沈至歡越聽便越發(fā)覺得不適，道：“我同別人如何關(guān)他什么事，怎么一直問，你也不煩他?！?/br>
    沁蘭不知該如何回答，道“興許是…或許太在意小姐您了?！?/br>
    “他可能同別人的，都不大一樣呢？”

    這個(gè)問答并沒有讓沈至歡覺得愉悅，她不喜歡別人過多的干涉她的感情和生活，而陸夜反應(yīng)分明是過線了，他根本理解不了她的愧疚，只能看到她對封延與眾不同，

    真是個(gè)傻子。

    沈至歡的好心情被陸夜破壞了些。

    畢竟都跟他說過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能太過當(dāng)真。

    沈至歡靜靜地坐在馬車?yán)锏汝懸够貋恚稚先藖砣送?，有些喧鬧，沈至歡閉上眼睛靠在軟墊上休息，腦中亂糟糟的想著關(guān)于封延，還有關(guān)于陸夜的事情。

    輕風(fēng)掠進(jìn)，揚(yáng)起沈至歡鬢角的發(fā)絲，時(shí)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流逝。

    “如果不能解決問題的話，就把制造問題的人全殺了?！?/br>
    陸夜說的這句話，不知道為什么忽而清晰的浮現(xiàn)出來。

    沈至歡睜開眼睛，緩緩的坐直身體，她心跳有些快，說不上是什么感覺。

    “他走的時(shí)候，神色怎么樣？”

    沁蘭回想了下，道：“……好像也沒什么異常的，就是面無表情的?！?/br>
    “怎么了嗎小姐？”

    縱然沈至歡極力想要忽視心底那沒由來的恐慌，但是她越想便越覺得有些害怕。

    “總不至于……”

    她話沒說完，還是站起身來掀起車簾跳了下去，“你待在這，我去找找他?！?/br>
    *

    而此時(shí)此刻，同沈至歡所在的地方只隔了一條街的小巷里，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巷子里面堆放著很多廢舊之物，大多都是還沒來得及清理的街道上一些賣時(shí)令水果的攤販扔掉的爛果，還有已經(jīng)爛黃的菜葉，被污水浸濕的木板，以及其他看不出是什么的東西。

    巷子內(nèi)散發(fā)著一種難言的惡臭。

    方才還在金碧輝煌的金縷閣內(nèi)被整整齊齊采訪的東西散落在地上，木匣子幾乎被摔得四分五裂，兩根簪子被摔落在地上，沾上了惡臭的污，而那根白玉步搖被封延緊緊的握在手里。

    他坐在地上，一身整齊潔凈的衣裳變的凌亂臟污，手肘有些艱難的撐著地，另一只手抹了下自己唇邊的血跡，抬頭看著陸夜，道：“……在下怎么不記得是何時(shí)招惹了兄臺啊?！?/br>
    陸夜并不理會封延的話，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封延，道：“給我?！?/br>
    封延問：“什么？”

    陸夜道：“你手里的東西?！?/br>
    封延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步搖，忽而笑了起來，問道：“兄臺喜歡沈姑娘嗎？難怪方才會那樣呢。”

    陸夜低聲道：“現(xiàn)在給我，尚且留你一個(gè)全尸。不給的話，就只能剁掉你的手了?！?/br>
    封延答非所問道：“兄臺你這樣，沈姑娘知道嗎?！?/br>
    陸夜垂眸看他，“她知不知道很重要嗎？”

    封延捂著胸口咳了兩聲，又咳出一些血他，他身形原本就清瘦，如今唇邊帶血的模樣更顯得有些許的脆弱單薄。

    “那看來是不知道了，可沈姑娘若是知道了，恐怕是不會開心的?！?/br>
    陸夜冷笑了一聲，道：“那同你一個(gè)死人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br>
    封延看著并不害怕，即便到現(xiàn)在了，他仍是看著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就像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一樣：“死的話也行，不過兄臺…咳咳……”

    他咳了兩聲又繼續(xù)道：“不過兄臺能讓在下死個(gè)明白嗎？”

    “兄臺這是覺得在下喜歡沈姑娘，讓您有了危機(jī)感嗎？可這上京城喜歡沈姑娘的如過江之鯽，兄臺恐怕殺不干凈吧?！?/br>
    陸夜看著被他緊緊抓在手里的簪子，道：“你說的對，但他們就算再喜歡又能如何，他們不會有機(jī)會的?！?/br>
    封延愣了一下，隨即低聲笑了出來，他一笑咳出來的血就越發(fā)的多了，“所以兄臺的意思是，我就有機(jī)會嗎？”

    “你是如何看出來的，你可知道在下其實(shí)……”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夜死死的掐住了脖頸。

    大概是他方才某一句話一不小心刺激了他，陸夜看他目光冷的像看一個(gè)死人，眼底泛著紅，手掌不停的收力，封延唇角的血滴落在了陸夜的拇指上。

    封延的臉不受控制的迅速漲紅起來，窒息越發(fā)強(qiáng)烈，他也沒有掙扎，那雙清透的眼睛看著陸夜時(shí)似乎仍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