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原縣郵局。

    “小林同志來了。這回還是寄去《省城日報》不？你可真能干?！编]局今天是和林青禾熟悉的常大姐上班。在成為通訊員之前，林青禾的郵票都是和她買的。

    “今天不是呢。常大姐，我結(jié)婚了，是給我丈夫部隊寄的?！?/br>
    “喲，啥時候的事啊，恭喜恭喜。軍人好，咱老百姓的安穩(wěn)日子可離不開他們呢！”常大姐一臉認同地對林青禾點點頭。

    從郵局出來的林青禾轉(zhuǎn)頭就去了信用社，她單辦了張存折，轉(zhuǎn)門用來存盧向陽寄回來的錢。他這次寄回來一百塊這么多，她給盧家二老買rou買米買麥乳精的也只用了10塊錢都不到，于是她往折子里存了60元。回家后，林青禾找出一本本子當做賬本。

    她寫著：

    1974年3月20日

    鐵源米價0.138元一斤，用了兩張軍需糧票，購入十斤，計1.38元。

    鐵源豬rou價0.68元一斤，用了四張軍需票，購入8斤，計5.44元。

    供銷社麥乳精每瓶3.05元，計入3.05元。

    合計9.87元。

    存入存折60元，還剩30.13元。

    林青禾把賬本和存折一起放在抽屜里。她覺得自己有工作每個月拿工資加上他們之間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婚姻狀態(tài)，她實在沒有底氣去花盧向陽的錢。

    ……

    而被郵局常大嫂夸守衛(wèi)了百姓安穩(wěn)生活的盧向陽此刻在做什么呢？

    盧向陽正在參加地方軍團精銳特種兵選拔測試。這個即將在京城成立的特種兵軍區(qū)是由全國各地軍區(qū)選出來的3000軍中尖兵組成。

    體能測試、游泳測試、步 | qiang射擊測試這些盧向陽平時也在做的訓(xùn)練他麻煩的成績都是優(yōu)等。

    紀紅衛(wèi)也報名了，但是他勉強通過前三關(guān)，此時正坐在草地上累得直喘氣。他自從成了教導(dǎo)員以后，工作上更多的是政治方面的，已經(jīng)很少參加這種高強度的訓(xùn)練。能堅持下來并且通過，都是依靠著之前的身體記憶。

    他們還剩下最后一關(guān)為期七天的山區(qū)野營測試。

    順利參加到野營測試的軍人有30個，可以自行組隊。他們每人都被發(fā)了一個行李卷，里面只有基礎(chǔ)的急救用品和槍支彈藥。要滿足7天生存所需，只能依靠自己在行軍500余公里途中自行辨別獲取野外食物和水源。當他們到達中轉(zhuǎn)站的時候，就能獲得上級準備的突圍，反突圍，偵察敵情，攀登懸崖等演習(xí)任務(wù)。?以他們最后返回軍營的時間和任務(wù)完成度來排名。這主要是為了挑選真正業(yè)務(wù)能力強悍素質(zhì)優(yōu)秀的軍中精英。

    西北山里氣溫低，就算是三月下旬氣溫也還是在零下。他們一行30個人就穿著軍裝膠鞋踩在還沒完全化雪的山路上。

    根據(jù)分發(fā)到的地圖，他們先要翻過這座山。這座山遠看基本可以說是光禿禿的，除了殘星白雪就是黃土。但其實走近了還是有很多植被的，只不過比較矮小顏色又和黃土融為一體因此看上去不顯眼。

    沒有多久大家就散開了。盧向陽自然是和紀紅衛(wèi)一組，另外還有兩個連長小張、小韓也和他們一起。

    盧向陽幾人已經(jīng)走了大半天，暫時沒有找到吃的東西，只能用雪水來潤潤唇。下午，他們找到一片稀稀疏疏的竹林。

    紀紅衛(wèi)眼尖看到草地里有兩只野雞。他面色一喜就往林子里沖。只見他趁野雞不備，迅速地一手一只，抓住了兩只野雞的翅膀。那兩野雞尖叫著在空中掙扎。

    “有吃的了！”紀紅衛(wèi)對著兄弟們揮舞手里的兩只野雞，之前因為饑餓而無精打采的臉上，此刻一對黑眸亮得驚人洋溢著喜悅。

    小張用刀砍下竹子做成水桶來儲存雪水，畢竟山下可是沒有積雪的，他們要再想找到水源就沒有這么容易了。小韓也在砍竹子，既是等會兒可以當柴燒，又要當做吃飯的家伙什。盧向陽則在竹林周圍尋找可以吃的野菜野果。

    盧向陽耳力一向不錯，他聽到這附近有斷斷續(xù)續(xù)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就順著響動走了過去。越往前越?jīng)]有路，但是聲音卻越來越響。

    盧向陽幾乎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場景，這竟是一片還算茂盛的松樹林！一股風吹過來，松濤陣陣。他的眼神落在前方那一棵最茂盛的紅松樹上。

    從他們得到的地圖看這一路上將會很難找到食物，而松樹林里不僅有松子更會有蘑菇、野果等。在他老家東北的松樹林里就有很多可以吃的東西。他記得三年饑荒的時候，他就天天和哥哥們?nèi)チ肿永镎页缘摹?/br>
    老人都說，松樹林里的蘑菇很好分辨有毒沒毒，一看顏色，二看缺口。不要找顏色鮮艷的；有缺口的一般都是被小松鼠咬過的。

    盧向陽快步進了林子，就聽見樹頂上幾只小松鼠吱吱叫著逃竄的聲音，這就是他剛在林子外聽到的響動。

    當盧向陽躥到了樹頂上取走那一大朵蘑菇準備下樹的時候，他看到旁邊樹上一只肥碩的灰毛松鼠小眼睛咕溜溜地望著他轉(zhuǎn)悠，一點兒不怕人的樣子，口腔里還傳出嘶嘶嘶聲，讓人看了感覺這只松鼠仿佛在用這深惡痛絕的樣子控訴盧向陽。

    盧向陽心想，這該不會是這只松鼠留在這里的蘑菇吧？

    他朝松鼠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了小松鼠。你的存糧我先帶走了。”

    盧向陽回到竹林的時候，紀紅衛(wèi)已經(jīng)將雞處理得差不多了，正準備生火烤雞。

    “我在前面發(fā)現(xiàn)一個松樹林，應(yīng)該是沒人去過的。等會我們再過去一趟?！北R向陽把剛摘的沙蔥、蘑菇都用雪水洗了，把沙蔥塞到了雞肚子里，蘑菇就放在竹筒上烤。

    “咱還真夠幸運的！”紀紅衛(wèi)感嘆道。

    一頓飯后，四人恢復(fù)了精神，往松樹林出發(fā)。他們的腳步聲嚇得樹上的小松鼠們呲溜一聲就四處逃竄開來。

    四人仿佛土匪進村一般，彎腰在松樹林四處走動，看著能吃的就一把薅起來。他們貓腰在林子里是轉(zhuǎn)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行李卷都塞滿了才罷休，原路返回。加快速度下山，天快黑了，他們得找個安全點的地方扎營。

    在盧向陽他們走了后，松樹林的小松鼠們才偷偷出來。

    這伙人類太可怕了欺負鼠把鼠的存糧都帶走了嗚嗚嗚。

    第17章 稿費   給家人做衣服

    社員是沒有休息日的說法的，只要上工哨子一響他們就得到地里集合，然后由隊長分配今天的生產(chǎn)任務(wù)。泉水大隊的春種工作已經(jīng)進入到播種的階段。

    負責撒種子的社員胸前都背著筐種子，隨著走動把種子撒到壟溝里，這活得經(jīng)驗足又手巧的老把式干，不然種子撒得歪歪扭扭就會影響后續(xù)的生長和收割。

    在一片地撒完之后，還需要回過頭來把剛才的種子壓實。播種之后還需要挑水和糞來澆地。不同的種子播種的時間和方式都不同，這播種的活是一茬一茬地接連不斷。

    大隊還有任務(wù)豬任務(wù)牛任務(wù)羊以及其他的生產(chǎn)任務(wù)，也都是要有專人負責的，社員們整個春天很少會有空閑的時間。

    林家和盧家還是和耕地的時候一樣，被林大伯安排在一起。

    隊上之前記分員小王因為嫁到隔壁生產(chǎn)大隊去了，記分員的位置就空了下來。林大伯有意照顧侄媳婦楊素筠，這教授的孫女兒水平肯定不會差，只是考慮到她爺爺?shù)某煞衷S是會有人說嘴。

    因此林大伯在大隊干部開會時提議用珠算考試來選拔。楊素筠當然是第一名了，就這樣她成了泉水大隊的記分員，不用再下地干活。

    這天是周日，林青谷一大早就和爸媽一起下地，而林青禾帶著弟妹在家學(xué)習(xí)。

    堂屋炕桌上，林青苗和林青麥正面對面坐著，他們在寫林青禾給出的試卷。而林青禾坐在旁邊給即將上一年級的弟弟做書包。

    他們大隊的小學(xué)要等播種之后再開學(xué)，因為老師也得上工呢。

    林青麥的書包林青禾是用好幾塊舊布料縫制的，因為顏色搭配合理所以即使是舊布料也挺好看的，林青禾還用一塊有些褪色的黃色布料剪了一只老鷹縫在上面，最后把林青麥的名字繡上去就完成了。

    “真好看！大姐明天能開學(xué)了嗎？”

    “沒有，要4月2日開學(xué)?！?/br>
    “明天不是4月2日，那后天一定是4月2日了吧？”

    “二姐，開學(xué)了我要和你一塊上學(xué)校。”

    “虎子他們肯定會賊眼饞我。哈哈哈哈……”

    林青麥得了新書包樂得不行，他馬上背上書包，在炕上蹦蹦跳跳圍著兩個jiejie小嘴嘚吧嘚吧個不停。

    “差不多得了啊你，快點把試卷寫完。別影響你二姐了?！绷智嗪套ё〉艿芫桶阉蛔廊?。

    林青麥連書包都沒放下，就保持背著書包的姿勢寫試卷。

    林青禾：……算了，樂意就行吧。

    “苗兒，姐給你扯了塊布。你想做背帶褲還是裙子??？”林青禾拿出一塊藏藍色的燈芯絨布料給林青苗看。

    林青苗放下筆，側(cè)著身子湊近jiejie去看，臉上微露喜意，勾起嘴角嫣然一笑唇邊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看得出來她也是高興的。

    可她壓下了脫口而出的背帶褲，目光從布料轉(zhuǎn)到j(luò)iejie臉上，一雙澄澈的眸子看著林青禾道，“大姐，我有衣服，你給咱媽做唄。媽都好幾年沒做新衣服了?！?/br>
    林青禾看著懂事的meimei，心里嘆了口氣。她還是要努力掙稿費，讓苗兒能學(xué)會花錢不用這么小心翼翼。

    林青禾伸出食指點了點林青苗的額頭，裝作沒好氣地道，“姐給媽買了別的顏色的布。你少cao心了，放心吧，家里個個都有。姐剛領(lǐng)了上個月的稿費，有60多呢！你個小丫崽別整天擔心那么多。知道嗎？”

    林青禾語氣溫和地對meimei說，說著又轉(zhuǎn)了頭，換上一副兇惡的表情對著弟弟，“林青麥，剛才的話不許在外面說，明白嗎？不然，要你好看！”

    林青麥見大姐對自己這么兇對著二姐就那么溫柔撇了撇嘴，悶聲悶氣地應(yīng)了一聲。

    林青苗猶豫了一會，輕聲對jiejie說，“我想要背帶褲?！?/br>
    很快林青麥就寫完了試卷，他把筆一扔就下了炕，往門外跑。

    “大姐，二姐。我去找小虎子玩！”

    他去炫耀他的新書包嘞，上次虎子姐給他買了解放鞋，虎子就和他炫耀。哼，今天他也得讓虎子好好眼熱眼熱。

    屋子里剩下林青苗寫試卷時鋼筆劃過紙張的聲音以及林青禾用剪子裁剪布料的聲音。

    屋門打開著，初春上午的太陽將云朵都染了層金邊，被稀釋過的陽光輕薄又透亮，黃色的光暈全部落在姐妹倆身上。

    ……

    林青禾那邊是風和日麗下的溫馨周日，盧向陽這頭四人完成偵查敵情反突擊的任務(wù)，正面臨最后一個攀登懸崖的關(guān)卡。

    他們此刻在一處山谷中，周邊的樹上疏疏掛著些許褐色葉子。一陣寒風迎面瑟瑟地吹來，他們一個個都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在野外跋涉了五天，四個人的軍裝上已經(jīng)布滿灰塵、泥土、草屑，甚至每個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帶了些傷。

    周圍沒有人走動過的痕跡，他們應(yīng)該是第一批到這里的人。

    任務(wù)紙條上寫著他們需要從眼前的山崖下攀登上去，才能得到最后的提示。

    四人生了火簡單吃了些烤蘑菇，感覺不到饑餓以后，就往山崖底走去。

    每個人的行李卷里都有一段攀登繩，但是向上攀登無法找到支撐點綁繩子。四人商量過后，最終是盧向陽第一個上去，上去之后再把繩子放下來拉隊友們上去。

    盧向陽放下行李卷，又用力地在草地上蹭了一番好讓鞋底保持干燥。過后他又做了一會兒熱身運動，以此來防止攀登過程中身體抽筋。

    準備好以后他抬頭觀察著眼前的崖壁，這座山崖并不是很好攀登，因為可以下腳的石塊少且小，還有一部分石塊上還長著青苔。這就很容易讓人踩錯或者腳底打滑。

    盧向陽已經(jīng)開始向上攀登了，他精神高度緊張，腳下踩的是提前觀察好的點。

    很快，盧向陽的掌心和手指都已經(jīng)被尖銳的石塊勒出血痕，他還是一臉堅毅地向前。

    他沒有發(fā)現(xiàn)，他左腳下的石塊已經(jīng)有些松動了。就在他踏出右腳把全身重量放在左腳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左腳的石塊掉了下去，他也瞬間失去支撐，直直往下掉。

    “陽子！”紀紅衛(wèi)看到這一幕急得大喊，估量寫盧向陽會落地的位置，伸出雙手準備接住兄弟。

    “營長！”

    “營長！”

    千鈞一發(fā)之際盧向陽伸出手抓住了一塊凸出的石頭，暫時穩(wěn)了下來。

    他抓住的石頭部位類似三角形的尖頭，掌心被蹭破了道口子，大腿上也感覺到被剮蹭得火辣辣的。

    盧向陽兩只手緊抓著石頭，青筋暴起，兩腳在空中試探地找落腳點。感覺到踩實后，他借著掌下的石塊向上攀。

    好在接下來都沒有再發(fā)生意外，盧向陽順利地接近山頂，眼下距離頂部還剩下小三分之一的路程。

    盧向陽到達山頂?shù)臅r候，眾人都舒了口氣。他來不及處理身上的傷口，把帶上來的繩子一端綁在自己腰上，另一端扔了下去。第二個上來的是紀紅衛(wèi)，他身后背著自己的行李卷，胸前掛著盧向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