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郡主回來了 第29節(jié)
為什么只有阿瑜死了呢? 方才還喜悅大呼的將士漸漸噤聲,因?yàn)樗吹矫媲暗暮笕诵α似饋恚恢毙Φ搅鞒隽搜蹨I。 “走吧?!焙跎潇o下來后,淡淡說著。 他就這樣抱著竇瑜的尸首回奉都城,必然引起sao亂。但沒有人敢出言勸說他,只好跟在他馬后沉默地走著。 高高聳立著的緊閉的城門近在眼前了。有將士夾緊馬腹,跑到近處,迅速翻身下馬來大喊: “開門——使者折返!” …… 趙野退兵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奉都城,傳進(jìn)皇宮。胡王升等人一進(jìn)城,在百姓死里逃生后喜悅的只言片語間,聽說慶云郡主竇瑜得急病死了。 胡王升先是一愣,很快又覺得蒼涼可笑,徐月就如此迫不及待嗎? 他對懷中人低聲說:“我是不是還欠你一個(gè)拜天地?!?/br> 將士們起先還想為胡王升稍稍遮掩一下,好讓他懷中的人不那么明顯??伤鸟R行在最前方,懷中人身上的紅衣又乍眼,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很快就有人看出了他懷里抱著什么。 胡王升恍若不覺,就這么抱著一具尸體行過奉都城的街道。 趙克自從之前因疏忽導(dǎo)致善蘭瓊失蹤,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被胡王升帶在身邊辦事了。今日在府中院子走過,正撞見嚇得魂不守舍,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門通稟消息的下人。 “慌慌張張地成什么樣子!”他冷聲斥責(zé)。 下人臉色發(fā)白,顫抖著說:“回來了……回來了!” “大人回來了?”趙克替他補(bǔ)全了話,甩開他,急匆匆從府中奔出向外迎。才靠近敞開的府門,就發(fā)現(xiàn)門口圍了許多百姓,正對著胡王升指指點(diǎn)點(diǎn)。 胡王升下馬后,百姓又像是驚弓之鳥,猛地散開了一些。 趙克呆愣地看著胡王升。他發(fā)冠歪斜,衣衫狼狽,整個(gè)人失魂落魄的。遠(yuǎn)看著還以為懷里抱著的是一個(gè)人,誰知他走近才知道,原來是一具尸體。 趙克上前兩步,不忍細(xì)看,移開眼遲疑著問:“大人,這是——” 胡王升不言不語,與他擦肩而過。 待胡王升邁過大門,看不見身影了,百姓的議論聲漸大: “嚇?biāo)纻€(gè)嗬。” “那抱著的是個(gè)啥?。俊?/br> “我瞧著像個(gè)人呢!” “人?!” “還穿著紅衣裳,看著像婚服……” “胡大人不是出城去送嫁了嗎?” “趙野都退兵了!” “是新娘子死了?” “聽說那趙野殘忍無比,是不是虐殺了新娘子……” “真慘啊……” 趙克聽清了幾句,心中發(fā)慌,緊忙也轉(zhuǎn)身進(jìn)入府中。 …… 竇家此刻正在籌備明日的喪儀。 “殿下?!鼻镏?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到徐月身邊,小聲說,“胡大人回來了?!?/br> 徐月起先還很喜悅,作勢要起身。 秋芝又說:“還將……將慶云郡主也帶回來了?!?/br> 徐月覺得奇怪,慢慢又坐了回去,疑惑不已地問:“怎么會?趙野又將竇瑜好好地送回來了?” “是死了。”秋芝吞咽了一下口水,嗓音微抖,“帶回來的是尸首。” “尸首?!”徐月身體一震,不安立馬浮上了心頭,慌張說,“你細(xì)細(xì)和我講,他回來時(shí)是什么模樣?” 秋芝把打聽來的消息一股腦都和徐月講了?,F(xiàn)在奉都城內(nèi)就如在熱鍋中潑了油,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炸開了鍋,議論什么的都有。 最廣而流傳的消息是——胡王升好像瘋了! 徐月緊緊攥著椅子的扶手,喃喃說:“我還怕他來此大鬧府宅……瘋了就瘋了吧?!?/br> 她只寄希望于胡王升不要說出真相。 就這么擔(dān)驚受怕地過了一夜。第二日徐月不得不離開自己的院子,到前堂去,主持竇瑜的喪禮。 趙野終于退兵,百姓安全了,圣上的皇位安穩(wěn)了,王公貴族的富貴生活得以保全,城中照舊是太平盛世。以至于慶云郡主突染惡疾,于夜里驟然去世,竇宅舉辦喪禮的當(dāng)日來吊唁者竟絡(luò)繹不絕。 眾人將對善蘭瓊犧牲的感激之情轉(zhuǎn)嫁到了長公主徐月的身上,憐她失去義女,又再失親女。 連宮里的太后都乘車來了,抱著女兒哀傷地哭了一會兒,掉了幾滴眼淚。 徐月穿著素服,紅著眼跪在棺前,一一謝過吊唁的人。 誰知這一日,武公侯府胡王升的聘禮和婚書一并送抵竇家。 第45章 郭素歸 不過不論信與不信,他也不愿阿…… 連同婚書一起來的還有看熱鬧的百姓, 這群人很快就將竇宅大門前的石階之下圍得水泄不通。門房和府中仆從幾次跑出門來,如攆雞鵝一般展開手臂呵斥驅(qū)趕,他們也始終不肯離開, 抻長了脖子, 瞪大了眼一直往門里看。 才進(jìn)府祭拜過“竇瑜”的各家夫人和大人, 剛一出門就看見這幅景象, 擠出來的眼淚還掛在臉上,便嚇得來不及和相送的侍女再說幾句客套哀戚的話, 由侍從護(hù)著擠出人群慌忙登上自家馬車跑了。 也有的夫人和大人喜好瞧熱鬧, 竟然隱進(jìn)人群中一起看了起來。 原本府里府外因舉辦喪儀而清肅哀傷的氛圍驟變,連吹打喪樂的隊(duì)伍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漸漸開始交頭接耳。 用黑墨寫著大大的“奠”字的白燈籠還高高懸在頭頂, 里面喪儀還未結(jié)束, 竇家又怎么會允許武公侯府的聘禮和婚書進(jìn)門? 可聘禮幾乎快要堆滿了竇府外的空地, 聞?dòng)崄砜礋狒[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徐月先是命人將府門緊閉,嚴(yán)止進(jìn)出,但也控制不住下人們豎起耳朵聽門外的響動(dòng),暗中猜度。 下人們站在院子當(dāng)中擠肩站著, 面面相覷, 又驚又疑。 胡大人在奉都城中是何等身份,他怎么會毫無征兆地忽然發(fā)起瘋來?而且還派人帶著那些東西送到竇家門前。過去慶云郡主追著他跑不假, 可兩人之間從未有過什么婚約, 他還幾次想擺脫郡主殿下的糾纏,甚至都鬧到了圣上的面前。 門外的趙克冷肅著一張臉, 眼眉籠著寒霜般,身穿孝服,頭戴孝帽, 代胡王升來竇家下聘。這場面當(dāng)真是奉都城里的頭一遭。 大家從昨日起就開始議論了,都猜測胡王升騎在高馬上抱著回城的那具尸首應(yīng)該是善蘭瓊的。結(jié)果今日才知,那竟是慶云郡主竇瑜! “給死人下聘???” “胡大人這是要娶一副棺材不成?” “竇家怎么肯呦,我看這位胡大人是瘋了!” “真想娶一個(gè)死人?當(dāng)真病得不清……” “我聽武公侯府的婆子說,昨日胡老夫人都?xì)饣柽^去了,胡大人可真是不孝!” “從前清風(fēng)霽月的郎君,不知多少娘子傾慕,怎么變成這幅樣子了……” “武公侯還請了家法,將胡大人狠狠打了一通!聽說那后背打得血rou模糊。” “???武公侯不是說自己殺孽太重,好多年前就出家修行去了嗎?” “氣得從廟里回來了唄!” “胡大人從城外抱回來的怎么會是慶云郡主?送出城的不是那個(gè)善蘭瓊嗎?那日好多人都去送了,一直送到城門口,喜車就是從竇家走的!” “我也去了!宮里還派了那么多人來竇家,光是把守在大宅前的士兵就有好些!怎么可能換人?” “是啊是啊,趙野可是指名要善蘭瓊嫁給他!” “會不會是趙野發(fā)現(xiàn)換了人……這才一怒之下把假新娘給……殺了?” 趙克背脊挺立,靜靜地站在臺階下,周遭的議論聲仿佛不曾入耳。竇家不允他入門,他也不惱,拱手揚(yáng)聲說:“長公主易女而嫁,親生女兒竇瑜替代善蘭瓊慘死趙野手中——”他忽然停頓了一下。 倒不是他有意要停下,而是說出這番話時(shí)喉間不由得一哽,眼周也熱了,險(xiǎn)些滾下淚來。 趙克此話一出,百姓頓時(shí)呼喝一片,竇宅門前仿佛成了菜市口,小聲議論轉(zhuǎn)為高聲指點(diǎn)。 “天吶……易女而嫁!” “真的假的?善蘭瓊不只是長公主的義女嗎?怎么會讓親女兒代替出嫁?” “慶云郡主才尋回家?guī)啄臧??這命可真是不好?!?/br> “怎么也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 趙克深吸了一口氣,頂著一雙紅紅的眼睛,繼續(xù)說:“親手送親生女兒赴死,長公主夜里可能安睡?善蘭瓊,你眼看著別人代自己赴死,午夜夢回,也不怕無辜的竇瑜來向你索命嗎?” 趙克滔滔不絕地講著,字字清晰,直戳徐月和善蘭瓊的脊梁骨。 圍觀的百姓可以說是瞠目結(jié)舌了。趙克說話時(shí)便不約而同止聲,周圍靜得好似掉一根針也能聽清。他稍一停下,就再次七嘴八舌地開始評點(diǎn)感慨。 …… 府內(nèi),秋芝最先冷靜下來,思忖片刻,主動(dòng)走近來勸徐月說:“留人在府外不知要胡亂說些什么,倒不如請進(jìn)府里來安撫。” 正坐在椅子上的徐月其實(shí)一直在強(qiáng)作鎮(zhèn)定。從她知道了門外的情形后,就已經(jīng)六神無主了,連雙腿都在輕輕打顫。聽了侍女的勸言,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竟下了個(gè)極蠢的命令,顫抖著聲音催促:“是了是了,先將人請進(jìn)府里來!”她昨夜噩夢纏身,嚇醒后再也睡不著了,此時(shí)眼下青黑,萎靡不振,握著秋芝的手力氣卻大得很,直捏得秋芝生疼,又不敢掙扎,只好小聲安撫她鎮(zhèn)靜下來。 府門前無人來鬧事時(shí),眾人還以為徐月這么憔悴是在為亡女哀傷,茶飯不思,才如此萎頓。 實(shí)際上是因?yàn)閻菏伦鼋^,最近接連因她死人,又深知世上的人死后仍有魂魄,難免怕了。 徐月的視線不由得往靈堂正中央飄去。 正中央放置著一口漆黑的棺木,但里面放的卻根本不是尸首,而是竇瑜曾穿過的舊衣、用過的舊物,以及在她房內(nèi)放置了一夜的用白絹?zhàn)龀傻幕瓴?,以做吸魂納魄之用。棺上還貼滿了徐月命私養(yǎng)的道士,于昨夜緊急以朱砂寫就的鎮(zhèn)魂符紙。對外則說,符紙是用以祈福的往生符,祈愿女兒竇瑜來生能夠投入好人家,享一世清福。 道士說,屆時(shí)以此棺槨立下衣冠冢,便可將竇瑜徘徊在府內(nèi)不肯離去的冤魂永鎖地下,使徐月及善蘭瓊得以安枕。 靈堂內(nèi)擺放在棺前的炭盆里,紙錢都已經(jīng)燒成了灰燼,也無人有閑心續(xù)上,正冒著細(xì)細(xì)的灰煙,打著旋兒往屋頂飄去,在半空就消散了,飄得無影無蹤。 真是徐月怕什么就來什么。 胡王升還是派人過來將此事戳穿了。府門能擋住人,卻擋不出趙克的聲音。不知是不是胡王升一字一句教他的,他事無巨細(xì),將徐月對竇瑜做過的惡事,一樁一件地挑明。 不單單是這一次代嫁的事,還有竇瑜剛剛從通州回到奉都城時(shí),她的嫌棄以及惡語相向,以及上一回竇家的表郎君郭素冒死取解藥,卻被她換給了善蘭瓊使用。 其實(shí)趙克遠(yuǎn)比胡王升知道得更多。竇瑜回到奉都城之后,與他的接觸要比胡王升多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