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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 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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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抱歉何來,她蹙了蹙眉,眼前浮現(xiàn)出方才那個銀袍星目的男人。

    心突然便沉下去。

    這,自己竟是鐘情于他了。

    抬眸的一瞬,她跌沉的心又涼了一半。

    她,已經(jīng)同眼前人定情了。

    *

    另一處廂房內(nèi),裴朝露在兄長懷中靠了半晌,抬頭道,“二哥不必這般掛懷我,孩子早晚要離開母親,也沒什么大不了。再說,又不是見不到了?!?/br>
    她退開身,見裴朝清余怒未消,目光還落在對面書房的方向,“別這樣,是我的計策,彼此各取所需。”

    “這算什么計策?”這日裴朝清終于開了口,“你放得下他嗎?你連最后半顆藥都不肯吃,要留著給他,你去給他結(jié)親……”

    “我沒有說要給他?!迸岢兑幌卤慵t了眼眶,辯解道,“我都沒有帶來這里。”

    “那你吃了,你身體也沒好到哪去!”裴朝清怒道,將藥從懷中掏出置在案上,“我?guī)砹??!?/br>
    “吃了!”又一記厲聲。

    裴朝露突然便顫了下,含在眼眶中的淚珠霹靂啪啪往下落,“你為何一來就要兇我?還讓我哭,是覺得我日子過得太好嗎?”

    裴朝露低著頭,如同犯了錯的孩子,越想忍住不哭,卻越哭得厲害。

    “阿曇,是二哥不好?!迸岢遢p拍著她背脊,柔和了聲色,“二哥只是心疼你。不是要你回頭,同他攜手,只是不想你難為自己,裴家兒女……”

    他想說李慕必是不愿的,裴家兒女從來不做這般謝恩索報的事,然到這一步,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結(jié)親融兵甲,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裴朝露擦了眼淚,攢出一點笑,“那你別難為他,多來都是我的意思。還有明日此間開宴,八地高門聚首,也是我的意思?!?/br>
    “不是下月初六,李禹處盛宴,他宴請他們嗎?”裴朝清蹙眉,“我還想著同你們商量,要如何亂了這場結(jié)盟?”

    “既是李慕先下手,你們有把握結(jié)盟嗎?”

    “他不一定非要同這些世家豪族結(jié)盟成功。”裴朝露笑了笑,“只要讓李禹無法成功便可以了?!?/br>
    第44章 夜宴   臣弟恭送皇兄、皇嫂。

    廂房內(nèi), 乍聞胞妹的話,裴朝清尚且不曾反應(yīng)過來,只疑惑望著她。裴朝露未多言, 只道明日便可見分曉。

    已是十月末的秋日,晚風(fēng)微涼,兄妹二人并肩在寺院中散步。

    清香裊裊,梵音陣陣。

    裴朝露跪在正殿中, 求了數(shù)個平安符。

    返身回屋時,路過李慕書房, 正值他送陰莊華出來。

    裴朝清道理都懂, 但見他身畔站著旁的女子, 又見胞妹獨影清癯,一口氣堵得上不來又下不去,狠瞪他一眼, 拂袖先走了。

    裴朝露無奈,只側(cè)首同云秀吩咐了兩句,遂同陰莊華含笑見過。她沖她福了福,淺聲道,“那日沙鎮(zhèn)之恩,妾身終身不忘?!?/br>
    “不必如此, 我們互惠互利?!标幥f華扶過她,心頭卻還縈繞著方才那個身影,“你二哥仿若對我有些意見?”

    今日撞見兩回,那人先前是神色冷淡,如今則怒氣沖沖。

    “不是對你。”裴朝露笑道,“近日諸事繁瑣,二哥擔(dān)心我罷了?!?/br>
    “當(dāng)真?”

    “這、為何不當(dāng)真?”裴朝露看著面前的女子, 雖然行事爽利,心思謹慎,但到底還是個十九歲未出閨閣的姑娘。

    這般尋常閑聊時,言語神色里還有著這個年歲特有的率真和單純。

    忍不住多看一眼。

    年少,自己也是這般好模樣。

    陰莊華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看了眼身側(cè)的李慕,卻意外見得李慕?jīng)_自己溫和地笑了笑。

    這人她認識近三年,說是塊冰坨子一點不過分。對她倒也不是沒笑過,但多來都是感謝的笑,禮貌而疏離。

    今日這笑,眼中含情,眉中展意,如春風(fēng)破開冰雪,直入人心間。

    陰莊華有些受不住,甚至覺得他是不是看錯了人。

    他這般眼神,看得不該是對面的女子嗎?

    “對了,聞您要走,齊王殿下同我要了個人侍奉您。”陰莊華一時理不清李慕神色地轉(zhuǎn)變,卻也本能地不想回應(yīng)他,只抬手示意守在門邊的蘭英過來,轉(zhuǎn)了話頭同裴朝露道,“這是我貼身侍女,喚蘭英。日后,便供您差遣吧。”

    “蘭英,見過貴人。以后見貴人便如見我!”

    “屬下遵命?!?/br>
    裴朝露聞“屬下”二字,便知不是尋常的婢女,眸光從李慕面上掃過。他已經(jīng)收起了方才那一分笑意,平靜如常地站著,仿若只是在聽自己認識的兩個女子的閑聊。

    “姑娘,您要的東西?!痹菩阕呱锨皝恚瑢㈠\囊奉給裴朝露,又轉(zhuǎn)身向陰莊華福了福。

    “妾身身無長物,本是想求個平安符贈予姑娘,當(dāng)作救吾兒歸來的謝禮。不想又得了姑娘一位英才,如此便當(dāng)回禮吧?!?/br>
    裴朝露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枚方才求得的平安符放入錦囊中,送給了陰莊華。

    錦囊上繡著一朵鵝黃色的河西菊,是聰慧堅韌的意思。陰莊華自是喜歡,捧在手中含笑謝過。

    “這錦囊別致,是您自個繡的?”

    “不日便要舉事,望卿諸事平安?!?/br>
    裴朝露依舊是眉目含笑的平和神情,領(lǐng)著蘭英轉(zhuǎn)身離去。

    “本王便不送你了?!崩钅阶允贾两K沒有接上裴朝露目光,先下臉色有些發(fā)白,只道,“明日本王于此宴請八地高門,商議結(jié)盟大事。但是不會同他們涉及結(jié)親事宜,勞你回去安撫住你父親,亦在明日宴會前替本王守好這個秘密,切勿泄露?!?/br>
    “你會是齊王妃?!崩钅降兔级?,攢出幾分誠意。

    然,抬眼時目光卻落在那個錦囊上。

    那樣熟悉而綿密的針腳。

    他仿若看到那個女子,在深夜的燭光下,持針縫制的美好模樣。

    “本王……一生只會有一個妻子。”

    *

    暮色降臨,裴朝露獨自坐在寢房的案桌前,將平安符一個個放入錦囊中。一共三個,放完前兩個,她揀起最后一個錦囊,翻開夾層,又多繡了幾個字,凝眸望了半晌,笑著抹去了眼淚。重新縫好后,方將平安符放入。

    她看著案桌上的三個平安符,伸手撫摸,低聲道,“都好好的?!?/br>
    “姑娘,您如何便求這般多平安符,都是給誰的?”云秀捧了茶點進來,卻又忍不住望向李慕書房處,壓聲道,“姑娘,二公子似是在斥責(zé)殿下,這廂殿下也起了高聲,您要不要去勸勸?”

    “他們慣是聽您的話!”

    “莫理他們,打起來都傷不到筋骨。”裴朝露揀了其中一枚繡著如意結(jié)瓔珞的錦囊放在云秀掌心,“你要是聽不下去,且去叫停他們。左右你同我沒什么分別。”

    “哪日我不在,你便替我訓(xùn)著他們?!迸岢秾⑺种负蠑n,“拿好了。”

    “嗯,奴婢記下了?!痹菩泸湴恋攸c頭,轉(zhuǎn)眼看著手中物什,有些詫異道道,“姑娘這是送我的?”

    “很快就要不太平了,護你平安。”

    “那這個兩個——”

    “繡翠竹的給二公子,如意云紋的給殿下?!迸岢秾⒘硗鈨蓚€也放到云秀手中,“哪里空了,你拿給他們?!?/br>
    “姑娘自個不送嗎?”

    “你不說他兩吵架嗎?”裴朝露捧著一盞茶水,“且不想看見他們!”

    云秀將東西收好,見她兀自揉著眉心,只轉(zhuǎn)身到她背后,給她按揉太陽xue舒緩,“姑娘給我們都請了平安符,如何自個不求一個?”

    “因為,有你們保護我。”案桌燭光,映著裴朝露溫柔又決絕的面龐。

    “那……”云秀試著問道,“我們給小郎君秀一個吧?”

    裴朝露含笑搖頭,面前浮現(xiàn)出孩子乖巧又懂事的模樣。

    “我會自己保護他?!痹捳Z落下,燭火亮了亮,一顆珠淚從燭身滑落。

    *

    一夜無話,日升日落間,已是第二日傍晚時分。

    李慕的晚宴設(shè)在酉時一刻。

    而直到申時末,才有世家首領(lǐng)緩緩而來。諸公之間自有考量,今日來了此處,是公開的行徑,下月初六,再去太子處便有些難看了。故而皆是考慮再三方做的決定。

    請?zhí)允撬土税颂帲詈箝_宴之時,共來了五處高門。

    李慕坐在正座上,看著殿下分坐兩案的人。其實他并不在意來多少,只要有一處來便成了。左右不過需他們做個證人,接他們的口把話散一散。

    如今,他還在等一人,他的兄長太子殿下。

    瞭望原一戰(zhàn)后,這是十日來,他頭一回凝眸落在她廂房的位置上,似是凝神望她。

    這場宴會是她要求的,亦是他唯一能做也必須做的事。

    滴漏漸深,距離開宴一炷香的時辰,李禹到了。

    誠如她言,李禹一定會來的。

    李慕起身,離座親迎。

    寺門口,李慕恭謹行禮,李禹親身攙扶。一路而來,兄友弟恭。

    入得殿內(nèi),李慕自是謙讓,請李禹于正座。

    李禹三辭不得,終于坐下。

    “臣弟聞皇兄數(shù)月前便達敦煌,奈何臣弟舊傷復(fù)發(fā),纏綿病榻,未曾及時迎候,還望皇兄恕罪?!崩钅睫D(zhuǎn)身下殿,躬身跪于李禹面前。

    “六弟快快請起?!崩钣磴读算?,轉(zhuǎn)而笑道,“六弟何出此言,自是身子為重。孤入敦煌,公務(wù)纏身,亦未得空來探視你,你亦無妨心上?!?/br>
    李慕起身,落座在李禹左手旁,持酒盞道,“太子殿下從蜀地奔波而來,我們且敬太子?!?/br>
    殿下諸公來此,自是以為齊王殿下為同太子分庭抗禮,要拉攏他們,然眼下這個形式卻又仿佛不太像猜測的這般。

    一時皆未多言,只隨他一道禮敬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