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念奴嬌（25）

    楊老板陡然站起來。

    顧盼并沒有動那些格子，眾人同時看向楊老板。

    “您看，那沒啥好看的。那就是房間一個特殊的設(shè)計，為了增加儲物空間?！睏罾习遄叩礁褡犹?，用身體掩著，隔開幾人。

    應(yīng)錚的目光平靜地看向他。

    楊老板剛開始還直視著，后來神情越來越虛，最后佝僂著身體，一點一點挪開了腳步。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垂著腦袋：“這是為客人設(shè)計的，我這里的?？涂傆行〇|西不好帶回去，我就設(shè)計了這個暗格，方便他們放東西。你們要的東西應(yīng)該就在這里。”

    “我們要什么？”應(yīng)錚并不著急去開那個格子，而是目光繼續(xù)審視著楊老板。

    “田甜死了，這事大家伙誰不知道。她每周都來我這兒，我就想著肯定會找到我這里?！?/br>
    楊老板嘆氣，“她的事兒我真的不知道，那個格子也是因為她是老主顧我才留的。放在這格子里的東西我從來不看，您知道，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信用?！?/br>
    “你還挺會設(shè)計。這是你這里的一個特色設(shè)計？”陳副隊出手打開了暗格，對這事調(diào)侃了一句。

    “您知道，現(xiàn)在生意不好做，誰家都需要有點特色產(chǎn)品。我這個一般不告訴別人，都是老主顧，有錢有勢的才說一聲?！?/br>
    楊老板眼神一亮，對于自己的這個設(shè)計顯然也是頗為自得：“我是借鑒那個瑞士銀行來的，是瑞士銀行吧。咱不管您往里放啥，咱不看，也不告訴別人，這里就保證您絕對的安全?！?/br>
    “越有錢的人越重視隱私?！睏罾习逵樞?，“所以我這個東西還是給我留了不少顧客的。”

    “你這些格子一般人不知道？”應(yīng)錚問道。

    “不知道，這都是大主顧我才說。而且我這個行當(dāng)，顧客一般不會交流。所以安全性保密性那不是一般的好。不是我自吹自擂，只有我告訴了的人才知道我這里這個東西。”

    楊老板的這番話果然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陳副隊把拿出來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所有人都瞅著楊老板，應(yīng)錚問道：“你跟三爺說過嗎？”

    “當(dāng)然沒有。三爺不是好這個的人?！睏罾习迕偷負u頭，察覺到自己說話過了，忙補充道：“我這里還是太小了，三爺那樣的人哪會來這里啊?！?/br>
    應(yīng)錚的目光還是看著他，楊老板有些受不住，知曉這里的人個個都不好騙，自己剛剛的話還是說錯了，于是小心說道：“我這個店小，但是東西齊全，大主顧還是有那么一兩個的?！?/br>
    陳副隊頓時樂了：“你小子還?；^呢。”

    “這，人嘛，愛好也就是吹兩句了?！睏罾习迕^，不敢再說話，好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這個店面小，但是剛剛的描述里，把自己的這個暗格描述成瑞士銀行一般的存在，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但實際上這里根本沒有什么大主顧。仔細想想，這地方能有什么大主顧呢？一家店面小到進來四個人就擁擠的無法轉(zhuǎn)身的地方。

    而三爺根本不會來的地方，也說明了這里的不上檔次。所以楊老板剛剛所說的話都要大打折扣。

    陳副隊搖搖頭：“知道你這暗格的一共有幾個人？”

    “就田甜自己?！睏罾习逍π?，“每周固定來的客人就她一個，算是我們這里最大的客人了。我這個東西建好，還沒有別的人用?！?/br>
    說完，楊老板覺得實在不夠排面，還是在眾人的氣場下添了一句：“以后肯定會有的，我這個設(shè)計真的絕妙。就田甜放的什么東西我從來沒看過，每回她進來我都不看，絕對的一比一仿照銀行標(biāo)準(zhǔn)?！?/br>
    有些自得過頭了，楊老板說完眼睛一瞟，才又想起來面前的都是警察，不是聽自己吹牛的人，又哂笑閉嘴。

    應(yīng)錚他們自動忽略了楊老板吹牛的部分，現(xiàn)在得出來一個事實：這個地方知道的人只有田甜，而且存東西的只有她一個人。

    “這個設(shè)計修好多久了？”顧盼問道，“只有這一個格子里有東西？”

    “是，就那一個，正巧你們就翻到了?！睏罾习逑然卮鹆撕笠粋€，想了想說道：“有十二三年了。田甜大概是連續(xù)在我這里買了兩年東西之后，我跟她說的。說起來，田甜還挺長情的。你們知道她那個男朋友吧，那個樣子，兩個人愣是談了這么多年……”

    楊老板話頭打開，瞥見應(yīng)錚的臉色，閉嘴。

    顧盼對著楊老板點點頭，沒有再繼續(xù)問，眾人看向桌上的這個本子。

    這個本子，或者說是兩個本子。

    兩個本子非常明顯，一個是類似日記本，看起來七八年了。

    另一個好像是賬本，年代就更久遠了，一看就是十幾年的東西，紙張都泛黃。

    應(yīng)錚拿出隨手攜帶的手套，首先翻開了那個日記本。

    果不其然，這是胡小枝的日記本，時間從她到了華陽市之后開始記敘。

    “如果不是以寫日記的方式，我不知道這些話可以跟誰說。我在夢中都咬緊牙關(guān)，不敢透露一個字。

    我怕自己落得同父親一樣的下場，又怕自己的莽撞帶來無法估量的后果。

    我可以忍受一切，現(xiàn)在的未來的，哪怕是墜入永無止境的黑暗的地域，我也會堅持，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br>
    “我終于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又不會讓人懷疑。從來沒有一個瞬間，我曾這樣感謝這個職業(yè)。楊老板雖然愛吹牛話多膽小，但是在某些事的堅持上令人嘆為觀止，我觀察了這么久，終于可以確定，這里絕對安全并且除了我不會有人知道這里放的什么?！?/br>
    “父親做錯了事，對于這點我從來不曾懷疑。我自己也做了錯事，我供認不諱。但是做了錯事的人應(yīng)該受到懲罰，這份懲罰不應(yīng)該單獨由我的家庭承受。

    父親即便該死，也是應(yīng)該在法律懲處之后死亡，而不是躺在地上成為一具冰冷的尸體，讓他死亡的人卻笑著離開。

    哥哥從來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為什么要長眠于那個冬日？我叫不醒父親，正如兩年后我叫不醒哥哥?！?/br>
    開頭的部分充滿了仇恨，從時間上來看，胡小枝的這本日記是在尋找到了一個穩(wěn)妥的存放地點之后才開始寫的。

    而且文字當(dāng)中真切地表達了對于那個讓父親死亡的人的恨。

    而她的哥哥胡小朝的死亡成了壓倒少女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將所有的恨意積累，終于成了今天所有人看到的胡小枝或者田甜。

    應(yīng)錚繼續(xù)往下看。

    “家鄉(xiāng)人人信佛，可就在我離開之后，我才知道，佛不能渡人。既然這樣，我此生不會再踏入佛門一步。路要靠自己走出來，我現(xiàn)在明白了，也就知道怎么走了?！?/br>
    “我查了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了三爺郭義的蹤跡，父親的本子里有畫像，是他自己的畫的。至于他們的老大，現(xiàn)在定居在國外，我沒有辦法找到這個人。所以把他的詳細信息也寫在這里，有朝一日，如果在查完郭義之后我還活著，那么我會去找他?！?/br>
    這頁下面是團伙中老大的詳細信息，包括現(xiàn)在的住址、年齡、姓名等基本信息，還有幾張偷拍的圖片。

    應(yīng)錚翻到最后一頁。

    “當(dāng)現(xiàn)在正在瀏覽的你看到這本日記的時候，我可能已經(jīng)死了。我知道，看到這本日記的人一定是警察。

    而你在查到了所有真相的時候，這本日記，會給你所有的解釋以及證據(jù)。我這么多年收集的證據(jù)，保證所有證據(jù)的真實性以及來源的合法性?！?/br>
    “讓我猜猜，你還有什么疑問。我是怎么死的？我死之前在想什么？我臉上的傷從哪里來，我為什么要死？”

    “死亡并不可怕，我從來不畏懼死亡。我此生最怕的只有一件事，我死的不夠重，我的死不能換回父親所遭受的那一點點的不公平，無法讓那些惡人伏法，那我白活一遭。”

    “我知道我被發(fā)現(xiàn)了，郭義查到這些東西不過兩三天的時間。所以在他們因為我提前設(shè)置好的警報聲放棄在那一刻殺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做好了選擇。我靜靜地感受著血液的流失，感受著生命的逝去。

    我不覺得疼，反而在那一刻感謝他們在臉上給我劃的傷口。我知道，死亡是場盛宴，我做好了一切的準(zhǔn)備，等待著大戲的開幕?！?/br>
    “你所看到的另外一本是父親的日記，也是當(dāng)年他們的一部分賬本。父親在后來意識到了自己騎虎難下，他想退出但是深陷泥潭已無法脫身，他很愚笨，不過也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時日無多。

    于是，他想要為自己做些什么。也想要為我們留下一點保障。這個本子里有關(guān)當(dāng)年的一切，里面的賬目應(yīng)該可以和當(dāng)年警察的調(diào)查對上?！?/br>
    “我知道，這些可能還不夠，所以另外準(zhǔn)備了一份證據(jù)給你們。這其中有當(dāng)年的事情中我私下查探到的，也有這些年郭義的犯罪證據(jù)，這些東西就藏在寺廟之中，我10月11日去過的地方，在地藏廟里，我藏在了地藏菩薩的座下?！?/br>
    “最后寫一句：所有的罪惡我來承擔(dān)，愿父親與哥哥入輪回，再世好好為人?！?/br>
    最后這篇日記里，難得地落了「胡小枝」三個字。

    日記本中的信息實在讓人震驚，所有人久久不能言語，直到回到警局，還是無法相信這個案子就這么破了，最后所有的證據(jù)是由嫌疑人親手擺在了他們的面前，并且還連著十幾年前的那件案子。

    “如果胡小枝準(zhǔn)備好這一切，直接來警局，結(jié)果會不一樣嗎？”趙瑾畢竟感性，在聽完這一切后，悵然問道：“如果她沒有去田威家，而是直接自己尋找證據(jù)，或者尋求警方的幫助，是不是就不會死了，也許還能好好過日子?！?/br>
    “這世上沒有如果?！闭l也沒有料到，回答趙瑾感性猜想的人會是顧盼。偏偏她說了這一句還沒有下文了。

    顧盼端著杯子喝了口水，為著自己剛剛的莽撞掩飾情緒。

    世上沒有如果，事事皆有定數(shù)，因果循環(huán)，有些人能人定勝天，有些人卻是注定的結(jié)局。

    眾人沒有說什么，略過了這個話題，轉(zhuǎn)而討論起其他事情。

    顧盼看向窗外，窗戶上能夠映出應(yīng)錚的臉，他處在眾人當(dāng)中沒有說話，卻時刻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他一直都是焦點，風(fēng)云人物，有他珠玉在前，其他人便都是黯淡的石頭。

    顧盼突然想起來兩個人當(dāng)時轟轟烈烈的在一起了，全校皆知。

    那個時候，自己是不是就是月亮身旁黯淡的星星呢？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也是月亮，兩人可共同爭輝，想來真是可笑。

    她不是月亮，甚至不是星星，只是那黯淡無光的石頭。

    “你們說，胡小枝的男朋友是不是長的有點像胡小朝？”趙瑾不經(jīng)意把兩張照片對在一起，瞬間因為這個發(fā)現(xiàn)跳了起來。

    “還真是啊。”其他人仔細看了看，不住地點頭，“主要是眼睛像?！?/br>
    顧盼回頭看圍著的幾人，關(guān)于胡小枝的最后一個謎底也被揭開：在外人看來幾乎忍辱負重卑微到塵埃里的戀愛，實際上是對親情的渴望。

    倘若能有父兄相伴，女兒當(dāng)嬌憨。念此，不可盼。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晚了一個小時。

    因為中午和表哥、堂妹去吃火鍋，結(jié)果拉肚子了= =

    而且這一章比較長，所以晚了一些。

    求收藏……明天開始下一個案子啦。

    鏡中人

    第34章 、鏡中人（1）

    案子告破，后續(xù)的事情很難處理。因為胡小枝的案件中包含了不止一個案子，取證，移交檢察院，所有的人又是結(jié)結(jié)實實忙了一段時間。

    顧盼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住在學(xué)校了，實習(xí)生都有實習(xí)宿舍，之前她沒有來得及搬進來，在案件告破稍微有點休息的時間之后，顧盼便住了進來。

    因為近期實習(xí)生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兩人的宿舍標(biāo)間變成了單人間。

    除了實習(xí)生宿舍，局里未婚的警察也可以申請住宿。所以只是實習(xí)生的專門的這些房間暫時沒人，整個宿舍樓的人還是不少。

    市局的宿舍條件不錯，而且位置就是市局后面，走路不過五分鐘，早上還可以進去旁邊的訓(xùn)練場晨練。

    訓(xùn)練場是屬于警局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是有籃球場和跑道。

    每到早上的時候，就會有「121」的聲音傳出，警局里晨練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