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苗的聲音很有特色，倪清聽得出來。此時此刻，她正在和身邊的小姐妹談?wù)摲艑W(xué)后的籃球賽，“哎，譚麗，你等下去不去看崎哥的籃球賽？”

    “好好的突然打什么球賽？”被叫的女生一臉疑惑。

    “這你都不知道？”顧苗說，“我聽說是程崎和外校的一個男生杠上了，球賽是用來一決勝負(fù)的吧?！?/br>
    “球賽一決勝負(fù)？大老爺們兒直接打起來啊。”譚麗突然來了興致，“我最喜歡看男人打架了?！?/br>
    譚麗問，“欸，那他們打架是為了女人嗎？”

    “不知道。都說了，不是打架，是打籃球！”顧苗反駁。

    ……女人？

    聽到這里，倪清的筆尖不自覺一頓，她想到了趙恬。

    難道說陸野的新女朋友是趙恬？

    她握緊手中的筆，停止自己胡亂的猜想，繼續(xù)在紙上唰唰的寫。

    ……真夠亂的。

    萬眾矚目的成卓陽從辦公室回來，懷里抱著剛批完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放在講臺上，大喊聲穿透整個亂哄哄的教室，“大家自己上來取一下周末的作業(yè)?！?/br>
    下臺后，他用指骨關(guān)節(jié)叩在倪清的桌面，“外面有人找你。”

    倪清出去之后，發(fā)現(xiàn)等她的人是付曼，付曼的小算盤打的精，壓根兒沒給她反抗的機(jī)會，直接拉她到球場上的最佳席位坐下，靜待球賽開場。

    倪清也是真的沒什么力氣反抗，剛一坐下，就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烈日炎炎，她卻覺得冷的不行。

    付曼很快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關(guān)切地輕拍她的背，“你的嘴唇怎么這么白？生病了嗎？”

    她沒回答，看著她捂住腹部的姿勢，付曼心中了然，“來那個了？”

    “嗯。沒什么胃口?！蹦咔逭f。

    “你中午不會沒吃飯吧？“付曼說。

    倪清沒說話，表示默認(rèn)。

    付曼從包里翻找出一瓶牛奶，遞給她，“我這里有瓶牛奶，你先拿去墊墊肚子？“

    她沒拒絕，將吸管插.進(jìn)牛奶瓶里，慢慢的吮了一大口，氣聲說，“謝謝?！?/br>
    “啪”一聲，籃球撞在籃板上，球賽正式開始。

    程崎穿著球衣，在漸落的陽光下，起跳，扔球，中三分，動作一氣呵成，他的外在條件很完美，尤其是手臂上的肌rou，看上一眼，就會引人遐想連篇。

    球進(jìn)了框，落在地上，場外的女生立刻爆發(fā)出驚叫聲。

    倪清只覺得吵，默默用指腹堵住了耳朵，視線轉(zhuǎn)移，看程崎的對手。陸野還上學(xué)的時候，也是?；@球隊的，跟程崎比起來毫不遜色。比分緊隨其后。

    激烈焦灼的上半場過去，比分16：15，程崎險勝一分。

    中場休息，她看見程崎和陸野坐在同一條長椅上，拽著領(lǐng)口擦汗。陸野的腳邊恰好有付曼提前買好的礦泉水，可程崎沒有。

    膽小的女生以為自己的機(jī)會來了，壯著膽子，走到程崎面前，咽了口口水，遞過去，“崎哥，你渴嗎？這是我給你買的水……“

    倪清沒見過這個女生，但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身材應(yīng)該蠻不錯的。

    程崎也沒見過她，也可能是見過了，但是忘記了。他雙肘撐在膝蓋上，雙腿大剌剌敞著，抬頭看她半秒，偏頭，隱隱約約看了一眼倪清的位置。

    什么啊……倪清和他對視一眼，立刻避開。她皺起眉，又看看身邊的付曼，不自覺開始胡思亂想。

    所以現(xiàn)在是付曼喜歡陸野，陸野喜歡趙恬，趙恬是程崎的女朋友但是程崎喜歡付曼嗎？她咬住吸管，有點(diǎn)頭暈。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暈。

    還沒等她想出個結(jié)果，程崎已經(jīng)大步走到她身邊。手上一空，他一把奪過倪清的牛奶，一飲而盡，抬起頭，倪清靜靜看著他滾動的喉結(jié)。不得不說，“喝牛奶“這件事和他的形象有點(diǎn)違和的。程崎沒有全部喝完，250ml他偏偏留下最后一口，還給她，逼她喝完，“喝完?！?/br>
    程崎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但倪清不是他馴服的寵物。她才不要什么事都聽他的，接過幾近空掉的牛奶盒，她臉上露出露出的表情，直接丟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里。

    逆光之下，她仰著脖子，清楚看見程崎脖子上的青筋陡然凸起，而后在裁判的一聲哨響，他硬生生忍住了沖動，重新回到賽場上，沒有發(fā)作。

    程崎走遠(yuǎn)之后，付曼小聲覆在她耳邊，“阿崎好像吃醋了?！?/br>
    “是啊?！蹦咔寤卮?。

    女朋友都要被搶了能不吃醋？

    “他對你不一般。”付曼又說。

    倪清一愣，“……關(guān)我什么事？”

    這場球賽的最終結(jié)果，倪清不清楚，因?yàn)樗艅偪戳碎_場一點(diǎn)兒就已經(jīng)不想看下去了。太吵了。她身子好重，現(xiàn)在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睡覺。

    今天的值日生不止她一個，但走的走，看球賽的看球賽，教室里現(xiàn)在空無一人，只剩她自己趴在座位上。

    時間又過去一會兒，她熟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在“哐“一聲，前門被推開的聲音下，她被驚醒。

    倪清皺著眉抬頭，看見的是黑著臉的程崎。少年抱著球，靠近她，一把拽住她的脖子，幾乎是吼著說出心里的話，“倪清，你他.媽真是好樣的。寧可在這兒睡覺，也不肯看我……“他頓了頓，“也不肯看球賽是吧？“

    倪清被他抓的難受，嗚咽一聲，“……疼。“

    少女的聲音明麗好聽，褪去了銳氣和高傲，多了幾分輕和軟，像是無家可歸的貓，落魄的撒嬌。聞聲，程崎的手下意識松開幾分，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嫌惡的加重，停了好幾秒才松開，他唾棄的笑，“果然夠本事?！?/br>
    “勾引人是真他.媽有一套?！?/br>
    說完，他把球重重的砸在地上，轉(zhuǎn)身離開，感受到衣角處傳來一點(diǎn)點(diǎn)輕微的拉力。

    程崎回過頭去，垂眸看衣角，被兩根手指捏著，細(xì)細(xì)白白，指甲是很好看的粉紅色。沒等他再往上瞧過去，倪清捂緊小腹，無力的說，“可不可以，送我去醫(yī)務(wù)室？”

    第10章 混蛋

    那一天，倪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少年橫抱著她，奔跑，追趕，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兒，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未來。迷迷糊糊睜眼，她看見他的臉。明明就在眼前，那么近，那么遠(yuǎn)，想抓卻抓不住，叫人看不真切。

    程崎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春秋大夢，手指突然開始不安分的亂抓，似乎是想抓他的臉。男人微偏過頭，躲開她的手，警告似的湊近她耳邊，“再亂動把你摔在地上?！?/br>
    他想過真的把她丟在地上不管，但卻沒有想過她會聽他的話。但事實(shí)就是如此。

    此刻，平時張牙舞爪的叛逆少女，乖的不行。

    他的威脅奏效，倪清聽話的把雙手重新固定在他的后脖。這還不算完，她像是覺得冷，遇到他這團(tuán)熱火，簡直愛不釋手。依偎在他懷里示弱似的蹭。

    軟軟的頭發(fā)在他脖間廝磨，害的程崎喉結(jié)一緊。

    他垂眼看懷里的人兒，她閉著眼睛，神情痛苦，似乎早已被疼暈過去，有沒有意識暫且不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蹭的人是誰。

    也是，程崎冷笑了聲，她要知道是他，早就離到八丈遠(yuǎn)去了。

    *** ***

    小破學(xué)校的醫(yī)務(wù)室經(jīng)常無人來訪，校醫(yī)已經(jīng)養(yǎng)成提前下班的好習(xí)慣，他們來的時候醫(yī)務(wù)室沒人。所幸，門沒有鎖。

    程崎把她安置在靠窗的病床上，還算輕柔的給她蓋上被子。接著手足無措打開手機(jī)，他沒遇到過這種事，更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他不想問趙恬和趙梅。手指猶豫幾下，他打開互聯(lián)網(wǎng)搜索界面，慢慢吞吞的輸入：“女生痛經(jīng)怎么辦”幾個字，他不怎么用手機(jī)，也不喜歡用，他喜歡有話當(dāng)面說，說不通就直接上手打。

    界面很快更新，他看了第一條。

    忍。

    ……忍？程崎皺了下眉，有點(diǎn)無語，這什么破幾把方法。

    他瞇起眼，繼續(xù)往下翻，看見“布洛芬”這三個字。他知道這個，是止痛藥。醫(yī)務(wù)室的藥盒一直放在顯眼的地方，他沒怎么出力，就找到了布洛芬，食指扣出兩粒，他把倪清的嘴巴捏開，丟了進(jìn)去，這里沒有水，他也懶得倒了，雙手抱胸，程崎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等著倪清口腔里的溫度把藥丸融化。

    他脾氣一直古怪，能把校服借她，和送她來醫(yī)務(wù)室，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仁慈。

    他坐在她面前，沉默的盯著她。倪清卸下了所有防備，以一種極為安定的嬰兒睡姿臥在床上。她睡得很沉，凌亂的馬尾散下來，平鋪在乳白色的床單上，像一尊女神的石像。

    很快，嘴巴里的苦味炸開，女神醒來，開始劇烈的咳嗽。程崎一動不動，就這么高高的睥睨她。

    環(huán)顧四周一圈，倪清幾乎是立刻明白了現(xiàn)在的狀況，她把嘴巴里的苦生吞下去，又緩了一緩，一句話也沒同程崎講。藥效不會來得這么快，她的肚子依舊糟糕的疼。

    程崎目不轉(zhuǎn)睛盯住她?，F(xiàn)在的他只覺這場面好笑。

    他的好心這是被當(dāng)成驢肝肺了？

    他松開手，緩緩靠近她的時候像一只緩緩靠近獵物的美洲豹，美洲豹一下子咬住獵物的喉，程崎一下子掐住倪清的臉，逼她看著自己，“你。就這么不想和我說話？”

    她沒有回答，一口咬住他的手，像一只真正勇于反抗的獵物，不甘心就此死于獵人手中，一股血腥味從嘴里蔓延，在流入喉嚨之前，她松開口，白色的牙齒上全是鮮紅色的血，“你怎么不躲？”

    血液從她的嘴角流出，順著臉頰，滑落在床單上，洇出紅色的花。程崎的手沒有動，任由倪清急促的呼吸噴在他手心。

    他看著她血紅的唇，狠狠抹掉她臉上的血，“反正我會在你身上加倍討回來。”

    呵，還以為他轉(zhuǎn)性了。倪清笑了聲，笑自己想太多。

    小腹的絞痛，疼的她流淚，沒忍住，她低罵了聲，“混蛋?！?/br>
    “程崎，你混蛋！”

    少女的眼淚總是那么惹人憐愛，鬼迷心竅，程崎湊近些，薄唇吻上她的眼睛，軟的，咸的，澀的。

    他感受到倪清微微怔了一下，忙不迭撇開頭，與他保持距離，“怎么？喜歡上我了？”

    程崎不喜歡她的陰陽怪氣，沉默幾秒，重新坐在椅子上，擺出高高在上的模樣，“喜歡你.媽?！?/br>
    倪清冷笑，“別喜歡我媽?！彼D了頓，“我和我媽，都看不上你這種垃圾。”

    有時候，勝負(fù)欲太強(qiáng)也不是一件好事，游戲雙方為了不失掉面子，每每說出一些違心的謊。

    他們的口角沒持續(xù)太久，被外面的敲門聲打斷。傅睿文敲了敲門，一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學(xué)生樣，“老師，在嗎？”

    床鋪之間的簾子沒拉，程崎立刻站過去，擋住床上的倪清。

    看見程崎，傅睿文先是一愣，視線下滑看見他正在流血的手，本應(yīng)該充滿關(guān)切的聲音里毫無關(guān)切的味道，“你怎么受傷了？”

    “家里寵物咬的?！背唐槎紱]拿正眼瞧他，“唰”一下拉上簾子。

    傅睿文歪了歪頭，撥開簾子，與倪清對視三秒，重新看向程崎，嘲諷道，“喲您的寵物……是個人啊？”

    “跟你有關(guān)系？”程崎臉色一沉。

    傅睿文假模假樣用雙手捂住嘴巴，作驚恐狀。

    做作的樣子讓程崎忍不住握緊拳頭，一字一頓，“管好你的嘴。”

    記憶中的臉與傅睿文重合，倪清好像想起來了。他就是第一次見面時，被程崎摁在墻上打的人。

    一瞬間，她眼中的驕傲和傅睿文的重疊交錯。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 ***

    周末放假歇了兩天，倪清在家學(xué)了兩天。向敏君周末也要上班，這里的外賣行業(yè)并不發(fā)達(dá)，一來二去，學(xué)累了，她只能去學(xué)校后面的小吃街吃飯。

    小小的城，總是一轉(zhuǎn)彎就能碰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