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山匆匆一瞥，視線飛速挪開，低頭看地面，喉結(jié)輕輕滾動(dòng)。

    “吃么？”嗓音似乎比平時(shí)喑啞兩分。

    沈愉初從他飄忽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不妥。

    自從合租室友換成李延山之后，沈愉初如果在家穿吊帶睡裙，都會外披一件薄外套。

    剛才匆忙之中忘記了。

    她知道現(xiàn)在自己在他眼中，是什么樣子。

    肩帶細(xì)得可以忽略不計(jì)，V字領(lǐng)外風(fēng)光半隱。

    每一個(gè)毛孔都瞬間張開，拼命往外散發(fā)guntang的羞赧。

    沈愉初故作鎮(zhèn)定地放下吹風(fēng)機(jī)，撿起搭在毛巾架上的淺灰針織衫，努力從容地披上，微微側(cè)過身去，邊扣扣子邊說：“好，我把浴室收拾一下。”

    李延山轉(zhuǎn)身大步往廚房去，走兩步，停下了，沒有回身，只稍稍朝后偏了偏頭，扔下一句“過來?！庇窒蚯白吡恕?/br>
    沈愉初頓了一下，拿上毛巾擦著頭發(fā)，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邊擦邊想，她好像很少聽見，他使用表命令的祈使句。

    *

    通常，在宵夜準(zhǔn)備階段，沈愉初都在房間里做自己的事情，等李延山做好飯來叫她。

    但今天李延山難得邀請她參觀，又考慮到他心情不虞，沈愉初搬了筆記本電腦坐在流理臺旁。

    回復(fù)了兩封郵件，在停頓思考第三封的措辭時(shí)，視線有意無意地飄向了不遠(yuǎn)處的男人。

    他換上簡單的黑T，手起刀落，肩和手臂的肌rou因提刀的動(dòng)作而緊繃，眼神似專注似放空，所有注視都傾注在手中的銀刀尖。

    斜上方有射燈打下，為他鍍上一層光，是專屬舞臺的鎂光燈。

    沈愉初第一次，get到男人做飯時(shí)的帥氣與魅力。

    她想，若此時(shí)場景驟換至戰(zhàn)場，他也依然能這樣運(yùn)籌帷幄舉重若輕。

    比起以往又煮又煎又烤的復(fù)雜宵夜，今天李延山只簡單做了一份帕尼尼，從中間切半，分在兩個(gè)盤子里，在臺面上放下，單手拖張椅子過來，坐在沈愉初對面。

    沈愉初雙手捏起，張嘴咬一口下去，煎蛋、火腿、生菜，和半融化的芝士片，無比滿足。

    “為什么這種漢堡叫帕尼尼？”她忽然想起來問。

    “Panini是Panino的復(fù)數(shù)形式。”李延山?jīng)]碰食物，一只腳搭在高腳凳的杠沿上，另一只隨意踏在地上。

    對面的女人領(lǐng)口露出白皙的脖頸，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剛才洇開的水漬。

    他將視線收回，落在盤中的面包上，解釋道：“在意大利語里，pane是面包的意思。”

    “為什么是Panini，不是Panei？或者Paneni？”沈愉初舔一下嘴角的奶酪漬。

    手肘撐到臺面上來，大半張臉被面包擋住，只露出忽閃忽閃的大圓眼。

    “-ino是縮小化詞綴。例如gatto是貓，gattino是小貓。”李延山盯著她的眼睛，說出腦海中第一個(gè)蹦出的詞。

    沈愉初捂嘴“哇”一聲，由衷夸贊道：“你懂得好多??！你的第二外語是意大利語嗎？”

    他害羞地咬了下下唇，清淺地笑笑，說不是，“我二外學(xué)的西班牙語?！?/br>
    沈愉初和他搭著話，一邊偷偷觀察他的面部表情。

    從他主動(dòng)來浴室敲門，似乎一切都恢復(fù)了正常。

    直到此刻，隔著流理臺轉(zhuǎn)角的對望，她掉進(jìn)他眇眇忽忽的凝視。

    沈愉初終于確定，今晚，在李延山身上，那一絲絲忽隱忽現(xiàn)的、說不上來的不悅，是沖她來的。

    他略微蹙眉的凝睇里，傳遞著沈愉初解讀不出的信息。

    一種探究，一種遺憾，一種失望，一種……恨鐵不成鋼？

    收拾完碗筷，沈愉初回房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思量推敲了很久。

    她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情，會讓李延山覺得不開心呢？

    難道上周末本該輪到她打掃衛(wèi)生間，她漏掉了？

    沒有啊，室友口頭協(xié)議約定，單周是李延山，雙周輪到她，上周明明就是單周啊。

    她在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惑中睡去。

    夢里，她和李延山在會議室，她正拍著桌子慷慨陳詞，李延山突然叫停，信步走到她面前，低下頭和她平視，手輕輕一推，將她壓在會議桌上。

    他手撐在她身側(cè)，目光沉邃地看著她，鼻尖貼著她的鼻尖，淡淡說：“jiejie，你穿件衣服吧。”

    身上驟涼，她慌忙中低頭一看，西裝套裙不知什么時(shí)候變成了白色的真絲吊帶睡裙，睡裙還濕透了，變成半透明的質(zhì)地，緊緊勾勒在身上。

    沈愉初是捂著心口嚇醒的。

    砰砰砰的巨大心跳聲余音繞梁。

    她絕不肯承認(rèn)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由于怪夢來襲，九點(diǎn)上班打卡，她八點(diǎn)鐘就出現(xiàn)在了公司大堂。

    在一樓便利店里徘徊兩圈，買了一個(gè)三明治一瓶酸奶，走到自助收銀機(jī)前面，剛想刷條碼，沉默片刻，又快步折返，拿了一瓶灌裝咖啡。

    拎著袋子乘電梯上樓，整層開放辦公間都沒見人。

    她在工位上放下早餐，撕了張便簽條，貼在咖啡罐上。

    【不知道你昨天為什么生氣了，

    如果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

    隨時(shí)找我聊哦。

    ——YC】

    如何落款，沈愉初執(zhí)筆猶豫了好一會兒。

    公司里以英文名稱呼為主，整個(gè)辦公間估計(jì)也沒幾個(gè)人知道她的本名，寫YC比簡寫A更保險(xiǎn)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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