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向陽還有很多心里話想在這一刻說出來，可他再也沒忍住淚，他怕，怕他一開口全是哽咽，該影響小禾心里他流血流汗不流淚的英雄形象了。

    他怕，小禾沒他對她的深，所以他一直不敢在林青禾清醒時這么直接的告白。他知道他其實和普通男人一樣，都想在自己媳婦眼里自己是最好的。

    盧向陽貓著腰起身湊近林青禾的耳朵邊兒，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愛你?！?/br>
    盧向陽第一次懂得了，在愛情里，只有這三個字才最有重量，最能表達。

    第71章 離別   二更

    被護士打理的干干凈凈的盧嘉穗小朋友包著天藍色的小被子被送到了病房里。這病房是徐瑩重新安排過的單人病房。

    方秀珍嘴里喊著寶呀貝的從護士懷里接過嘉穗。圓圓的腦袋上面黑黑的發(fā)絲, 濕潤地貼在小頭皮兒上。她的小嘴巴一動一動的，四肢蜷曲著，小手握得緊緊的。

    方秀珍抱著外孫女愛不釋手, “護士, 我閨女什么時候會醒？”

    那護士搖了搖頭, “這我也不知道, 不過這就是沒事了才會讓推回來的，你們放心吧。

    這孩子我剛喂過水了, 一會兒等你閨女醒過來就讓她喂奶，沒有也要喂。只有吸了才會有。

    你們可以準備些下奶的湯，像什么鰱魚湯、胡蘿卜排骨湯、花生豬蹄湯、雞湯等等要是有條件這時候千萬別藏著掖著。

    她出了四分之一的血，雖然已經(jīng)輸了血, 但這月子里還是要比常人更注意護理保養(yǎng)?！?/br>
    護士走后，病房里就剩下他們?nèi)舜钜粋€還閉著眼的盧嘉穗了。

    “陽子?！狈叫阏浣辛寺曌粤智嗪虖漠a(chǎn)房被推出來后就保持坐在她床頭不動的盧向陽。

    “陽子，你看看你閨女?！狈叫阏湟皇直е〖嗡? 另一只手拍了拍盧向陽的后背。

    他這才如夢初醒。

    “媽？”盧向陽轉(zhuǎn)過身站了起來一臉茫然。

    “你好歹看看孩子呀, 你看這孩子多會長，竟挑你倆的優(yōu)點。我們嘉穗呀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胚子?！?/br>
    方秀珍把孩子往盧向陽方向一推, 示意他接過孩子。

    盧向陽看著她小小的一團, 頓時后背僵直了，伸出手，又害怕自己抱得不好，一用力就給搶著了。

    “哎呀, 你豎著抱，一手托著頭頸，一手托著妖和屁股那塊。沒事兒，你來試試。”方秀珍指點著女婿。

    盧向陽小心翼翼地從方秀珍手中接過天藍色小被子。

    多年的軍人生涯, 讓盧向陽越是緊張的時刻，面上看著就越是鎮(zhèn)定。就像此刻，要不是打開襁褓時，他的食指有點兒哆嗦，旁人還真會以為他那么沉穩(wěn)呢。

    要不說女兒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呢。盧向陽才小心翼翼地掀開包被，看清閨女的小臉，她就在盧向陽的懷抱里，睜開了和林青禾如出一轍的水靈靈的杏眼，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盧向陽，似在問：“你就是我的爸爸嗎？”

    盧向陽此時再也聽不到岳母都說了什么。

    真的當爸爸了！

    在閨女懵懵懂懂的眼神下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責任感。這感覺瞬間點燃他的胸腔，心房也跟著急劇跳動起來。

    他對上閨女的眼睛，在心里默默發(fā)誓道：“爸爸mama這一生只會有你這一個寶貝，爸爸mama永遠都會拼盡全力給你最好的?！?/br>
    盧嘉穗特別會取巧，她在她親爹懷里睜眼，她又在她爹發(fā)誓完，露出無齒的笑容，看得方秀珍都驚奇不已。

    “呦，咱家寶兒這就會笑啦？”

    剛出生的孩子就會笑得少有，她家娃這是得有多聰明伶俐呀？

    盧向陽看到閨女的笑容后，原本還勉強鎮(zhèn)定的臉上現(xiàn)在看上去傻兮兮的。他用著些許慌亂的音調(diào)說道：“閨女，我是你爸爸?！?/br>
    終于見面了，以前他都是隔著媳婦的肚子和孩子交流的。

    剛才在產(chǎn)房里盧向陽對著林青禾表白時眼圈紅了，那是后怕又感謝。怕小禾就這樣離開他了；感謝他的媳婦愿意豁出命來給他生孩子。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才多久啊，他再次受不住了。這會是激動，是抱著閨女，感受著她的重量，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容的激動。他感覺鼻子一酸，好似他隨時都能落下淚來。

    岳母還在，他強忍著，吸了吸鼻子。

    方秀珍也看出來女婿這會有些過于激動了，怕自個兒在這他不好意思。

    “陽子，媽去食堂廚房看看雞湯。你現(xiàn)在病房里看著哈?！?/br>
    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還不忘帶上房門。

    “嘉穗，閨女，明天爸爸就要走了?？赡芤瞄L時間看不到咱家大寶和小寶了。但是，不管爸爸走到哪，心里時時刻刻都惦記著你和mama?！?/br>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不止是傷心處會落淚。激動的時候，感動的時候，誰的眼圈都能包著淚。

    記憶里還是小禾從災(zāi)區(qū)回來，小臉蠟黃地躺著床上哭著告訴他懷孕了，藥片了怎么辦啊？

    那時候小禾一天天的躺在醫(yī)院里打針，好不容易出了院每天又要一包一包的中藥往肚子灌著。那張慘白的小臉，吃什么吐什么。

    在之后的日子，第一次胎動，他第一次笨拙地對著小禾的肚子講故事，一次又一次半夜起來給小禾做飯和揉腿。

    小禾當時腿抽筋的表情，似乎還歷歷在目。

    盧向陽眨巴了下眼睛，guntang的淚就跌落下來。

    而林青禾也在這一刻睜開了眼睛，通過打開的隔間簾子，看到了抱著天藍色包被的盧向陽。

    “向陽?！彼穆曇粲行﹩?，吃力地坐起來，靠在床墊上。

    盧向陽聽到她這細小的聲音感覺抱著孩子，掀開隔簾坐到她床邊去。

    林青禾示意他把孩子給自己看。

    她對著孩子說的第一句話，和盧向陽剛才說的一樣，默契十足。

    她虛弱的側(cè)過頭，對著那天藍色的小被子說：“閨女，我是你的mama。”

    ……

    林青禾靠在床頭，懷里抱著剛出生的大閨女。

    閨女哭，她也想哭。

    在肚子里折騰了她快十個月，怎么才這么點大？從此，她和向陽就要把這小不點兒一點點養(yǎng)大。不僅是吃穿，還要教她做人。要看著她一點點成長，說話、走路、上學(xué)……

    “我告訴你，可不許哭啊，容易做病！”

    方秀珍剛把雞湯端回來，看到閨女眼神不對了馬上打斷她。

    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林青禾現(xiàn)在對方秀珍很感恩。想必她媽當年也像她似的，玩命生下她。

    “媽，謝謝您?！绷智嗪锑咧鴾I看著方秀珍。

    “喝吧，你吃了，也好給我們嘉穗吃上飯了。”

    “嘉穗？”林青禾一臉疑問。之前她翻書又去問楊爺爺，想了好多個寓意美好的名字。不是說好了從哪些里頭挑的的嗎？

    穗，禾本科植物聚生在莖頂端的叫做穗。這是林青禾上學(xué)學(xué)到的對穗的解釋?？伤靼妆R向陽的心，知道他為什么不用那些個字，單單用了穗。

    “媳婦，你辛苦了。感覺怎么樣？”盧向陽眼圈又紅了。

    林青禾本來真想大哭一場。她覺得自己好委屈，又覺得終于解脫了。她成了mama，抱著閨女就很滿足，那些孕期遭的罪就都煙消云散。這感覺好新奇，但不賴。

    可她當聽到閨女哇哇叫喚了，她媽在旁邊說，孩子準是餓了。那一刻，她顧不上害羞，忙三火四地就解開衣服要奶孩子。

    方秀珍上前指導(dǎo)，盧向陽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了，認真聽著。

    “豎抱起，頭部略抬起，陽子，用溫水投洗毛巾，先給小禾那塊兒擦干凈。”

    林青禾欲哭無淚，聲音都變了：“媽！怎么沒有??？”

    “沒有也得吸。吸吸就有了。等會兒實在還沒有，陽子吸。”

    方秀珍一臉正經(jīng)的，和平時叫他們吃飯時的語氣一樣。她把雞湯盛到碗里后，就放在床頭柜上。然后就出了小隔間，她心里惦記著她得給老家去個電話，也該讓他們都樂呵樂呵。

    林青禾端起雞湯一飲而盡。然后就扶著閨女，讓閨女自己努力?？蛇@孩子愣是吸不出一丁點，扯著嗓子哇哇大哭。

    盧向陽僵硬地看著林青禾，小聲說了句：“我吸？”

    “別廢話了，趕緊吧！你閨女喉嚨都要快啞了！”這就是林青禾從生育后和盧向陽說的第一句話。

    盧向陽沒再廢話，抓緊行動，為了他閨女的口糧努力。

    等感覺到吸出來一點了，他立馬離開，換上閨女。

    盧嘉穗小臉還掛著淚珠，她循著本能緊緊地扒在mama身上，大口大口地吞咽。

    可很快生命源泉就沒了！

    她怎么吸都沒有了，小嘉穗一張臉埋在mama身上急得大哭。

    林青禾被剛才被吸著都忍著痛，這會卻紅了眼圈，“奶粉，給她奶粉。”

    她沒有了。

    林青禾急得猛喝雞湯，被嗆到，咳得眼里就流出了淚。

    “沒事沒事，才第一天，有這些就夠了，也算喝上了初乳了。人裴醫(yī)生都說了，就配著奶粉，不影響?！狈叫阏淠弥磷犹骈|女擦淚，安慰著。

    小嘉穗吃飽了，盧向陽又忙乎上了。他在岳母的指導(dǎo)下，換洗尿布，擦屁股。岳母說了，大小便后要清洗，并用毛巾擦干。

    “陽子啊，你得觀察一下，數(shù)著點次數(shù)，注意咱家寶兒排便時有沒有干燥啊，這個明天都得告訴醫(yī)生的……”

    明天？他明天就要走了，一時之間面對這個場景他都不知道怎么開口。

    算了，趁著他還在，他多做一些吧。

    ……

    晚上方秀珍回家屬院去了，她要回去燉湯。醫(yī)院食堂夜里就關(guān)了，她用不著。

    盧嘉穗這會睡著了，林青禾也閉上眼養(yǎng)神。

    盧向陽看看小的，又瞅瞅大的。

    他伸進被子里準確地找到林青禾的手，握住。

    “媳婦，謝謝你?！迸鲁承押⒆樱麎旱吐曇?。

    林青禾睜開眼轉(zhuǎn)頭看他，笑了笑，“我可痛可痛可痛了，當時真想睡過去算了?？墒桥後t(yī)生在我耳邊罵我，我想到你們都在門外，才咬牙撐下來。我是不是很厲害？”

    盧向陽看著她笑靨如花的樣子就心里一酸，他調(diào)整了下坐在床上的角度，把林青禾攬進懷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彼?，再也沒有下一次了，我再也不敢讓你經(jīng)歷這么危險的事，我也再也不敢面對一回這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