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楊下，一匹五花青驄馱著空鞍，閑閑踱于門外，忽而抬頭揀擇嫩樹葉，忽而低首嚼芳草。

    崔約不禁停步，“這是耶耶的大青，它怎會在這里？”

    懷著忐忑，崔約緩緩走入，院中遺有一柄鋼鞭，明間的地板上，散落著撕裂的少女心愛的時(shí)世春裝。一個(gè)身分低微，經(jīng)濟(jì)不寬裕的少女，要集齊這些華美貴重的衣物，需要很多的聰明。

    無意間，他踩到一顆白玉鈿花，發(fā)出清脆的碎響。

    像是回應(yīng)，寢室里傳來一聲壓抑的嬌哦。

    “你猜誰來了？”飛黃笑問。

    無言。

    “適才叫得那樣響，怎么忽地不出聲了？”

    無言。

    “阿約，你進(jìn)來?！?/br>
    崔約沒有應(yīng)，反而后退幾步，轉(zhuǎn)身朝外走。外面楊柳風(fēng)輕，落櫻亂飛，到處的冶葉倡條，無不使他想起那個(gè)腰支纖細(xì)，手指一觸便軟化成水的柔情女子。

    他漫無目的地走，只想去高處，更高處，仿佛那里才有可呼吸的空氣，問題的終極解決方案。

    黃昏，他來到懸崖邊，倚著松根坐下。下面是翡翠綠的森林，為晚風(fēng)所撼，浪翻如海。夜色漸濃，那片海變得墨黑，深不可測，仿佛可以吞噬無限煩惱。

    無月之夜，星與星隔得很遠(yuǎn)，好似顆顆是孤兒。

    耶耶為何這樣做，為何偏偏于此時(shí)？不久前，他剛剛在戰(zhàn)場上，匹馬獨(dú)闖敵陣，從數(shù)百人的圍困中救父脫難。

    哦，是了，好勝的耶耶，怎能容忍兒子比自己英雄？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阿約?！?/br>
    崔約回首，幸而今夕無月，看不清她的面容。

    “我沒有招惹他，是他自己闖入。”姑瑤解釋，她生來冶媚，日常輕佻，出了這種事，很難自白，但她相信崔約不會懷疑。

    崔約確實(shí)信她。眼前驀地浮現(xiàn)童年的小屋，冬雨綿綿，舊衾寒硬如鐵，兩具小小身體相依取暖。

    “他要我離開你，我只能答應(yīng)，還得歡歡喜喜的，如雀躍高枝。你不要見怪?！?/br>
    崔約點(diǎn)頭。

    “將來有一日，我回來，你還要我嗎？”

    崔約點(diǎn)頭。

    姑瑤笑起來，也許是哭，“萬幸！你若是擺首，我已從這里跳下去了。好，以后我就為那一日活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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