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楚腰 第115節(jié)
在堂屋見了負責送東西來的管事。姓沐,倒是個新面孔,她沒見過的。沐管事一見她,便很恭敬地給她行禮,喊了聲“大小姐”,這是娘家的叫法,倒不算錯,只是江晚芙和家里不親近,乍一聽到這稱呼,還愣了會兒,才點頭,“起來吧?!?/br> 沐管事利索起身,拍了拍袖子里上的灰,從袖中取出禮單來,恭敬交給惠娘,才道,“大小姐見諒,老爺吩咐奴才,要一路疾馳,早日送到,只是路上略有耽擱,才遲了幾日。東西都未折損,請您過目。” 江晚芙從惠娘手里接過禮單,打開一看,不由得有幾分詫異。再翻過幾頁,心中狐疑更甚。繼母楊氏怎么會給她送這么厚的禮? 心里疑惑,但她面上倒是沒露什么端倪,跟惠娘點頭示意,惠娘便拿了賞錢給那沐管事,帶著他出去了。過了會兒,惠娘安置好了管事和跟著來的幾個下人在外院住下,就回來了,她看了那禮單,也是一頭霧水,謹慎地道,“這……娘子,要不要我請白嬤嬤去查查那些東西?” 便是惠娘,也覺得其中有古怪,楊氏作為繼室,一貫面甜心苦,且不提她把江家的東西當做自己的私產(chǎn)一般護著,生怕江晚芙姐弟染指,就算她為了兒女的婚事,難得大方一回,那也早就敲鑼打鼓四處宣揚。只怕東西還沒送到,就四處說開了。 但這沐管事可沒這么做,的確是直奔立雪堂了,府里其他各房都還不知道蘇州來人了。 她甚至有點后怕起來,生怕這禮單上都動了手腳,忙抱著后退了幾步。 江晚芙一時也想不明白,但楊氏送來的東西,她肯定是不打算用了,倒也沒必要太過糾結(jié),便道,“請白嬤嬤過去看看吧。東西就不用了,收到庫房里,單獨存放,也不許其他人取用,擺著就是了?!?/br> 惠娘頷首應下,忙出去請白嬤嬤來。 江晚芙此時也慶幸起來,幸好祖母當初送了個白嬤嬤過來,雖算不上名醫(yī),但對婦人懷孕生產(chǎn)一道算得上很精通,聽她自己說,是祖上在宮里服侍過宮妃,一代代傳下來的。否則單憑惠娘,只怕是應付不過來這些。 惠娘雖對她忠心耿耿,但這方面總歸還是欠缺了些經(jīng)驗。 卻說惠娘去了白嬤嬤處,進了屋,白嬤嬤看她來,就把給她揉肩的小丫鬟遣出去了,起身迎上來,客客氣氣地問,“惠mama來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她是陸老夫人特意接回來,送來立雪堂的。因著這層關(guān)系,江晚芙便很看重她,還專門撥了兩個小丫鬟伺候她起居,不過白嬤嬤倒并不擺譜,還是十分恭敬,做事也從不推三怕四的。她心里門清,老夫人接她來,是為了保世子夫人順利懷上且生下嫡子的,差事辦得好,她自然跟著得了好處,但要是辦砸了,就是老夫人不趕她,她也沒臉繼續(xù)留在國公府。 且她以前受了老夫人的恩惠,自然是更上心。 惠娘也不好提江家的事,和娘家不合這種事,總是不好跟外人說的,她便隱晦地道,“夫人得了些東西,想請您過去看看,可用不用得?” 白嬤嬤爽快點頭,跟著去私庫,惠娘打開箱子給她檢查。白嬤嬤仔仔細細過了一遍,才跟惠娘道,“我是未曾看出什么,但謹慎起見,還是不用為好?!?/br> 惠娘聽了前句,本來還覺得心里一安,聽到后半句,卻又是一驚,忙問,“這是為何?” 白嬤嬤心道,夫人既叫她來看,說明這東西來歷有些蹊蹺,或是和她不和的人送來的,或是其它,她當下人的,主子不想說,她便不會去揣測,哪怕自己十拿九穩(wěn)這東西沒問題,也不可能建議主子用了。但惠娘既沒跟她說這東西的來歷,她便也不提這一出,話鋒一轉(zhuǎn),端色道,“我這么說,卻也是有我的道理的。您也知道,我祖上是在宮里伺候的,雖算不上見多識廣,卻也知道些常人不曉得的東西。有孕的宮妃,外人送來的東西,是一概不用的,因你不知有無相沖的,或現(xiàn)下不見得,過了一兩個月,便有什么了。還有的秘方,吃下去起初沒有反應,等吃個七八日,不知不覺睡夢中便小產(chǎn)了,且光從外頭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只以為是大人體虛,孩子留不住,六七個月的尚有,孩子都成型了?!?/br> 白嬤嬤一臉嚴肅的說,倒是把惠娘嚇得不輕,她本來還覺得就這么放著未免浪費,拿出去送人也是好的,但現(xiàn)下是一點不敢碰了。 難怪娘子也說,不許任何人取用。這來歷蹊蹺的東西,確實是擺著好。 惠娘送走白嬤嬤,回去后還去換了身衣裳,才敢來跟江晚芙回話。江晚芙本來也沒打算用楊氏送來的東西,聽了后也只點了點頭,“蘇州來的幾人,等他們略歇幾日,就送他們回去吧?!?/br> 跟惠娘說過話,江晚芙便又回了正屋,進了內(nèi)室,就看見陸則正在檢查姚晗的課業(yè),他手里拿了支狼毫,在宣紙上圈了幾處,正跟小孩兒說著話。 “衛(wèi)懿好鶴,魯隱觀魚。說的是春秋時期衛(wèi)國和魯國的君主,因一己之私,荒廢國政。衛(wèi)懿喜鶴,乃至耗費重金豢養(yǎng),于鶴加官進爵,卻不顧百姓疾苦……魯隱是春秋時期魯國君主,愛好觀漁夫捕魚,欲親至棠山,隱公叔父臧僖伯勸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馑际欠灿趪笫?、祭祀無用之物,君主不宜過分推崇。游樂玩逸之事,不可高于國事?!标憚t垂著眼,神情淡然地娓娓道來。 陸則在宮中啟蒙,與先太子劉兆一同念書,給太子教課的非大儒文士不取,他的學問,連科舉舉業(yè)都夠用,應付一個姚晗,自然是綽綽有余的。 姚晗也聽得十分認真,江晚芙看著這一幕,都不舍得打擾,打算悄無聲息退出去,卻見陸則和小孩兒二人都抬起頭,齊齊朝這邊看來。二人連動作都十分相似,只五官不像。 姚晗高高興興地喊了她一聲,“嬸娘。” 見二人已經(jīng)看見她了,江晚芙索性便進去了,走到床榻邊,低頭看了看陸則手中拿著的課業(yè),畫圈的沒幾處。姚晗倒是有些害羞的樣子,拿過自己抄的課業(yè),板著小臉道,“我再去抄一遍。” 說罷,看了陸則一眼。陸則輕瞥他一眼,松開手,“嗯,去吧?!?/br> 見小孩兒去了書桌邊坐下,認認真真低頭抄寫起來,江晚芙忍不住小聲朝陸則道,“你待他會不會太嚴厲了?” 剛才她站在門口看二人,陸則神情嚴肅,目光嚴厲,從頭到尾連笑都沒笑一下。姚晗呢,就跟只小鵪鶉似的,規(guī)規(guī)矩矩站著,腰挺得筆直筆直的,手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貼著腿兩側(cè),也學陸則板著臉。 等他們的孩子出生了,若是個女孩兒,倒還好,若是個小郎君,只怕陸則就要當個嚴父了。好像陸家都是如此,公公衛(wèi)國公也是個嚴父,永嘉公主卻又很慈和,可能她和陸則做了父母,也跟公婆差不多吧。 想歸想,江晚芙倒沒有說不許陸則這么做。 爹娘里總要有個鎮(zhèn)得住孩子的,她大約是做不來的,想到那么點點大的孩子,軟乎乎叫她娘親,她就怎么也嚴厲不起來。所以,還是交給陸則吧…… 陸則看著阿芙,一時沒有說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念珠,過了會兒,他叫了她,“阿芙——” 江晚芙抬眼,應了他一句,“嗯,怎么了?” 陸則放開念珠,伸手握住阿芙的手,很輕地道,“我想,改日和祖母提一句,我想收這孩子為義子,你意下如何?” 她很喜歡這個叫姚晗的孩子吧…… 江晚芙驚訝地看了陸則一眼,又朝書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在姚晗似乎沒聽見這邊的動靜,還很認真地埋頭抄書,她回過頭,仔細想了想,遲疑道,“其他倒沒什么,只是姚家只留了他一個子嗣,會不會不好?” 陸則溫和道,“只是義子,也不必改姓,倒也無妨。” 江晚芙想了想,覺得對姚晗而言,若能認陸則為義父,的確是件好事,但還是道,“還是問過祖母吧,我們也不好拿主意的。” 陸則自然點頭,“好?!?/br> 二人話剛說完,就見惠娘進屋了,手里端著藥。是陸則的,還有江晚芙的。 第158章 心里卻莫名地覺得不安…… 江晚芙先端了陸則的藥,遞給他,才去端自己的安胎藥。換了方子,以往顏色濃黑的湯藥,倒是呈現(xiàn)出略淡幾分的琥珀色,燭光映照在琥珀色的藥汁中,輕輕晃動著。 惠娘一如既往地把蜜餞拿出來備著,道,“石大夫說換了方子后,還添了些甘草,只是也沒人嘗過,不知還苦不苦,蜜餞便還是給您備著了?!?/br> 江晚芙微微點頭,低頭去喝,唇瓣將碰未碰那瓷碗的碗沿時,陸則卻忽的伸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略微用力,按住瓷碗另一面。他的聲音有幾分緊繃著,“阿芙?!?/br> 江晚芙聽他喚自己,聞聲抬了頭,疑惑地望他,男人亦看著她,一側(cè)燭光照在他的側(cè)臉,半明半暗,他的五官偏深邃冷肅,瞳孔里清楚地映著她的模樣。江晚芙不解,張口問,“夫君,怎么了?” “太燙了。再等等吧……”陸則垂下眼道,他把瓷碗端走,擺在一旁的小案上,自己的藥,也一并擺在上面。 江晚芙吃藥最怕苦,隱約記得,她四五歲大的時候,有一陣子,總是生病吃藥,反反復復的,祖母疼她,便將她抱在懷里哄著,一口一口喂,一碗藥得耗上小半個時辰,也虧得祖母有耐心了,換了旁人,怕是沒有的。長大后略好些,但也還是怕,多是拿到手里,便不管不顧一口氣喝下去,免得猶猶豫豫、磨磨蹭蹭,反倒更痛苦。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還不如一鼓作氣灌下去算了。她性格里其實還是比較果決的。 不過陸則這樣說,也是為了她好,她便也沒說什么,點頭道好,跟陸則說起話來,她倒沒提繼母送東西來的事,與娘家不合是她自己的家務事,說出來總是不好,她也不是喜歡背后說人壞話的性格,哪怕那人是楊氏。 “我之前跟你做的那件里衣是穿不得了,這幾日我也沒什么事,再給你做一件吧。就是覺得你最近瘦了些,明日還要跟你再量一量……”江晚芙說著,在心里嘆氣。 可能陸則是被當做世子培養(yǎng)的,又從小習武,骨子里就是很強勢的人,這樣的人,習慣于保護別人,當然,也有很多人仰仗他的權(quán)勢,比如府里各房、比如她,他們是他的家人,也是他的責任。其實要說心疼陸則,顯得有些矯情,旁人羨慕他的家世、地位,恨不能以身代之,但江晚芙時不時地,確確實實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尤其是陸則受傷后。這種感覺便更為強烈了。 她想了想,認真地道,“我聽人說,秋冬是進補的好時候,能事半功倍。趁著這段日子,給你好好補補。明天先叫膳房熬天麻乳鴿湯,還有山藥鵪鶉湯什么的,不是還有句老話,說藥補不如食補?!?/br> 江晚芙說著,邊伸手環(huán)住陸則的腰身粗粗量了量,總覺得他現(xiàn)在人瘦削得厲害。陸則伸手環(huán)住她,她便也乖乖靠在他肩上,小心不碰到他的傷口。烏黑的發(fā)挽著髻,沒戴什么簪子,松松的。 陸則懷里很暖和,江晚芙靠著就不大想動了,看了眼半開著的窗戶,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道,“說不定快下雪了。天看著總是陰沉著……” 陸則“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只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很軟,頭發(fā)軟的人,心也軟。 江晚芙卻是想起去年冬天的時候,陸則休沐,帶她去山莊泡溫泉,上山的時候還遇見了個下山賣藥的女冠。還有山莊里那對母女,她當時看那孩子可憐,教了些治皴傷的法子,后來那婦人還帶了女兒來府里給她磕頭。 不過今年她懷著孕,卻是去不得那山上的。 兩人靜靜地,都沒說話,直到姚晗拿了課業(yè)過來。江晚芙看了后,很是夸了幾句,小孩兒臉蛋紅紅的,眼睛也亮亮的,可愛得不得了,看得江晚芙心軟得不行,還答應他明天也能過來,才叫紅蕖帶他回去了。 看紅蕖帶著姚晗出去了,江晚芙也終于想起來被他們忘得一干二凈的藥了,她伸手去端,邊道,“涼了也有損藥效,還是喝了吧?!?/br> 陸則臂長,且離那藥更近,江晚芙還沒碰到瓷碗,陸則先端到了手中。江晚芙看那藥的顏色,發(fā)現(xiàn)他端的是自己那碗,怕他記錯了,忙提醒了句,“這是安胎的吧?!?/br> 陸則聽了她的話,垂下眼,仿佛是看了一眼,又沒有停留很久。他緩緩地,手卻很平穩(wěn),將瓷碗遞過去。阿芙從他手中接過,皺著鼻子聞了聞,慢慢地喝完了。 陸則沒有避開,眼神沒有躲閃,他直直地看著,神色異乎尋常的平靜。 江晚芙喝過藥,又盯著陸則喝了藥,惠娘端了漱口的溫水進來,帶著兩個空了的藥碗出去了。江晚芙漱過口,本來覺得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想把賬簿拿出來看看,卻越看越覺得困乏,昏昏欲睡的?;秀崩Х﹂g,感覺被人抱進了懷里,她下意識朝暖和的地方靠上去,手抓著陸則的衣角,沉沉睡了過去。 陸則垂下眼,看著她乖乖靠在她的懷里,很依賴他的感覺。他抬起手,似有若無地碰了碰她的側(cè)臉,溫熱的、柔軟的,帶著淡淡血色的臉頰。 江晚芙這一覺睡得很沉,陸則也一直沒有動,直到到了叫膳的時候,惠娘進屋來問,江晚芙才緩緩醒來,還覺得有些累,打起精神點了膳。 陸則養(yǎng)傷,江晚芙又懷著身子,夜里便也睡得很早。碧紗櫥雖然不大,但反倒還暖和些,江晚芙一碰到枕頭,便很沉地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晨曦照進碧紗櫥里。江晚芙睜開眼睛,覺得有些累,待看見合上的雪青色的床帳,總覺得哪里不對,但一時又說不上來。倒是惠娘,在外頭輕輕敲了敲門,端著熱水進來了。 江晚芙在梳妝鏡前做好,纖云進來給她梳頭,邊問她想要什么髻的時候,江晚芙才想起哪里不對,她記得昨晚入睡前,她覺得碧紗櫥太暖和,怕帳子里悶,特意把帳子拉開的。難道是守夜的丫鬟拉上的? 她也沒有特意去問,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梳了頭發(fā),就去看陸則,碧紗櫥和內(nèi)室其實是一間屋,不過中間隔了一下,說話聲略大些都聽得見,走過去也很快,只需過一扇內(nèi)門。她過去的時候,陸則已經(jīng)醒了,坐在書桌邊抄經(jīng)。 江晚芙輕輕皺了下眉,忙走過去,從他手中輕輕抽掉紫毫,有些不贊同地道,“石大夫不是說要靜養(yǎng)麼,你怎么起來了?” 陸則聽見她的腳步聲,本來就打算不抄了,只是沒來得及放下,此時也只回握住江晚芙的手,輕聲道,“抱歉,一時忘了。” 他這樣說,還跟她道歉,江晚芙哪里還好說什么,吩咐惠娘叫人把屋里的紙筆收起來,只留了些雜書給陸則解悶。 上午的時候,陸二爺和陸三爺過來了一趟。江晚芙知曉他們要談正事,就避到旁邊去,把昨日沒看完的賬簿看了,但也看不安生,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十幾戶人家,說是來送探病的補品的,還有陸則在刑部的下屬。 不過這些倒不必江晚芙去招待,自有前院的嚴先生幫著處理了,只是禮品還是朝立雪堂送過來,一并入了庫房。 等江晚芙把賬簿看完,陸二爺和陸三爺還沒出來,她叫惠娘把賬簿收起來,枕著靠枕坐了會兒,卻什么時候睡過去都不知道,還是被惠娘輕輕推醒的。 惠娘有些擔憂,“您是不是太勞累了?” 其實按說娘子懷著身子,是不好親自照顧世子的。但世子沒有納姨娘,這活兒除了娘子,也推不到旁人頭上去。 江晚芙也覺得奇怪。她懷了身子后,的確是更容易犯困了,但還沒有這樣嚴重過,就是秋乏,也不該是這個時候吧?她點點頭,道,“興許是吧。對了,叫膳房熬的天麻乳鴿湯,燉好了吧?” 惠娘忙回話,“……昨夜里就燉上了,熬了快六個時辰,火候準是夠了的。” 午膳前,陸二爺和陸三爺就走了,侄兒受著傷,侄媳婦又懷著身子,當叔叔的再不識趣,也不會留下來讓侄媳婦cao持午膳的。更何況還有陸三爺這個聰明人。 江晚芙過去跟陸則用午膳,乳鴿燉得很到位,但藥膳這種東西,即便是師傅的手藝再好,也免不了有股藥材的味道。江晚芙自己都不愛吃,不過陸則倒是喝了兩碗,大約是不想白費她一番心思。 用過午膳,江晚芙便去后面碧紗櫥睡午覺。本來她就覺得累,入睡也很快,只是卻睡得不大好。 惠娘旁邊茶室喝茶,看時辰差不多了,起身穿鞋來叫自家娘子,因江晚芙叮囑她過,這個時辰要叫她的,庫房還要拿料子來給她看的,她便輕輕推門進去了,到床榻邊,看見江晚芙額上全是汗,驚了一跳,又知曉夢魘時最怕受驚,忙壓低了聲音,輕輕喚她幾句,方見江晚芙緩緩睜開眼,眼神迷懵。惠娘拿帕子替江晚芙擦額頭,輕聲問,“您是不是魘著了?” 江晚芙閉了閉眼,她其實不大記得做了什么夢,亂七八糟的,很混亂,但心里卻莫名地覺得不安,她睜開眼,等氣息平靜下來,輕聲朝惠娘道,“惠娘,你把白嬤嬤請來隔壁次間?!?/br> 惠娘一聽,嚇了一跳,“您是不舒服麼?要不要請石大夫來?” 白嬤嬤雖說也有幾手,但到底是大夫更靠譜吧。 江晚芙卻下意識地搖頭,其實她也說不上哪里不舒服,只是覺得有些累,不過是圖個心安,請大夫總是太過大張旗鼓,她也不想驚動陸則,免得他要擔心她。 第159章 這人要害她的孩子,卻…… 惠娘知曉自家主子一貫待白嬤嬤很客氣,也沒有隨意指個丫鬟去,而是自己去找白嬤嬤了。江晚芙先一步去了次間里坐著,丫鬟在屋里擺了早開的臘梅,不過香味不大濃郁。她倒不是不喜歡太濃郁的花香,只是有了身子后,便很注意這些,怕誤碰了什么對孩子有影響的東西。 總覺得,孩子投生到她肚子里,是難得的緣分。她是母親,總要小心護著它,才對得起這緣分。 過了會兒,白嬤嬤和惠娘一前一后進來了。白嬤嬤被匆匆叫來,一進屋自然是看江晚芙的臉色,見她神情還算從容平和,仿佛并沒有什么事情,屈膝給她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