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寒川兌換了藥品吃下去后，總算感覺好了許多。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還沒來及整理原主的記憶，一道風(fēng)聲迅疾而來，啪的打在了藺寒川的身上。

    負(fù)責(zé)審訊的官員臉上帶笑，手下的動作卻毫不留情，特制的刑具鞭子只這么一下，就撕走了一片血rou，鮮血打濕了本就不干凈的中衣。

    “王爺。”那人掂了掂手中的鞭子，“您帶兵入京是死罪，是誅九族的死罪，就算您不認(rèn)，也沒有什么影響……”

    在001的幫助下，藺寒川吃了兌換的藥，又屏蔽了痛覺，他冷冷的看著對方，觀察來了半天，總算從原主的記憶中找出來，這人是小皇帝趙淵提拔的屬下。

    藺寒川輕輕咳了兩聲，開口的一瞬間，吃了一嘴的血腥氣，他緩緩的問道：“是趙淵命令你對我動刑？”

    官員卻在看到藺寒川的神色突然動了怒，他只是一個小官，與攝政王無冤無仇，可他恨極了攝政王，若不是攝政王把持朝政，得了皇帝青睞的他早就該晉升為朝中大臣，而不是終日在這刑部大牢中當(dāng)個審訊小吏。

    他用盡了方法折辱攝政王，可無論他做什么，對方好像都并不放在心上，唯一能讓他有所動容的，只有那一位。

    狠狠又給了藺寒川幾鞭子，那官員終于輕喘著停下了動作，笑道：“要不是陛下的命令，我怎敢對王爺出手。”

    哪怕到了此時，他也維持著虛假的尊敬，卻反而更顯虛偽和惡心。

    【這小皇帝，實在是太狠心了?！?01嗚嗚咽咽的哭起來，飛到官員身上用力踹了他幾腳，【攝政王為他兢兢業(yè)業(yè)，廢寢忘食，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他轉(zhuǎn)頭就下狠手，要讓攝政王去死?！?/br>
    001的幾腳沒讓官員有任何影響，頭發(fā)絲都沒撩起來，但藺寒川卻笑了：【成王敗寇，他從未信過攝政王，鳥盡弓藏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了?！?/br>
    “你還敢笑？”那官員看到藺寒川嘴角噙著的那一縷笑意，狠狠又給了幾鞭子。

    打了這么一頓，他也有些累了，狠狠道：“王爺自行好好考慮一下，死有不同的死法，你是想舒服的死，還是生不如死。”

    那官員走出監(jiān)獄大門，藺寒川目送他離開，眼神莫測。

    小皇帝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殺了他，不過是想獲得他身上的虎符，收回兵權(quán)，如果無緣無故殺了攝政王，邊疆的將軍們不會同意，攝政王手下的數(shù)十萬兵馬也不會同意。

    一旦他認(rèn)命畫押，小皇帝就會立刻斬草除根，斬得理直氣壯，只要將這一份認(rèn)罪書公布天下，就能堵住悠悠之口，也讓那些將士們沒有了復(fù)仇的理由。

    原主戚長風(fēng)知道這個道理，藺寒川也知道。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簽字畫押，至于那個官員……藺寒川眼中寒光一閃而逝，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不過是個不見天日的小鬼罷了。

    【川川，你現(xiàn)在怎么辦呀？】001小心翼翼的問道。

    【等。】

    等原主的手下來救他就好。藺寒川斜瞥了一眼鋪滿了鮮血和尿漬的床，選擇了坐在地上，靠住墻壁稍稍休息，他也看了看原主的記憶。

    原主戚長風(fēng)如今不過而立之年，卻已經(jīng)打了將近二十年的仗。

    戚長風(fēng)原本是亂世中一個不起眼的孤兒，但他運(yùn)氣好，被綏國的太上皇撿到了，那一年還沒有綏國，太上皇趙駿也只是個自封為王的草寇。

    趙駿一時心軟，將只有五六歲的戚長風(fēng)帶在了身邊，他一個粗莽漢子也不會帶娃，就只會教一些帶兵打仗的事情，斷文識字還是當(dāng)初的軍師教的。

    在戚長風(fēng)七八歲的時候，趙駿終于打入了皇宮，趕走了前朝皇帝，自己坐上了龍椅，這只是第一步，當(dāng)了皇帝后的趙駿和之前沒什么區(qū)別，一直帶兵打仗，趕走那些入侵的蠻夷。

    耳濡目染下，在十一二歲的時候，戚長風(fēng)就能夠帶兵殺敵，成了一名勇猛的小前鋒，等他十五六歲的時候，已經(jīng)是趙駿親口贊過的少年小將軍。

    誰都沒想過，趙駿的一時心軟，竟給綏國撿了個將帥之才。

    趙駿過世的時候，他誰也不敢信，除了自己親手帶大的戚長風(fēng)，他將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南山王的戚長風(fēng)封為攝政王，把孱弱的綏國和羽翼未豐的兒子都交給了戚長風(fēng)。

    對戚長風(fēng)而言，趙駿如師如父，他的命令和托付，戚長風(fēng)無論如何都不會辜負(fù)。

    戚長風(fēng)扛起整個國家的時候，也不過是剛剛及冠的雙十青年，短短幾年中，他就從一個還不成熟的王爺，變成了一手遮天的攝政王。

    他將小皇帝牢牢地護(hù)在身后，卻沒想過，最大的傷害就來自于身后。

    第120章 小皇帝和攝政王相愛相殺

    最初的時候, 戚長風(fēng)只是將趙淵當(dāng)成了小|弟|弟。

    他比趙淵只大了五歲，在戚長風(fēng)騎馬打仗的時候，趙淵被養(yǎng)在皇宮中, 由母親和外祖父來教養(yǎng), 一個在戰(zhàn)場上風(fēng)吹雨打, 一個在皇宮里嬌生慣養(yǎng)，二人站在一起時, 看起來遠(yuǎn)遠(yuǎn)不止五歲的年齡差。

    太上皇趙駿只會打仗，對后宮和養(yǎng)育孩子的一竅不通，被趙駿親手養(yǎng)出來的戚長風(fēng)更是如此。

    在臨危受命之前, 戚長風(fēng)和趙淵并不熟悉, 二人的性格、喜好都極為不同，年歲差距也不小，再加上常年外出打仗, 他們兩人不過是數(shù)面之緣。

    臨危受命之后，二人才漸漸熟悉起來。

    和原文中小皇帝臆想的野心勃勃不同，戚長風(fēng)雖然手握重兵，用兵如神, 卻對朝堂之事并不感興趣，所以他的行事手段總是簡單粗暴, 不過是壓制了那些心懷不軌的大臣, 卻沒有徹底清掃干凈。

    戚長風(fēng)想將自己會的一切都教給小皇帝, 撂下單子回到邊關(guān)當(dāng)自己的南山王, 成為綏國最堅固的那道城墻。

    但皇家多疑，尤其是傀儡皇帝, 趙淵心思細(xì)膩敏感, 他發(fā)現(xiàn)了戚長風(fēng)好男色的秘密, 誤以為攝政王對他心懷不軌，他心里惡心，卻不得不忍下厭惡，和攝政王虛以委蛇。

    而戚長風(fēng)……對此毫無察覺，他甚至認(rèn)為趙淵的乖覺是長大了的表現(xiàn)。

    直到后來，在趙淵的不斷引誘下，戚長風(fēng)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春心才開始蠢蠢欲動。

    從戚長風(fēng)的視角來看，他和小皇帝二人心意相通，只是礙于彼此的身份難以親近，唯有趁人少時偷偷親昵一下，就算如此，從未動過心的戚長風(fēng)已經(jīng)心滿意足。

    他向來只會打仗，不會談情說愛，為了小皇帝，他學(xué)著那些文人雅士的手段，寫在他看來酸不拉幾的情詩，剪斷自己的頭發(fā)做成同心結(jié)相送，自己貼身的玉佩……可戚長風(fēng)最喜歡的，還是將皇宮中沒有的東西帶給被禁錮在其中的小皇帝。

    街上的冰糖葫蘆、五彩斑斕的小風(fēng)車、用廉價邊角料做成的栩栩如生的小玉豬，還有他自己收編的草蜻蜓草蚱蜢……

    哪怕只是回憶，藺寒川都能感覺到戚長風(fēng)熱烈而單純的心。

    也正因為如此，小皇帝的背叛更不能原諒，脫離困境的戚長風(fēng)顧不得養(yǎng)傷，就急急忙忙攻入了皇宮。

    原文中寫這一段情節(jié)的時候，小皇帝將心里埋藏依舊的恨意都傾瀉而出，舒暢又痛快，當(dāng)時沒有寫戚長風(fēng)的心理描寫，只知道他之后就兇猛的強(qiáng)要了小皇帝。

    在看了戚長風(fēng)的回憶以后，藺寒川有些理解他的反應(yīng)了。

    小皇帝認(rèn)為這些廉價的小東西是對他的羞辱，那些草蜻蜓更是逗小狗一樣的東西，攝政王完全是將他當(dāng)成了小寵物在逗弄，小皇帝沒有感覺到甜蜜，只有屈辱。

    自己的一腔心意被這么看待，兩情相悅其實只是一廂情愿，而被關(guān)進(jìn)大牢后所遭遇的一切，更是為怒火潑上了一瓢滾油，所以戚長風(fēng)才會突然發(fā)瘋。

    戚長風(fēng)進(jìn)了大牢以后，他以為這只是個誤會，是朝中有人在構(gòu)陷于他，小皇帝會很快查清楚真相，還他一個清白。

    所以進(jìn)入大牢的時候，戚長風(fēng)并不慌亂，哪怕他成了階下囚，住進(jìn)了一間骯臟不堪的牢房，他都以為這只不過是一時的，就連負(fù)責(zé)審訊他的官員帶著小吏來刑訊逼供，他也只以為是自己的對手在趁機(jī)下毒手。

    飯菜中被下了藥，硬生生打斷了雙腿用以防止他逃跑，擔(dān)心他有反抗能力，便斷了他的食物和水，每日不間斷的各種刑罰耗盡了戚長風(fēng)所有的力氣，若不是他不能無緣無故的死在刑部大牢，他說不定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停止了心跳。

    直到藺寒川穿越過來，戚長風(fēng)都仍舊堅信這一切小皇帝并不知情。

    藺寒川靠在墻上，正在思忖間，外面突然傳來了嘈雜喧鬧的聲音，他眼神微微一動，看向了大牢門口。

    原文中，從被送進(jìn)刑部大牢到被救出，足足四五天的時間，藺寒川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他聽著外面的喧鬧，看到了幾個人跑了進(jìn)來。

    “王爺！”

    看來是今天了。藺寒川無視了這些手下含著熱淚的目光，揮了揮手：“不要耽誤時間。”

    來人迅速將眼淚憋了回去，其中一個人上前一步，用從刑部官員那里搶來的鑰匙開了鎖，進(jìn)門扶起藺寒川的時候，眾人的眼眶又紅了，這次他們沒忍住，幾個黝黑的大男人眼淚止不住的流。

    “王爺，您的腿……”

    “沒事，先出去?！碧A寒川被屏蔽了痛覺，也吃了藥，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傷勢在不斷好轉(zhuǎn)。

    和手下離開的時候，他看到了被綁在一邊的刑部官員們，其中那個負(fù)責(zé)刑訊他的官員格外驚恐，用力埋著頭，恨不得自己直接消失。

    藺寒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那官員嚇得□□一熱，竟是尿了出來：“王爺，都是陛下的旨意，我們只是奉命行事，王爺饒命……”

    聽了這話，其余人頓時目光凌厲，為首的漢子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藺寒川，對身后的人使了個眼色。

    藺寒川注意到了，但他沒有阻止，跟著眾人來到外面，身后傳來一聲悶哼，而后一個人腳步急促的追了上來，與眾人的腳步聲融合在一起。

    “王爺，現(xiàn)在京城難以容身，我們必須在御林軍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立刻離開。”坐上馬車之后，為首的男人說道。

    “來不及了。”藺寒川垂下眼睛，這群人大大咧咧的劫獄，恐怕早就已經(jīng)驚動了御林軍，只要等眾人離開刑部大牢，就會面臨追殺。

    而劫獄的罪名實實在在，甚至還能將‘畏罪潛逃’的名聲按上去，之后再要潑什么污水，就簡單了很多。

    原文中的小皇帝就是因此下了追殺的命令，可惜戚長風(fēng)還是逃了出去，他為此提心吊膽了幾個月，直到戚長風(fēng)殺回皇宮，他才松了口氣。

    “王爺，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將您安全送出城門！”黝黑的漢子看起來五大三粗，卻流著淚說道，“我等為了王爺，肝腦涂地，死不足惜！”

    其余人也立刻要跟著表忠心，藺寒川有些頭疼，他揉了揉眉心：“別急著立flag，先走再說?！?/br>
    一行人架著馬車，急匆匆的離開了刑部大牢，而戚長風(fēng)被劫獄的消息很快就被穿到了宮中。

    負(fù)責(zé)傳消息的人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周圍一片寂靜，他悄悄用余光觀察四周，發(fā)現(xiàn)竟有宮女在走動，但這些宮女踮著腳尖，衣裙不動，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宛如鬼魅。

    他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若是他生活在這種壓抑逼仄的生活中，怕是不到一個月，就會發(fā)瘋。

    不知道過了多久，高高在上的人終于開口問道：“刑部的人怎么樣？”

    傳信的人地位卑微，這是他第一次面圣，他以為皇帝的聲音會更加威武一些，就像攝政王那樣，但皇帝的聲音清雅又溫和，透著一股涼意，不像是威武的皇帝，倒像沒什么威勢的世家公子。

    “他們都被捆了起來，唯有一個人被扭斷了脖子……”說話的聲戛然而止，傳信人心中惴惴不安，和皇帝說這種話，沒關(guān)系嗎。

    皇帝久久沒有回復(fù)，傳信人忍不住稍稍抬頭，看到了皇帝的真面目。

    出乎他的意料，皇帝穿著深紫色的衣服，衣服上亂七八糟繡滿了龍，看起來華貴又威嚴(yán)，可皇帝本人卻容貌白皙俊美，在這華貴衣服的襯托下，更顯得高貴。

    只倉促的看了一眼，傳信人就迅速低頭，不敢再看，做了如此膽大包天的事，傳信人心臟砰砰直跳，緊張之余，他又忍不住想，這個皇帝好像太過秀氣了一些，好在眼神陰鷙，給他添了幾分威勢。

    “下去吧。”

    聽到命令，傳信人立刻畢恭畢敬的后退著離開，在踏出宮殿大門的時候，他沒忍住又抬頭看了一眼，只見身材瘦削的皇帝坐在偌大無比的龍椅上，周圍空空蕩蕩。

    寡人寡人，孤家寡人。傳信人心中不知道怎么閃過了這句話，他不敢再胡思亂想，迅速離開了。

    “傳令下去，攝政王戚長風(fēng)畏罪潛逃，全國緝拿……”皇帝的聲音頓了頓，“不論生死?！?/br>
    在這道命令之后，本就聽到了消息四處搜查的御林軍更加囂張，京城的城門也被數(shù)百人圍上，每一個出入的人都嚴(yán)格檢查。

    “什么人？戶籍何處？為何離開？路證拿來。”負(fù)責(zé)檢查的守門人面無表情的丟下一串問題，“車?yán)锖稳?？?/br>
    “我們是來行商的商人，東西賣完了，就要走了?！摈詈诘臐h子摸著頭，一臉諂媚的笑，雙手恭敬的遞上了一疊路證，“車?yán)锸俏覄偵a(chǎn)不久的小妾，在京城買的，現(xiàn)在要帶回去?！?/br>
    守門人一個一個的仔細(xì)對比了路證，并詢問了其他幾個漢子確認(rèn)他們的名字和戶籍都沒有錯處后，又撩開了車簾，看著里面的女人。

    “官爺?！迸四佑行┐钟玻悴簧侠w細(xì)好看，但別有一番風(fēng)味，她懷里抱著個嬰兒，怯生生的看著守門人，車子里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和濃重的奶腥味，味道難聞。

    守門人隨手逗弄著小妾懷里嬰兒，他的手只輕輕摸了摸孩子的臉，這嬰兒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嚇了守門人一跳。

    小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太熟練的搖晃著懷中的嬰兒，隨著她的動作，身上散發(fā)著一股股的奶腥味。

    “官爺，您看，我們可以走了嗎？”自稱是行腳商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攝政王是出了名的玉面將軍，容貌俊美，而那些行腳商都是黝黑粗壯的漢子，一看就是經(jīng)常在路上奔走，風(fēng)吹雨淋賺辛苦錢的人。守門人看了他一眼，又命人仔細(xì)檢查了整個車廂和攜帶的東西，確認(rèn)無誤后，才放手通行。

    沒有多看他們一眼，守門人又看向下一個出門的人，經(jīng)手了好幾個人之后，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看那個小妾的賣身文書。

    不過是一個才生產(chǎn)的女人而已，惡露都還沒清干凈就要奔波，也是個可憐人。守門人沒有深思，對下一個人說道：“什么人？戶籍何處？為何離開？路證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