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復(fù)雜的情緒匯聚在一處。

    他只有一句：“該死，你為什么每次都要給人添麻煩，要消失就消失徹底一點不好嗎？！”

    “……”

    而解凜面無表情地回望向他，“松手。”

    “你……”

    “不要讓我動手?！?/br>
    已近乎是威脅了。

    解凜說：“很臟?！?/br>
    但究竟是湖水臟還是人心臟，是自不必點名的冷嘲。

    葉南生不想和他逞一時口舌之快，也沒時間糾纏，只得松開手。

    轉(zhuǎn)而半蹲下身，試了下遲雪的呼吸。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兩人臉色卻都沒有絲毫緩和。

    依舊橫眉冷對，劍拔弩張。

    沉默片刻。

    葉南生忽伸手指了指人工湖的反方向——那里有一道斜坡，直通岸上，平時專供清理湖水的工作人員使用，難上難下。不過恰好遠離人群。

    “你還有三分鐘能走?！?/br>
    他說：“記者馬上就要來了?！?/br>
    “……”

    “你應(yīng)該不會想面對記者吧?！?/br>
    他話里帶著平靜的譏諷：“畢竟當(dāng)年你從葉家走得狼狽，現(xiàn)在再入鏡，讓那些想看你熱鬧的人平白撿了個熱鬧看，想想是個不劃算的事。哥也是為你著想?！?/br>
    當(dāng)然。

    他同樣并不掩飾自己私心，即，并不希望讓老太太或者自己母親從電視鏡頭或報道里，看到這個本來應(yīng)該死掉的人。

    意外的麻煩已經(jīng)夠多，再來一次就顯得過分多余了。

    “你應(yīng)該懂我什么意思。”

    而解凜沉默無言。

    只冷冷看向他，背在身后的左手卻不自覺攥緊——他心里很清楚，出現(xiàn)在鏡頭下是什么后果。甚至遠比葉南生說的嚴重更多。

    一旦被暴露在大眾視野之下，昨天才剛解決掉一批的人便毫無意義。他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也很難再一次應(yīng)付那么多人。

    他不能把危險全都留給兩個小孩。

    但是——

    他咬緊牙關(guān)。

    又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

    模糊的臉。

    只有蒼白的輪廓。

    但是這是小老師。

    是……小老師躺在這里。

    “而且?！?/br>
    葉南生觀察著他的表情。

    突然幽幽說了句：“如你所見，我和遲雪也不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不覺得自己呆在這里其實有些多余嗎？”

    “……”

    他一怔。

    “我以為你那天在醫(yī)院應(yīng)該也看到了，不用我再提醒你第二次?！?/br>
    “……什么？”

    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葉南生指的是什么。

    直到親眼所見葉南生輕攥住遲雪的右手。

    十指相扣。

    繼而以一種近乎挑釁的眼神看向他，“如果沒記錯的話，當(dāng)年我甚至也問過你，是不是不會再糾纏了。你說的‘是’?！?/br>
    “解凜，如果我是你，就絕不會出爾反爾?！?/br>
    “而且，你不如想想清楚你現(xiàn)在的身份，把人拖下水，難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語畢。

    葉南生眼神落低。

    原是想要把遲雪抱起。

    眼角余光不經(jīng)意一掃。一頓。

    忽卻又看到，那一地蜿蜒血跡的盡頭，原來是解凜不知何時緊捂右腹的手。

    那傷口在往外滲血。

    他的眼神驀地閃爍。

    有一瞬而逝的不忍。

    “你……”

    但也僅僅是一瞬而已。

    “你沒有時間了?！?/br>
    他咽下原本想說的話。

    只依舊無情提醒對方：“你現(xiàn)在走，之后我還來得及封鎖消息。但你再不走——后面會有什么后果，恕我概不負責(zé)?！?/br>
    這是最后的警告了。

    解凜清楚葉家人一貫的做派，當(dāng)下站起身來。

    做了決定，便頭也不回地走向斜坡。迅速離開現(xiàn)場。

    而小劉醫(yī)生此時仍在在岸上。

    目睹那“救人英雄”三下五除二爬上另一側(cè)的坡面，轉(zhuǎn)瞬消失無蹤，頓時一頭霧水。

    想問附近人才發(fā)現(xiàn)，旁邊竟然不知何時，多了好幾個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朋友。

    閃光燈。

    快門聲。

    活似一場英雄救美的童話現(xiàn)場。

    唯有他這個全程莫名其妙參與其中的“局外人”還在撓頭。

    這……

    不是英雄救美吧。

    他想。

    怎么好像《小美人魚》的歷史性重演？

    等小遲醒過來，這可該怎么說才好。

    第23章 （一更）永遠平安，永遠健康?！?/br>
    遲雪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其實也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現(xiàn)實。

    她只依稀記得自己在水里掙扎、浮沉。

    而目之所及,望見解凜就在岸上，在人群中。

    她于是在求生欲望的驅(qū)使下拼命向他呼救、努力地招手。

    然而他只是自始至終，遲疑地站在那,和所有圍觀的人一樣,以陌生的眼光看向她,和旁邊人說話。在岸上冷眼旁觀。

    “解凜……”

    于是乎。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

    她忽然茫茫然想：原來,陌生是一件這么可怕的事。

    因為沒有糾葛沒有感情沒有牽掛。

    所以對近在咫尺的生死也可以做到無動于衷。

    她并不是恨他，也沒有怪他,只是感到無能為力。

    亦只能絕望而徒然地閉上眼睛。

    直到不知幾久后。

    眼睫顫抖著,被身邊熟悉的對話聲吵醒。

    “好的、好的，我們家小雪真是多虧你幫忙。她打小就怕水,又不會游泳……我聽到電話里說她被人推水里,真是差點急死了！”

    “沒關(guān)系的,叔叔你先坐?！?/br>
    “不,你聽我說。小葉啊，真的，叔叔對你真是感謝，無以言表?！?/br>
    老遲的聲音傳到她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