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楚腰 第110節(jié)
陸則病著,他又一貫不要別人伺候的,別人喂藥都喂不下去,且她也不放心留他一個人。其實自她有孕,祖母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只是她自己覺得不好,且大嫂裴氏有孕時也沒這般做過,便基本還是照著時辰日日都去的。 纖云接過蓮瓣瓷碗,屈膝應(yīng)下,退出去了。 早膳也是草草用了些。藥雖喂下去了,但退燒卻沒那么快,江晚芙便想起自己幼時生病,乳母總會用濕帕子給她擦手、胳膊、脖子,有沒有用不知道,但當時她燒得迷迷糊糊的,確實也覺得身上沁涼沁涼的,很是舒服。 她便也跟著學,拿了濕帕子給陸則擦脖子、手臂等裸露在外的地方,擦了一陣,便換一回水。換過三四盆水,才覺得他身上沒剛才那么熱了。 這時,纖云也回來回話,道,“老太太說知道了,叫您安心,還道,您是雙身子,別光顧著照顧世子爺,反累著自己?!?/br> 江晚芙點頭應(yīng)下。 到中午的時候,一碗藥又是喂了許久。陸則一直睡得不大安穩(wěn),眉心緊緊皺著,她一走開,他便仿佛察覺到一樣,很不安的樣子。江晚芙便一直陪著,抬手摸了摸他的眉心,都不知道他在愁些什么,連睡著都不安寧,什么事情叫他這樣不高興啊? 江晚芙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大約是朝堂上的事情吧? 她靠著床榻的立柱,不知不覺便睡過去了。往常她這個時候都要睡午覺了,今日照顧陸則,又忙活了一上午,幾乎一下子都沒歇息,眼下陸則退燒了,她腦中緊繃著的弦一松,那股子乏勁便上來了。 等醒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榻上,身上還蓋著被褥。她迷迷糊糊睜眼,看見床榻邊還坐著個人,背影很熟悉,是陸則。 江晚芙坐起來,喊了一聲“夫君”,陸則仿佛出神想著什么,一時沒有回她,她便伸手去拉他的袖子,陸則才回頭,看到她醒了,便問,“醒了?餓不餓?” 江晚芙搖頭,犯困地靠在陸則肩上,他便伸手抱住她,江晚芙越過他的肩膀,看見陸則在看一本佛經(jīng),瞥了一眼,只看見些什么因果前世之類的詞,她也沒有太在意,抬手就去摸他的額頭。 陸則本來面上沒什么表情,見她下意識的動作,眼神卻是一瞬柔和下來,微微低頭,方便她的動作。 “不燒了?!苯碥阶屑氃嚵嗽嚋囟?,還湊上去與他碰了碰額,才露出笑。她想起來,陸則病了一上午,除了喂進去的藥,可是滴水未進,便叫惠娘送吃的進來。她本來不餓,但怕陸則一人吃著無趣,便也陪著吃,結(jié)果吃了幾口,倒是真的餓了。 用過膳,江晚芙勸陸則上榻休息,自己便也坐著陪他,拿了自己最近正在做的繡樣來。滿了三個月,針線便也沒那么忌諱了,她盤算得很仔細,等孩子出生后,要忙的事情可就多了,到那個時候再想動手給孩子做點什么,卻未必抽得出時間和精力了,倒是這會兒,每日做一會兒,六七個月的時間,也能做些出來了。她要求也不高,就打算做一個襁褓、一件小衣、一個肚兜、一雙小鞋和襪子、一個小帽,湊個全套就行了。 陸則被小娘子拘著不許看書,說太費精神,生病了要養(yǎng)著,他便也聽話坐著,靠著靠墊,看她一針一線繡著。 “繡的什么?”陸則看了會兒,開口問。 江晚芙笑瞇瞇地道,“給孩子的帽子?!彼牙C棚給男人看,指了指那才露了雛形的圖案,道,“我本來想繡嬰戲圖或者五毒的,但又想,還不知道生出來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呢,便折中做了長命鎖和福字紋的,這個寓意好,而且無論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能用?!?/br> 陸則摸了摸那帽子,很小一個,也就他手掌大小。但阿芙做得很仔細,料子是選的最軟的,大約是覺得孩子肌膚嫩,其實這種太軟的料子做起來,要比別的料子更費勁許多,不容易定型,但她還是選了這種。還在帽子里墊了柔軟的襯布。 陸則看著那長命鎖的圖案,卻想到了其他。 他想到前世,他和阿芙,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死于意外。第二個孩子,雖出生了,卻是阿芙用命換來的。昨晚入睡后,他一直反反復(fù)復(fù)地做著那個夢,和以往不一樣,這個夢,每次都不一樣,場景、對話,都不一樣,但唯有一件,自始至終沒有變過。 阿芙死了。她躺在冷風里,一點點失去氣息。 這樣的夢,同樣的結(jié)局,不一樣的經(jīng)過,他反反復(fù)復(fù)地夢見了十幾回。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夢,卻無能為力,甚至到最后,他看著那被藍布包裹著的嬰孩時,心里沒有半點為人父的欣喜,只有怨恨和憎惡。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該遷怒于一個孩子,剛出生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尤其這個孩子,是阿芙用命換來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壓抑不住自己心底涌出來的恨意。 甚至,他不愿多看那孩子一眼。 江晚芙見陸則怔怔地,抓緊了手里的帽子,便喚他一聲,“夫君?” 陸則被喚得回過神,看見阿芙望著他的眼睛,明亮溫暖,柔和的目光,望著他,下意識松開手里握著的帽子,任由它落在床榻上,他定了定神,收起心里那些念頭,開口道,“沒事,只是想到個案子。” 江晚芙聽他說是案子,便沒再繼續(xù)問了。叫人拿了幾盤切好的水果進來,便繼續(xù)做手上的活了。 傍晚的時候,江晚芙和陸則去了老夫人那里。 白日里江晚芙跟老夫人告了晨昏定省的假,自然要提起陸則病了的事,老人家擔憂孫兒,還派人過來問過話,現(xiàn)下陸則身上舒服了,自然要過去叫老人家安安心才是。 嬤嬤進去傳話,不多時,便出來了。丫鬟挑起珠簾,請他們進去。 等進屋后才發(fā)現(xiàn),屋里除了陸老夫人和陸書瑜,還有個鄭云夢。她穿著桃紅色繡八寶花紋的對襟寬袖秋衫,頭上戴了支桃花玉簪,臉上正盈盈笑著,見著他們,便趕忙起身行禮,小姑娘側(cè)身屈膝,聲音也很甜,“見過二表哥,見過二表嫂。” 江晚芙倒不知她來府里做客了,卻也很客氣地笑著道,“表妹不要客氣,快坐。” 鄭云夢抬頭,又是沖他們盈盈一笑,才坐下去。 江晚芙也沖她笑了笑,陸則倒是沒理會,他一貫不大在女子身上多留意,眾人也習慣他的態(tài)度,倒都習以為常,唯有鄭云夢見陸則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與江晚芙向陸老夫人行禮,眸中劃過一絲失落。 自那日來衛(wèi)國公府做客,回去后,她便一直忍不住回想宴上的陸則,他舉手投足之間的那種端沉貴氣,是宛平那些所謂的郎君們,根本沒法比擬的,甚至她這些天在京城,跟著祖母到處做客,也未曾見過能與他相提并論的。 她偷偷叫精明的婆子去打聽陸則的事情,又拐著彎問祖母,但也未曾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祖母說的大多是他在官場上如何厲害,如何有手腕。那婆子則只打聽來些坊間的傳聞,最多的便是陸則同江晚芙的事情,說什么他對蘇州來的表小姐一見鐘情,不顧身份差距執(zhí)意要娶,還沖冠一怒為紅顏,成國公府夫人對江晚芙無禮,他便很不喜成國公父子,朝堂上也對父子二人不留情面。凡此種種。 她剛開始還只是覺得羨慕,但聽得多了,便忍不住把故事里的那個主角,換成自己,越想越覺得放不下了,一時之間都有點著迷了似的。 一個身份尊貴的男人,還只癡情于一人,既能給你地位富貴,也能給你愛,簡直像是戲文里的人一樣。 鄭云夢這樣的年紀,正是最容易犯渾的年紀,自幼又靠著嘴甜得了長輩的偏愛,便更有幾分目中無人的自得,若她年齡再大些,便會明白,陸則已經(jīng)娶妻,她即便是得了他的青眼,也只能做妾,而妾哪里是那樣好做的。但她此時卻全然沒想這些,還沉浸在自己的一番少女春思里,患得患失地望著陸則。 好在她還知道,這種事不好叫人看出來,回過神后,便收斂了些,沒直勾勾盯著陸則看了。 陸老夫人倒沒在意這一出,視線全放在孫兒身上,拉過他問了身體后,正埋怨他,“你說你,昨夜下那么大的雨,你還回來做什么?自己病了不說,還容易驚著阿芙,她現(xiàn)下懷著你的孩子,你合該小心再小心。女子懷孕,不是那樣輕松的事,你別看阿芙懂事,從不與你抱怨,便真覺得生個孩子是容易事了。婦人生子,可是半只腳踏進鬼門關(guān)的事?!?/br> 陸老夫人說這些,還是因為那日孫媳裴氏分娩時,長孫陸致不在,她派人去尋,也是過了許久才回來。要是平日也就算了,男人在外頭有正事要做,很正常,但那日是休沐,禮部又不是多忙的地方,妻子臨產(chǎn)的日子,還往外跑。若是她的女兒,她定然是心疼壞了的。 陸則聽到那句“婦人生子可是半只腳踏進鬼門關(guān)”,輕輕皺了皺眉,旋即點了頭,“我知道,祖母。” 陸老夫人便不再說了,打算讓他們二人坐下,但想到屋里還坐著個鄭云夢,又覺得不大合適。 還沒開口,陸則倒是先說了,他道,“您這里有客,孫兒便先回去了?!闭f罷,又側(cè)身握了握江晚芙的手,道,“你陪祖母說說話,我等會兒過來接你。” 江晚芙點頭應(yīng)了。陸則出去,幾人接著聊,江晚芙才曉得,鄭云夢怎么一個人來府里做客。 “阿瑜今日去赴沈家的菊花宴,碰著夢姐兒了,這孩子倆倒是投緣,竟約著一起回來了?!标懤戏蛉诵χ?,孫女沒什么朋友,她是很樂意她交些朋友的。 鄭云夢聞言便道,“阿瑜表妹性格好,模樣也生得美,我見了也十分喜歡呢。我以前在宛平,家里姐妹也多,到了京城,雖跟在祖母身邊是盡孝,但有時想起家里姐妹,也還是很惦記。如今見了阿瑜表妹,就似見了我家里的小meimei似的,心里覺得很親近?!?/br> 陸老夫人對鄭家的事情不了解,畢竟在宛平,她與鄭老夫人關(guān)系再好,鄭老夫人也不會和她說家里孫女關(guān)系好不好,她便也當真了,點著頭道,“以后也多來尋你表妹便是。你們這樣的年紀,合該多出去玩玩才是?!?/br> 鄭云夢便笑瞇瞇地應(yīng)下,“好,那下次表姐設(shè)宴,我就請阿瑜表妹去玩?!?/br> 陸書瑜見鄭表姐熱情邀請自己,也不好說什么,便笑著點點頭。但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跟鄭云夢這么熟了,倒也不是討厭她,畢竟是親戚,但要說多親近,那也是沒有的。今天在沈家的時候,她主動湊上來,又跟著她回府,她便也不好意思拒絕。 江晚芙倒沒有多話,她一貫就不是長袖善舞的性子,有鄭表妹主動活躍氣氛,她也樂得自在,只偶爾應(yīng)和幾句,免得她冷場。 陸老夫人年紀大,到底是困得快,江晚芙見她臉上有些疲色,便開口柔和地攔住了鄭云夢的話,笑著道,“天色也不早了,表妹來府里,可是同家里說過了?要是沒說過的話,還是要派個人回去說一聲,免得家里擔心。” 鄭云夢也像是才想起來一樣,有些不好意思,臉紅地道,“是我給忘了,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br> 江晚芙便沒再說客氣話了。鄭云夢一個沒出閣的小娘子,他們是不好留她在府里住的,這不合規(guī)矩,不過就是要送她回去,也得安排好了,專門派幾個婆子陪著,就怕半路出什么事,那就是他們衛(wèi)國公府待客不周了。 “表妹別著急,我安排幾個婆子送你回去?!?/br> 鄭云夢還推辭了幾句,“那太麻煩表嫂了,我?guī)Я搜诀叩??!?/br> 陸老夫人是放心江晚芙做這些的,沒cao心什么,點頭跟鄭云夢道,“夢姐兒就聽你表嫂的,你一個女兒家家的,丫鬟頂什么用,還是派幾個婆子,讓轎子送你回去的好。” 鄭云夢見狀,才不好意思地答應(yīng)下來。 江晚芙便叫嬤嬤扶著陸老夫人去歇息,自己起身出去安排婆子和轎子。 屋里便只剩下陸書瑜和鄭云夢二人。鄭云夢倒知道自己今日是借了陸書瑜的光,在沈家的時候,那些貴小姐一看她和陸書瑜走得近,都一改之前的冷淡,對她很客氣,之前她跟她們說話,她們都愛答不理的。 她主動和陸書瑜說話,但陸書瑜有訥癥,一向是話少的,饒是鄭云夢巧舌如簧,也覺得同她說話,實在是累得慌,簡直是自己在唱獨角戲,還是沒人捧場的那種。 她閉上嘴,看見婆子挑了簾子進來看,看見只她們二人,便屈膝出去了,似乎在對誰說話。 鄭云夢隱隱約約聽到一句“世子”,心口就砰砰地跳了幾下,震得她胸腔疼,她看了眼簾子的方向,又看了眼喝茶的陸書瑜,道,“表妹,我想起一事,要跟我那丫鬟說一聲,要失陪一下了?!?/br> 陸書瑜心里松了口氣,點頭道,“好?!?/br> 鄭云夢起身,朝外走,婆子替她挑開簾子,她便迫不及待走了出去。但陸則并不在院子里,她往院子中間看了一圈,頓時xiele氣,她又不能問婆子,那就太明顯了,她強忍著失落,佯裝無恙朝外走,打算過會兒便回屋里去。 沿著回廊走了幾步,就看見回廊的盡頭一個背影。挺拔高大,一身青綠的直裰,庭院里樹影婆娑,他的侍衛(wèi)站在一邊樹影里,似乎在跟他回話。 鄭云夢看得有點怔怔。 正跟自家主子說話的常寧一抬眼,瞥見一個陌生的小娘子直勾勾地盯著自家主子,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猛地咳嗽了一下,話也一頓,才接著道,“常安說,他在廣州府的橫縣尋到了玄陽道長,道長已經(jīng)答應(yīng)與他一起回來了。” 陸則聽得一愣,他幾乎都快忘了,自己還派常安去尋玄陽了。當時他覺得是玄陽在他身上動了手腳,才讓他做那些夢,后來只要幾日不與阿芙有接觸,或是不接觸她用過的東西,便會頭疼。只是后來他與小娘子情深意篤,倒也把這事給忘了。 真要說起來,玄陽還算得上他與阿芙的“媒人”了。 他頷首,“我知道了。” 常寧忍了忍,實在沒憋住,開口道,“世子,那位娘子是……” 陸則皺眉,不解其意,看了眼常寧,回過頭,因是夜里,起初還沒認出鄭云夢,以為是哪個沒規(guī)矩的丫鬟,等她走近了,才發(fā)覺是她。他本來就不是個多熱絡(luò)的人,不欲搭理一個沒見過幾面的表妹,冷淡抬步走開。 鄭云夢見陸則要走,倒是急了,一下子跑過去,殷殷切切叫了句,“表哥?!?/br> 且不說陸則聽了如何,常寧先聽得打了個哆嗦,這聲表哥委實叫得有點情意綿綿了,這又是哪里來的表小姐?難道不知道,他們世子只待見一位表小姐,旁的表小姐都不帶正眼看的。 心里想歸想,但真讓她碰自家主子一下,他可就要挨板子了,忙上前客客氣氣把人給攔住了。 鄭云夢知道不能急,微微一蹙眉,眼眶微微一紅,卻沒掉淚,帶著些委屈地道,“表哥,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只是想同你說句話,并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只是想跟你道個歉,上次做客,我不懂事,一直拉著表嫂說話,害表嫂受累,我心中一直覺得愧疚,才想跟表哥陪個不是。” 她說罷,抬眼望向陸則,眼淚欲落未落的,一副被冤枉了,泫然欲泣的樣子,有幾分惹人憐惜。陸則瞥她一眼,什么也沒說,直接冷淡地走開了。 常寧沒敢笑,看世子爺已經(jīng)進屋了,忙退后一步,怕這不知哪里來的表小姐臉上掛不住,把氣灑在他身上,雖然他也不怕就是了。 鄭云夢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臊了一陣,灰心喪氣地回了花廳,但她一路怎么沒想明白,陸表哥對妻子那樣溫柔體貼,還特意來接她,明明是憐香惜玉的人,為什么私下會這么冷淡,從她叫他起,他除了最開始瞥她一眼,后來便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了。 見鄭云夢走了,江晚芙才從拐角處走出來。 說實話,她也不是故意躲這里偷聽,她剛來,便看見鄭云夢一臉癡癡地望著陸則,一句“表哥”叫得百轉(zhuǎn)千回,壓根沒看見她,那種情形下,她要是走出來,場面便更不可收拾了。 況且,她也不擔心陸則會對鄭云夢有什么想法。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估計壓根沒把這個表妹放在心上。 她站了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了,跟纖云吩咐了句,“這事不要和旁人提起”。才若無其事走了出來,去了花廳。 鄭云夢顯然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走出來,說話都是失魂落魄的。 要是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江晚芙估計還會勸幾句,畢竟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娘子,但想起剛才那一幕,卻不知說什么了,干脆當做沒看見,叫了婆子送她回去,便算了事了。 第150章 但不行啊,我做不到,…… 送走鄭云夢,江晚芙帶著纖云往回走,她出神想著剛才的事,覺得有些棘手??赡苁羌藿o陸則后,她還沒碰見過這樣的事。 鄭云夢明顯是動了心思了,且看著一時半會的,也是不肯打消這念頭,偏偏中間又還夾了個鄭老太太,要是哪天她腦子一熱,哭哭啼啼求著要進國公府,祖母倒不會答應(yīng),但跟鄭老太太的關(guān)系,便尷尬起來了。 纖云看自家主子在想事情,便也沒有說話,提著燈籠,小心翼翼照著腳下。遠遠看見世子朝這邊走來,才開口叫了江晚芙一聲,“夫人,世子來了?!?/br> 江晚芙回神,抬起頭,就看見陸則正朝這邊走來。他到她身邊,就從隨從手中接了件梅紅的披風,給她穿上,俯身細心系好。他做這些的時候,神色很尋常,像是不覺得有什么,又伸手牽她,看著她問,“事情忙完了?” 江晚芙嗯了一聲,便被他牽著朝前慢慢走了。 兩人走得不快,今晚月色很好,清輝照在地上,周遭也很寧靜,回到立雪堂,纖云和菱枝服侍她拆發(fā)髻。江晚芙從鏡子里看見,陸則還穿著那件青綠的直裰,也沒上榻,像是還在等她,正翻著他下午看的那本佛經(jīng)。 她思索的時候,纖云用玳瑁梳篦替她梳順發(fā)尾,抹上茉莉花味的香膏,后退了一步,輕聲道,“夫人,梳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