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回信 第50節(jié)
她的身體被被子裹住,只有腦袋露出來。 便又孩子氣地、轉(zhuǎn)過腦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她說解凜,人生好長好長,我不要和一個不喜歡的人一起走。我要和你一起。 “你受傷了我會給你治好,你難過的時候我會安慰你,”她說,“但你也要接我下班,我們就這樣長長久久地過下去?!?/br> “……騎單車也可以嗎?” “走路都可以,”她說,“只要你在那里等我?!?/br> 她說得那樣認真。 甚至一條條細數(shù)他們未來的“生活準則”。 連誰來洗碗誰做飯都想好。 一直說到睡著,嘴里還在喃喃著夢話。 而他就那樣一直靜靜聽著她說。 看著她墜入夢鄉(xiāng)。 直到她的呼吸平緩下來,安穩(wěn)的睡著。 這才起身。 給她捻了捻被角,免得讓被子裹得喘不過氣來。 放輕腳步。 他轉(zhuǎn)身離開房間,合上了門。 第26章 (一更)薄荷糖紙?!?/br> 第二天早上。 約莫四五點鐘,天光未亮。 遲雪便被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覺鬧醒。 暈暈沉沉翻下床,她下意識伸手去按床頭柜上的臺燈,怎料摸來摸去都撲空。 迷瞪的眼這才勉力睜大。四顧著環(huán)視房間一圈: 和她精心布置且有巧思的臥室不同。 眼前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裝潢。 沒有陽臺,更像一個四方的格子間。 樸素的單人床、甚至連被罩被單也是平實的灰白紋。 寫字桌和衣柜各自靠墻放,室內(nèi)寬敞整齊,卻顯得格外空蕩。 簡單來說,即——不是她家,卻莫名的眼熟。 所以這是哪? 遲雪傻坐了半天,終于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腦子里卻依舊白茫一片,陷入短暫的失憶斷片。 甚至沒走兩步,那種欲吐未吐的感覺就又找上門來。 酒氣從胃里往上翻涌,她急忙又擰下門把手往外走,直奔衛(wèi)生間。 抱著馬桶,便生生將昨天吃下肚的食物全數(shù)吐了個干凈。生/理性的淚水盈滿眼眶,簡直鼻涕眼淚橫流。 她整張臉紅得滴血,吐完了,仍半天癱坐在旁起不來身。 幸而這小衛(wèi)生間雖模樣陳舊,卻很干凈。 看得出來主人似乎有某種潔癖或強迫癥,肥皂沐浴露和洗發(fā)水,入目所見,由高到低,在置物架上有空隙地排成一排。連斜側(cè)角度也高度相似。 如臥室的布置一般,一切都井井有條。 亦莫名讓她生出幾分奇怪的親切感。 蹲在地上緩了不知多久,她終于起身,在洗臉臺前捧水漱了漱口,這才暈頭暈腦地走出去。 站在洗手間門口,正遲疑自己應該往哪走,難道在別人家還堂而皇之睡醒又睡,便聽不遠的玄關(guān)處,突然又傳來鑰匙開門的窸窣聲音。 她下意識看了眼客廳墻壁上掛著的鐘表。 才剛剛四點半而已。 卻來不及遲疑乃至回避,斜對著她的公寓門已打開。 她就這樣迎面瞧見晨跑回來的解凜——額頭上似乎還隱約綿密著汗珠,抬眼見她,亦難得rou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遲雪自起床開始、心頭懸著的大石卻在一瞬間悄然落地。 而后幾乎緊跟著,緊張、手足無措、愕然,種種的情緒爭先恐后冒出來。 她只后悔自己洗臉出來時沒能再梳梳頭發(fā)。 而太過生活化的場景,似乎也總給人一種過分親昵浪漫的錯覺。 有那么一瞬間,她恍惚覺得他們似乎還停留在十八九歲,那個再漫長還是會嫌短暫的寒假。 心想,原來那時解凜起晚了床,邁過長長的走廊到客廳,看見自己進門,就是這種感覺。 塵埃落定的感覺。 晃神間。 解凜卻已恢復如常神情,又默默摁亮客廳壁燈,走到她面前。 隨即面不改色地探了探她額頭。 “沒有發(fā)燒。” 他說:“臉為什么這么紅?” “……啊。” “吐過了?” 他又側(cè)頭看了眼衛(wèi)生間。 話落。 遲雪忽回過神來,忙又將門虛掩——以防萬一,唯恐他聞見什么氣味。隨即裝作不經(jīng)意,又小心低下頭,右手捂住嘴,輕輕呼了口氣。 沒有味道。 她這才安心。 抬起頭,沖他提了提嘴角,“嗯啊,我……那個,我昨晚喝醉了,給你添麻煩了?我……都不記得,怎么跑到你這里來了?!?/br> “沒事?!?/br> 而他回答:“而且本來都是鄰居。” 言下之意。 似乎是照顧你不過是鄰居間的舉手之勞,不必受寵若驚。 遲雪一旦聽懂,回過味來,頓時便又不想再說話。 心想果然剛才所謂的親昵都是幻覺。 解凜不過是又一次,像順路送她上班,或是在她哭時順手買包紙,在無奈之下,好心接納了她這個醉酒昏頭的“問題鄰居”罷了。 是以沉默良久,亦只能又小聲道歉:“不好意思,昨天聚會喝多了,”她說,“也許是我朋友搞錯了我家的位置,然后我又喝醉了亂走……結(jié)果給你添麻煩了。我、現(xiàn)在回去。實在不好意思?!?/br> 說著就往玄關(guān)處走。 順手撈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 “等等?!?/br> 解凜卻在她開門之前,又驀地出聲叫住她。 聲音仍是聽不出情緒的清冷。 “你們診所沒有這么早開門?!?/br> 他說:“要不你先坐。我正好做早飯,你可以喝碗粥再走,暖胃。” ……這算不算好心挽留? 遲雪有些意外,當即回過頭去。 卻見他已先一步進了衛(wèi)生間去。不用想,一天洗兩次澡,早晚固定兩回。這習慣還沒變。 她腦子卻還暈漲著,努力克制胡思亂想的情緒,索性便在沙發(fā)上抱著外套坐著等。 發(fā)了半天呆,才想起自己昨晚徹夜未歸,也不知遲大宇打了多少電話來,于是又急忙翻找起口袋。 打開手機。 還好,有賴于是靜音模式,這持續(xù)續(xù)航五年多的老手機竟撐了一夜,還剩下不到百分之二十的電。 她將通知消息一路往下拉。 果然光是遲大宇的未接來電提醒,就足有三十多條。 方雅薇也在微信上問了她有沒有到家。 她忙回復說到了,又為昨晚上的事向?qū)Ψ降乐x。 不過這個點想必對面還沒起,也就沒有回音。 至于其他,翻來翻去,的確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陌生電話——自從她被麻仔推落湖的事情被報道出來,每天總多少有些記者打聽到她的聯(lián)系方式,邀請她出鏡接受采訪云云。 最初她還會禮貌回絕一下,不過自打其中有一家記者因她“不給面子”而在電話里破口大罵后,她便再也沒有理會過這些陌生號碼。 以及拉到最后。 她的手指頓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