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綏眸底溫軟：“阿姐，我跟老師一起吃食堂，用他的津貼?！?/br>
    “啊，行?！鳖櫱淝溷读艘幌?，然后才想起來干爹還有個勤務(wù)兵會跟著一起去，就算他們不吃食堂，也餓不著。

    這才放心下來。

    稍稍過了一會兒，又問沈綏這里準(zhǔn)備好沒有那里帶齊沒有。

    沈綏知道這是舍不得自己，心頭酸澀，全部一一回應(yīng)。

    吃完午飯，顧卿卿和楚岱送秦老和沈綏去火車站，楚淵本來是要安排人開車送他們?nèi)ナ锥嫉?，以秦老的級別怎么樣都不為過。

    但是因為路途太遠(yuǎn)，開車過于顛簸，怕他這把老骨頭受不了，楚淵只好給他們買了火車票。

    夫妻倆手里抱著孩子，團團年年一個在阿爺懷里，一個拽著小舅舅的衣擺就是不肯松。

    “干爹，您到了那里要多保重身體，按時吃飯按時吃藥，別看書到太晚，勞心費神還容易傷眼睛?！鳖櫱淝湔f到最后，心里得不舍愈發(fā)強烈。

    “好孩子，干爹都記住了，我和阿綏在首都把家里收拾好，等你們過來?！鼻乩蠝芈暟参俊?/br>
    顧卿卿胡亂點了下頭，然后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們，怕被看到奪眶而出的眼淚。

    沈綏心里也不好受，他最大的溫暖就是阿姐和姐夫給的，從十二歲到現(xiàn)在十六歲，沒有一刻離開過他們跟前。

    “阿姐……”他嗓音有些沙啞。

    顧卿卿懷里的驕驕看到阿娘哭，伸著白嫩的小手笨拙地給她擦眼淚，然后也跟著“哇”一聲哭了出來。

    團團年年本來還能繃住，現(xiàn)在完全忍不了了，一個趴在阿爺肩頭埋臉哭，一個抱著沈綏的腿哭。

    沈綏彎腰抱起年年，親了下他額頭：“小寶乖，不哭了?！彼约貉畚卜褐t。

    年年咬著嘴唇，委屈道：“年年不哭?！睕]過多久，又哼哼唧唧抽抽噎噎?？薜酶土耍骸翱墒俏也幌刖司俗??！?/br>
    楚岱懷里的小星星本來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聽到哥哥的話也跟著哭了出來。

    他還不會說話，但是大人講的話基本上都能聽懂。

    男人心里也不好受，拍著他的后背，柔聲道：“再過一陣我們就去找舅舅和阿爺了，不哭了乖?！?/br>
    秦老也安撫懷里的團團，承諾給他買很多玩具放在專門給他留的房間里，還說要在他臥室專門放個零食柜子，這才把小家伙的情緒安撫下來。

    火車慢慢駛離，團團年年追著火車跑了一段距離，沈綏挨著車窗跟他們揮手，看到哇哇大哭追著火車跑的兩個小短腿，有些不忍心想別過頭去，又不舍得轉(zhuǎn)頭。

    想多看他們一會兒。

    膝上放著的黑色布袋子里裝著這幾年拍的全家福和日常生活照片，他現(xiàn)在只期望阿姐和姐夫早點來首都。

    第266章 紅紅火火266   恢復(fù)高考

    一九七七年, 十月二十一日。

    人民日報發(fā)表頭條報刊《高等學(xué)校招生進(jìn)行重大改革》，宣布中斷了十余年的高考將于冬季恢復(fù)考試。

    收音機里不停播報——

    “工人同志、農(nóng)民兄弟、上山下鄉(xiāng)知識青年、復(fù)員軍人皆可參加高考，此次高考由各省自主命題……”慷慨激昂的聲音聽得人熱血澎湃, 正在三樓拆被套的顧卿卿愣了很久。

    “哐當(dāng)——”是臺燈砸在地板上的聲音。

    她循聲看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爬上椅子的驕驕半趴在書桌上, 搗亂的小手伸在半空中, 還沒來得及收回。

    “楚疏月！”她額角青筋暴起，腦瓜子嗡嗡響, 咬牙切齒走過去：“你爬這么高不怕摔??？！”直接把小家伙拎起來擱床上, 又彎腰撿起臺燈，挨著書桌的墻放好。

    “這么喜歡動小舅舅的東西, 就不怕他回來揍你？”檢查了一下, 臺燈沒壞, 磕在地板上沒留下什么痕跡。

    驕驕趴在柔軟的被芯上, 仰著頭，漆黑清澈的大眼睛看著她，“要啾啾~不怕！不怕、疼?！?/br>
    小家伙再過幾個月就兩歲了，說話還算清晰, 顧卿卿很快懂了她的意思。

    要舅舅回來, 不怕被揍，不怕疼。

    她也很想沈綏, 這大半年他不斷往家里寄信, 說在那邊的生活。

    字是越來越好了，以前僅僅是清雋, 現(xiàn)在逐漸有自己的風(fēng)骨。

    有干爹的教導(dǎo)，差不到哪去。

    她把小家伙挪開，抱著被芯去外面陽臺曬, 留下一句話哄女兒：“要不了多久，我們也要去首都了。”

    驕驕趴在床單上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歪著小腦袋看著門口，等阿娘沒影了她又順著床邊爬下去，蹬著小腿撒丫子往書房跑。

    小星星坐在地板上玩魯班鎖，旁邊散落一地拆開的木條，還有顧銀做的小玩意。

    “哥哥~”驕驕直接在他旁邊蹲下，胖嘟嘟的小手拍他胳膊：“阿娘、見啾啾~”

    小星星從旁邊椅子上拉了塊毯子下來，塞她屁股下，在meimei期待的小眼神中，不輕不重“哦”了一聲。

    驕驕氣得一屁股坐在毯子上，搶過他手里的魯班鎖，不敢置信地看著哥哥：“不見啾啾？”

    不想見舅舅嗎？

    沈綏是在他們快周歲的時候去首都的，按理說兄妹倆應(yīng)該對他沒什么印象，反而團團年年要更深刻些。

    但是家里照片多，驕驕經(jīng)常抱著照片不撒手，問二舅舅這是誰那是誰。

    久而久之就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小舅舅和阿爺，在首都等他們過去。

    小星星隨意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驕驕又氣呼呼地把魯班鎖塞他手里，小手扒拉著他的肩膀借勢起身：“找團團！哼~”

    小星星看著她跑遠(yuǎn)，也沒追，隨手拿過旁邊的木條，順帶扯過毯子蓋在自己腿上。

    今天日頭好，顧卿卿把沈綏房間里的被芯拿出來曬曬，想著晚上再收進(jìn)衣柜。

    她又從陽臺進(jìn)來打了一轉(zhuǎn)，去顧青烈房間把他被子拆出來。

    顧燦陽那里不用管，他最近忙得很，沒空過來住，陽臺也曬不下這么多。

    “小星星？”書房門沒關(guān)，經(jīng)過的時候隨意瞥了眼見兒子坐在地上，她腳步一頓：“地板涼，去床上玩。meimei呢？”

    “找哥哥?！彼槒钠鹕恚谥_把毛毯重新掛到椅背上，又把玩具一一撿到旁邊的紙箱里。

    “你先去小舅舅房間玩，待會兒阿娘跟你一起下去?！鳖櫱淝涠谒?。

    驕驕這小家伙下樓也不用太過擔(dān)心，穩(wěn)當(dāng)?shù)煤?，沒怎么摔過。

    她繼續(xù)去陽臺曬被子。

    過了一會兒，顧卿卿看到坐在沈綏床上等她的小兒子，抱起他親了一口：“中午想吃什么？建國舅舅應(yīng)該送了菜來吧?！?/br>
    最近她沒怎么出去買菜，男人們都忙，她帶著四個孩子不太方便出去，都是顧建國和顧衛(wèi)東送菜。

    “紅棗、rou餅湯?！毙⌒切钦f話不緊不慢，咬字清晰。

    “行，給你蒸紅棗rou餅湯，”顧卿卿抱著他下樓，“我們?nèi)枂柛绺缫允裁??！?/br>
    團團年年和驕驕兄妹仨口味一模一樣，倒是小星星跟他們有些偏差。

    碰到不喜歡吃的，小星星不會說出來，但是也不會動筷子。

    到了一樓，兄妹幾個或躺或坐或趴在扶手上看電視，表情大多一致，手里都拿著芒果在啃。

    “建國舅舅送來的，”不等她開口問，年年立馬從沙發(fā)上爬起來，腆著臉從茶幾上拿了個芒果湊到她面前：“又香又甜，阿娘吃吖。”

    顧卿卿把小星星放沙發(fā)上，團團伸手摸了個芒果塞弟弟懷里，含糊不清道：“星星自己剝哈~”

    顧卿卿接過芒果，揉了揉兒子的腦袋：“行，中午想吃什么？阿娘該做飯了，你們看著弟弟meimei?！?/br>
    “蝦皮餛飩！”團團年年不假思索，異口同聲。

    驕驕嘴臉都是芒果汁，她也咧著小嘴笑：“蝦蝦！”

    “看你們建國舅舅有沒有送蝦來，有就鮮蝦紫菜餛飩，沒有就蝦皮餛飩?！鳖櫱淝渎朴苿冎⒐ね鶑N房走。

    灶臺上菜籃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食材，她還來不及拿出來看有什么，就聽外面有人在喊：“卿卿！”

    “誒！來啦?！鳖櫱淝溆质栈厥?，往外面客廳走。

    常月滿臉喜色：“今天收音機你聽了沒？恢復(fù)高考啦！”她聽完就趕緊過來了，連兒子都沒帶。

    顧卿卿也笑著點頭：“是件天大的好事，我還想著中午吃點好的慶祝一下，你吃飯了沒有？要不一起？”

    “不用，我婆婆家里燉著大骨湯呢?！背Ｔ掳阉鶑N房里推，“你不用管我，該忙什么忙什么，我就是想過來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新華書店買點書寄回去。”

    顧卿卿怔了片刻，一拍腦袋：“呀，我怎么忘了這件事了?！?/br>
    她也顧不上做飯了，拉著常月就往外走，對團團年年說：“大寶小寶別看電視了，趕緊帶著弟弟meimei去食堂吃飯。”

    “好嘞！”年年眼珠子一轉(zhuǎn)，問哥哥：“去野戰(zhàn)軍還是海軍指揮部呀？”

    團團拿過旁邊的濕帕子給meimei擦嘴：“去空勤灶。”

    顧卿卿很放心這幾個小家伙，團團年年到處蹭飯已經(jīng)份外熟稔，現(xiàn)在去食堂說不定還能碰上阿爹和舅舅們。

    她推著自行車往院子外走：“今天新華書店肯定有不少人，也不知道咱們能不能搶到書?！?/br>
    她是想著買點書給家里的哥哥們寄回去，上次在收到干爹的暗示后，家里人都有偷偷做準(zhǔn)備。

    “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多人吧？”常月跟在她旁邊：“說不定還有人沒回過神來，到處確認(rèn)消息呢?！?/br>
    “得去看看才知道?！?/br>
    新華書店離她們這有些遠(yuǎn)，踩自行車都得半小時，在百貨大樓那邊。

    出了軍區(qū)大門，她蹬著自行車：“坐穩(wěn)了啊，抓著我，咱們盡量早點回來，不然薛嬸等開飯等急了?！?/br>
    “沒事，”常月抱著她的腰，想不通怎么生了四個孩子還能這么瘦呢，“我跟她說了，來找你，不用等我吃飯?！?/br>
    聽到兒媳是過來找顧卿卿，薛嬸立馬沒意見。

    因為方子的事，她對顧卿卿份外親切，現(xiàn)在和她關(guān)系好的嬸子跟顧卿卿也經(jīng)常往來。

    顧卿卿點頭：“那就行?！?/br>
    街上的人比平時多很多，看著他們的方向，顧卿卿加快了蹬自行車的速度：“這都是要去新華書店的吧？！”

    “對對對，這方向多半是?！背Ｔ乱布绷耍骸扒淝浒。趴禳c，你這軟綿綿的沒吃飯呢？”

    顧卿卿：“……還沒來得及?！?/br>
    常月一想還真是，她訕訕一笑，沒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