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郡主回來了 第67節(jié)
“小心?!?/br> 眼見要摔了,郭素出言提醒的同時伸出手,手背向上抬臂格擋在她身前。竇瑜來不及反應(yīng),用力握在了他的手背上,穩(wěn)住身形。 她的手柔弱無骨,右手虎口處有一顆小小的紅痣,襯得肌膚更加雪白。手心貼在他的手背上,令他幾不可察地輕輕一顫。 他的手很大,微涼。因為一路握著韁繩,手背潮濕。 僅一只手就將她托得穩(wěn)穩(wěn)的。竇瑜的視線順著表哥的手臂向上,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她最先移開了視線。 她默默松手后,郭素又自懷中掏出干燥潔凈的手帕遞給她。 “擦擦手。”他輕聲說。 “擦擦手。” 竇瑜腦海里乍然再一次響起了這句話。她上身輕輕彈了一下,整個人在書案后的椅子上坐直了,手也不由自主地摸上了發(fā)癢發(fā)熱的耳朵,用力揉了一下。 回房后她一直對著這條手帕發(fā)呆,上面的水痕早都已經(jīng)干了。佰娘將guntang的姜湯放在她手邊晾著,順著她的視線一看,忍不住問道:“您是在看書,還是在看這帕子?” 竇瑜沒有回應(yīng),書頁的一角還在她指腹間揉搓著。 佰娘又湊近了仔細打量,見不過是條素帕子,連花草都沒繡上一片,左看右看也沒能瞧出這帕子的獨特之處,于是道:“大人的這條帕子也沒什么稀奇的???難不成是料子格外好?” 要論遲鈍,這對主仆倒是很像。茂娘忍住笑,走上前將佰娘輕輕拉開了,食指壓在唇上朝她“噓”了一聲,又道:“別打攪娘子看書了,來幫我挑棉線的顏色吧?!?/br> 茂娘的話反倒令竇瑜心中更多了兩分心虛,她驟然慌亂,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嘴上說著:“這書無聊,我去換一本。”也不知自己在心虛什么。 不料因轉(zhuǎn)身的動作大了些,她握入手中的那本書的一角不慎碰到了旁邊疊著的一摞書。這些書原本就被她隨意摞在一起,坐立不穩(wěn)又被外力碰撞,向前傾倒下去連帶著將燭臺也碰倒了。 因雨后天還陰著,屋內(nèi)昏暗,這才點上了燭火。 火焰順著燭臺直直往帕子上掉。 竇瑜驚了一驚,又急忙伸手去救被燭臺壓在底下的那條帕子。 這一動作可將佰娘嚇了一跳,迅速將燭臺扶起來,又去抓竇瑜的手,仔細查看后見沒有受傷才后怕道:“不過是一條帕子罷了!您若被傷了手可如何是好?” “無事。”竇瑜敷衍應(yīng)著,一雙眼睛只顧看著帕子上被燭火燒出的一個小小的洞,皺緊了眉頭。 “表哥的帕子……” 佰娘也看到了灼破的地方,主動說著:“奴婢來補一補吧,這么小的洞,幾針便能補好了?!?/br> 竇瑜卻將帕子收了,飛快道:“我自己就可以?!?/br> …… 第二日一早祖孫三人又同坐一桌用飯。 起先竇瑜還覺得氣氛如常,胃口也不錯。郭素在桌上話本就少,靜靜吃著,除了偶爾停下筷子認真聽她講話外幾乎不言。 直到聽見身旁的祖父清了清嗓子,竇瑜才暗道不好。果然祖父一見表哥回來,便想和他探討自己心心念念的入贅人選的事,第一句話便提起了韓連山:“我午后與人有約,他名韓連山,是——” 竇瑜一聽這個名字便覺得頭疼,連忙打斷了祖父的話,道:“是祖父在外面結(jié)識的好友。那按輩分,咱們二人豈不是要叫叔公?” “叔公?”郭素重復(fù)道,也有些疑惑。 秦風(fēng)海被她的驚人之語嗆了一下,輕輕瞪了一眼自己這個滿口胡言的孫女,“什么叔公!” 竇瑜朝祖父扯出了一個笑,還往他碗里夾了一筷子菜,輕輕咬著牙低聲說:“先吃飯吧祖父,知道您午后要去見我與表哥的叔公了?!?/br> 秦風(fēng)海知道她不想談這件事,無奈地哼了一聲,只好把肚子里的話暫壓下來,對郭素打起啞謎:“那等我回來再與你說?!?/br> 郭素更覺得奇怪了,他從未聽說過“韓連山”這個名字。見這對祖孫打著眉眼官司,無奈一笑,當(dāng)然不信阿瑜口中的“叔公”之談。 不過秦風(fēng)海這一次離府,僅僅用了半個時辰就折返了,而且是志得意滿地出門,又滿身怒氣地回來。卓伯從他身后追上來,還差幾步遠時,接到了他擲過來的馬鞭,險些撞在臉上。 韓連山?jīng)]有赴約,只命身邊的仆人前來,轉(zhuǎn)達的話也很不委婉,直接點明了秦風(fēng)海的心思,說自己雖無父無母,也是正經(jīng)人家養(yǎng)出來的獨子,并無入贅的念頭。雖然話中謝了秦風(fēng)海的抬愛,可用詞也帶著明顯的拒絕和抵觸。 這令秦風(fēng)海鬧了個沒臉,反倒氣惱起來,站定在路上咬牙切齒道:“我雖有這個念頭,也從未與他明說過。這個韓連山當(dāng)真木頭腦袋,如此給人難堪!” 卓伯追了上來,嘆氣道:“那您不也是確有此意么,不怪人家能看出來,偏偏又遇上個直言快語的,結(jié)果被人家給戳穿了,您便惱羞成怒了。” “滾!”秦風(fēng)海轉(zhuǎn)過身一撩袍擺,抬腳踢他的屁股。 卓伯沒有躲,被這一腳踹了個正著,向前踉蹌了兩步,嘴上哎呦地痛叫一聲,捂著臀轉(zhuǎn)過身。轉(zhuǎn)身后越過秦風(fēng)海肩頭看向了他身后,驚訝道:“郭大人?” 秦風(fēng)海立即轉(zhuǎn)過頭,面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干咳了兩聲,問不遠處站立的郭素:“你怎么在這里?” 帶著郭素回到院中,擺上茶后,見他還是沉默。在秦風(fēng)海印象中,郭素難得像此刻這樣遲疑難言,主動問:“你有事要說?” 郭素坐在石凳上,背脊挺闊,看起來極為可靠。 他慢慢道:“祖父若想招贅……” 秦風(fēng)海再次面熱起來,還以為郭素這樣的聰明人只會當(dāng)作沒有聽見方才自己與卓伯的對話,解釋說:“我也不是整日在外胡亂找人的,珠珠是我最疼愛的孫女,哪里是什么人都配得上的?只不過是覺得與那人有些緣分,家世背景上又格外合適。如今不提也罷!只當(dāng)是我老糊涂了?!?/br> 說完,秦風(fēng)??戳斯匾谎郏傆X他有種說不上來的緊張。 倒是怪了。 “聽管家說,你之前還在替珠珠挑選人家,可遇到滿意的了?說說看?!鼻仫L(fēng)海嘆了口氣,端起熱茶送到嘴邊。 誰知郭素繼續(xù)道:“……那我如何?” 秦風(fēng)海險些被茶水燙到了舌頭,手腕一抖,將茶水灑了一桌,連袍擺都濺濕了。他“嘶”了一聲,甩開茶盞,摸摸耳朵。 “你說什么?” “祖父若想招婿入門,那我如何?”郭素再次道,表情認真。 秦風(fēng)海瞪大了眼睛,看看桌上的一片狼藉,又看看身旁同樣滿臉震驚的卓伯。喃喃問:“我聽錯了?” 卓伯回:“應(yīng)、應(yīng)當(dāng)沒有聽錯?!?/br> 郭素緊繃的身體略有放松。他將自己并非竇老夫人庶女竇晏寧親子,是老夫人及外祖母好心收留的事說了出來,沒有半點隱瞞。 相較于他前面的話,這件事都難以令秦風(fēng)海感到驚訝了。 即便郭素出身不明,如今的官職卻是不能作假的。 就算他是竇家的血脈,如今在秦風(fēng)海看來,除自己孫女外的竇家人也相當(dāng)于是死絕了,那么又與無父無母,無宗無族有何區(qū)別? 但秦風(fēng)海仍然無法立即給出答復(fù),許久才道:“我得仔細想想這件事。” 說完,他扶著石桌站起,留郭素獨自坐著,轉(zhuǎn)身離開了。 入夜。 秦風(fēng)海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平日的這個時候他早應(yīng)當(dāng)入睡了,此刻心里卻一直想著郭素說的話,猛然翻身坐起下了床,披上衣,點起燈,在屋子里坐了許久。 夜越來越深,他依舊毫無睡意。 既然睡不著,他索性穿了衣裳去敲郭素的院門。 郭素院子里的下人跑來打開院門,見秦老爺提著燈籠獨自一人立在門外,木著臉色,語氣沒什么起伏道:“叫你們大人出來?!?/br> 說著便抬腳踏入院中。 下人的瞌睡都嚇沒了,不敢耽擱,立即跑去通稟。 郭素本來已經(jīng)睡下了,也好脾氣地披衣來見秦風(fēng)海。他推開房門,順階而下,立在院中問:“祖父怎么深夜前來?” 還好意思問?還不是因為他語出驚人! 秦風(fēng)海往院子當(dāng)中一坐,把提來的幾只酒壺重重放在石桌上,道:“來找你喝酒?!?/br> 郭素一怔,倒也沒有多問,先命下人去取酒杯,又在他對面坐下了。 等下人將酒杯取來,秦風(fēng)海又露出嫌棄的神色:“這么小的杯子?” 郭素失笑,又讓下人拿了大一些的酒盞。 秦風(fēng)海帶著將郭素灌醉,好能套出他真心話的成算,故而過來時帶上的是號稱“三杯醉”的烈酒,還親手給郭素倒了滿滿一盞。 郭素沒有推拒,舉起酒盞與他輕輕對碰,隨后一飲而盡。只是接連喝掉幾盞酒后,眼底卻依然清明。 反倒是秦風(fēng)海隨著幾盞酒下肚,話漸漸多了起來,還興致勃勃地與他提起了竇瑜兒時的事,講她如何頑皮,不愛讀書,翻墻偷跑出府和人打架。 郭素在一旁靜靜聽著,聽到有趣的地方眼里都是笑意,偶爾詢問一句,引他繼續(xù)滔滔不絕地講。 第84章 心上人 人家都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一早竇瑜穿好衣裙自屏風(fēng)后走出, 見婢女正從食盒里往外端著碗碟,將早飯一一擺放到桌上,不免疑惑。 “今日怎么在房里擺飯了?” 佰娘替她將凳子拉開一些, 等她入座, 解釋道:“聽說郭大人病了, 老爺身體也不大舒服, 您去了前院也是獨自用飯,不如就在房里。” 竇瑜將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道:“兩人怎么同時病了?” “好似昨夜在一起喝了酒?!?/br> 夜里喝酒?竇瑜疑惑的眼神和佰娘的撞在一起, 兩人都覺得不解。 生病了總要去探望。用過早飯后,竇瑜叫上佰娘準(zhǔn)備去看看祖父和表哥。 之前被燒破的手帕已經(jīng)補好了, 她在破損的地方繡了片柳葉, 繡得很用心, 整體還算滿意, 想著去表哥處探望時順便還他帕子。 可她握著帕子剛站起身,又遲疑了。 沉思許久才開口道:“我記得我有一條還沒有用過的素白帕子?!?/br> 佰娘回道:“確實是有的,怎么了?” “都已經(jīng)弄壞了,就算補過了, 再送回去總歸不太好。還是換成新的吧?!备]瑜有理有據(jù)道。 然后就可以把這條手帕留下了。 她又開始覺得心虛。 好在佰娘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沒有多問,很快將去她說的帕子找了出來。 竇瑜帶上這條新手帕敲開了表哥的院門。待見到人后, 一看便知他是真的生病了。 他肩頭另披著一件披風(fēng), 以拳抵著唇,咳了兩聲, 臉上還浮著淡淡的紅,肯定是發(fā)著熱呢。 竇瑜走上前,問道:“是不是因為那夜冒雨……” “不是?!惫嘏滤龘?dān)心, 忍下不適,“或許是一來一回數(shù)日,有些累了,休養(yǎng)幾天就會好的。” 說完走到一旁坐下了,視線又落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