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尋千山 第140節(jié)
見她不出聲,謝長寂轉(zhuǎn)過頭來,語氣淡淡:“不方便?” “沒有?!?/br> 花向晚輕咳了一聲,不敢看謝長寂,一臉坦蕩:“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些過去的事兒。他就是個大夫。” “怎么認識的?” 謝長寂沒讓她避重就輕繞過去,花向晚一聽就知道,問半天是在這兒等著。 她頗為頭疼,干脆趴下來,認命一般嘆了口氣:“這事兒就說來話長了,薛子丹呢,以前是個毒癡,打小由他祖父養(yǎng)大,他祖父是藥宗宗主,懸壺救世的活菩薩,但他卻不一樣,從小沉迷研制各種毒藥,他祖父一貫不同意他制毒,可祖父越是阻攔,他越是叛逆,和他祖父一個下毒一個救人斗爭了很多年,直到藥宗內(nèi)亂,他叔父薛然,用他的毒藥,毒死了他祖父?!?/br> 聽到這話,謝長寂轉(zhuǎn)過頭來,花向晚苦笑:“他和他祖父斗了這么多年,最終,他還是研制出了一款他祖父解不了的毒藥。藥宗分成兩派,薛然其實地位并不穩(wěn)固,他暗殺了薛子丹祖父后,就派人追殺他,想趁著他祖父的人沒反應過來,將他殺干凈。好在機靈,一路出逃,生死之際,剛好就碰見了去藥宗求醫(yī)的我?!?/br> “然后呢?” “然后我就給他帶回了藥宗,他接管了他爺爺?shù)膭萘Γ傺b不知道他祖父的死是怎么回事,薛然看他年少無知、殺他的代價太大,就放過他,讓他繼續(xù)當少主。我就待在藥宗……求醫(yī)唄?!?/br> “然后呢?” “然后……”說到后面,花向晚有些含糊起來,“然后他給我治病,我跟著他學著制毒,可能是我太漂亮了吧,他醫(yī)著醫(yī)著就和我說在一起試試,就……兩個孤單落魄走投無路身心絕望的人,就,反正就差點在一起了?!?/br> “為何沒在一起?” 謝長寂臉上看不出喜怒,花向晚心跳卻很快,她老實作答:“就……我學制毒,學著學著有一天發(fā)現(xiàn)……合歡宮那天飲下的毒……”花向晚說得有些艱難,“是極樂?!?/br> 這話出來,謝長寂便明白了。 哪怕薛子丹是無心,可他制的毒,成了合歡宮的罪魁禍首,那無論花向晚當年動沒動心,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那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啊,所以我們就分開了。他知道這件事后很愧疚,他覺得他祖父說得對,他不該學制毒,所以后來他就轉(zhuǎn)了行,全心全意當個大夫。當時我去藥宗除了求醫(yī),主要還是要拿他們藥宗那顆定魂丹,這是藥宗至寶,剛好我也怕后面的事牽連他,就利用他把定魂丹偷了回來,和他演了一出反目成仇的戲,順利脫身。” “之后他就一直當我大夫,說要給合歡宮贖罪,再后來他知道我打算復活合歡宮,你說這個,反正這么多人了,多他祖父一個不多,少他祖父一個不少,就決定跟著我一起干了?!?/br> 花向晚快速總結了后續(xù),小心翼翼抬眼打量謝長寂。 謝長寂聽著她的話,想了想,只問:“你要定魂丹做什么?” “就……”花向晚硬著頭皮,“保住沈逸塵的尸身?!?/br> “所以你認識他的時候,你才從云萊回來沒多久?” 這個問題出來,花向晚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突然后悔,不該和謝長寂玩什么坦誠以對,他背后就是一張白紙,隨便坦誠,但她的事兒可就多了。 她咽了咽口水,翻身背對謝長寂,忐忑道:“睡了?!?/br> 謝長寂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后,他將人拖到身邊,硬生生給她擺正,翻身壓了上去。 花向晚抬手捂住臉:“睡了睡了,真的睡了。” 謝長寂不出聲,他將她的手拉開放在身側(cè),低頭吻上她的唇。 沒一會兒后,花向晚抱著他的脖子,整個人有些委屈:“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也坦白從寬了,你還生什么氣?” 謝長寂抓著她的頭發(fā),逼著她露出咽喉,像是獸類一般啃咬上去:“我沒生你的氣?!?/br> “你休想騙我!”花向晚咬牙,“你生沒生氣我比你清楚!” 聽著這話,謝長寂抬起一雙頗為幽深的眸看她:“我生自己的氣?!?/br> 花向晚有些茫然,謝長寂抬手抵在她的刀疤上,埋進她的頸窩,低啞出聲:“薛子丹知道這道疤?!?/br> “他是大夫,他當然知道。”花向晚懵了,不明白他在糾結什么。 “當年沒分開就好了?!敝x長寂低低開口,遺憾中帶了幾分自責。 當年要是他們沒分開,她不會有這道疤,更不會有知道疤的這個人。 花向晚回答不了他什么,她只是看著庭院里晃來晃去的燈籠,恍惚想著—— 是薛子丹。 一定是薛子丹在害她?。?/br> 問罪薛子丹這件事,被花向晚記在了小本子上。 只是等第二天早上醒來,她被雜事所淹沒,根本無暇去找薛子丹麻煩,也就作罷。 趙南來了合歡宮這件事,很快便傳了出去,隨之而來的,便是鳴鸞宮長老王純亡故的消息。 王純亡故還沒有兩天,鳴鸞宮另外長老和一干人等也都跑了個一干二凈,隨即秦云衣吸食了王純修為一事便在各地傳播起來。 花向晚聽到消息,便知道時機差不多已經(jīng)成熟,沒了兩天,秦云裳高興趕到書房:“阿晚!” 花向晚正在看如何分配清樂宮中的訓練密境給弟子,聽到聲音,她抬頭看去,一看秦云裳的神色,便知道結果:“好消息?” “陳順死了?!?/br> 秦云裳開口,花向晚倒也不奇怪,只問:“怎么死的?” “剛從鳴鸞宮傳來的消息,秦云衣消化了王純的修為后,似乎又爬了兩階,和陳順一個水平,然后趁陳順不注意,就把人給宰了!現(xiàn)在鳴鸞宮就剩秦云衣一個人,趁她還沒把陳順消化完,趕緊過去!” 聽著這話,花向晚思索了一會兒,又找來消息,再三確認資料后,終于確認了消息。 “靈北?!被ㄏ蛲矸畔率种袝牛а劭聪蛘驹谝慌缘撵`北,吩咐,“讓弟子準備,再同少君借靈舟,明日,同我一起去鳴鸞宮?!?/br> 靈北等這話等了許久,立刻壓抑著激動的心情應下,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合歡宮頓時忙碌起來,而這時,鳴鸞宮內(nèi),秦云衣拖著帶血的劍,一步一步走到供桌邊。 她疲憊倒在桌邊,伸手扶在桌上。 召喚用的香在房間內(nèi)青煙裊裊,她低低喘息著,沒一會兒,就聽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她背后傳來:“秦少主找我有事?” 聽到聲音,秦云衣轉(zhuǎn)過頭,就看見一個帶著面具、手持折扇、神色溫和的青年。 她冷冷注視著對方,緩緩笑起來:“魔主,你來了?” 第80章 碧血神君沒說話,他轉(zhuǎn)頭打量四周一圈,目光又落到秦云衣臉上,露出的唇角帶著笑:“如今都這個局面了,叫本座過來作甚?” 秦云衣看著碧血神君沒有作聲,碧血神君歪了歪頭:“總不會是想要本座救你吧?本座自顧不暇,魔主血令都交出去了,”碧血神君張開扇子,遮住半張臉,“怕是無能為力了?!?/br> “魔主當年血洗西境,三十一位渡劫修士斬殺過半,神功蓋世,無人能敵,”秦云衣盯著碧血神君,“如今不過區(qū)區(qū)謝長寂和花向晚,魔主便無能為力了?” “秦少主夸獎,”碧血神君走到一旁椅子上,悠然坐下,“可惜本座老了,如今又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秦風烈都敢欺到本座頭上,謝長寂?” 碧血神君笑著搖頭:“不敢招惹?!?/br> “若你必然招惹呢?” 秦云衣冰冷出聲,碧血神君抬眸,就看秦云衣盯著他:“當年合歡宮之事,誰是主謀,誰說服的兩宮九宗各大高層一起出手,若花向晚知道,你以為……” 話沒說完,大殿中青年大笑出聲,他合扇輕拍手掌,笑著看著秦云衣:“你拿這事兒威脅本座?” 秦云衣不說話,青年轉(zhuǎn)瞬出現(xiàn)在她面前,彎下腰來:“知道為什么多年,花向晚從來不多看你一眼嗎?” 秦云衣目光驟冷,碧血神君笑著評價:“太蠢。” “你不怕她和謝長寂聯(lián)手殺了你?” 秦云衣繼續(xù)說服他,碧血神君眼中帶著玩味:“她殺我,還需謝長寂?她可不像你,只知道叫喚,看到了么?” 碧血神君拉下衣衫,露出胸口一道刀疤,秦云衣一愣,就聽他開口:“她留的?!?/br> “她早就知道……” 秦云衣喃喃出聲,碧血神君慢條斯理拉起衣服,直起身來,低頭看著秦云衣:“沒有十足的把握,她怎會出手?你啊,和她差距太大,她從來沒把你放在眼里?!?/br> 這話讓秦云衣不由自主捏起拳頭,似乎在努力消化著這個消息,碧血神君憐憫看著她,過了片刻后,他慢慢道:“若還沒有足夠的籌碼,本座可就走了?!?/br> 秦云衣沒出聲,她沉浸在對過往的回顧之中。 兩百年,花向晚竟然在她面前演了兩百年。 她早就知道誰是仇人,她甚至有和魔主出手的能力,可兩百年卻都伏低做小,沒有給旁人一點察覺的機會。 她對魔主出手,她花兩百年布局,可這場棋,從頭到尾,她的對手就不是她秦云衣。 她從來沒有真正正視過她,年少時沒有,落魄時沒有,如今也沒有。 哪怕她不擇手段奮力追趕,她眼中,卻從來不曾有過秦云衣這個對手。 秦云衣死死捏著拳頭,呼吸微亂,碧血神君等了一會兒,見她不作聲,轉(zhuǎn)過頭去:“既然沒有,那本座走了。” 說著,碧血神君轉(zhuǎn)身,提步往外,走了沒幾步,就聽身后人低啞開口:“那沈逸塵呢?” 碧血神君腳步微頓,他回過身,就看秦云衣語速極快開口:“如果她知道你是沈逸塵,你也不在意嗎?” “你……” “我已經(jīng)做好傳送法咒,只要我一死,消息立刻會送到花向晚手里,”秦云衣?lián)沃约赫酒鹕韥?,“怎么,你要告訴我,這件事她也知道了?” 這次碧血神君沒再說話,過了片刻后,他笑起來:“你想要什么?” “你保我活下來?!?/br> 秦云衣見碧血神君接話,她心思稍定,碧血神君搖了搖頭:“她一定要殺你,我做不到。不過——” 碧血神君微微側(cè)頭:“幫你拖一拖謝長寂,我還是能做到的??赏献≈x長寂,你能不能殺她,就看你的本事了?!?/br> “你舍得我殺她?” 秦云衣冷笑,碧血神君神色篤定:“你殺不了?!?/br> “萬一呢?” “若你能殺了她,”碧血神君笑出聲來,“那……也是不錯的事啊。” 這話讓秦云衣一愣,她有些看不明白面前這個人,碧血神君慢慢悠悠走回來,將一個小瓶放入秦云衣手中:“我不是沈逸塵?!?/br> 他湊到秦云衣耳邊,聲音很輕。 秦云衣瞬間睜大眼,不可置信看向他,碧血神君微微一笑:“但是,你若愿意幫我,我也可以幫你。今夜我為你設下一個法陣,你將此藥倒入法陣之中,若是走到山窮水盡,以自己獻祭。” “獻祭之后呢?” 秦云衣盯著他。 “天下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