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以往一樣，面對著青翎，穆裳的語氣冰冷絕情：你我之間不過同門，別無其他情分。

    青翎眼中閃過一道暗光，她有些不甘道：門下其他師姐師妹，你都能溫柔以待，為何偏偏只對我如此冷淡？

    穆裳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提醒道：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緣由。

    那你對江尋道呢？青翎急促的喘了口氣，而后倔強(qiáng)的盯著穆裳，清亮的眸中閃爍著一絲淚意：她為你做的，有我多嗎？她待你，有我待你這般好嗎？你們才相識(shí)多久，你就心心念念忘不了她，還日日在此等她。

    青翎的控訴穆裳疲于回答，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青翎，輕嘆了口氣：回去吧。

    她始終不愿與自己說明，青翎有些失望，只是失望的太多次早已麻木，她笑了笑強(qiáng)忍著難過，揚(yáng)起一個(gè)笑臉，聲音輕柔：日后你若要等，我就陪你等著。

    穆裳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一頓，而后冷聲道：不必。

    青翎快步跟上了她，自嘲的笑了笑：我若要來，你總不能攔著我。

    兩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青云宮，自從護(hù)山大陣被毀之后，負(fù)責(zé)巡查山上山下的弟子就加倍了，他們?nèi)找共煌Q防，守在山門之下，嚴(yán)禁有歹人混入門派。

    負(fù)責(zé)巡視的弟子，一見到穆裳出現(xiàn)，紛紛恭敬的行禮：穆師姐，您回來了。

    嗯。穆裳點(diǎn)了點(diǎn)頭，徑直往前走。

    青翎始終跟在她身后，在她眼里除了穆裳，就再無旁人。

    弟子忌憚與她怪異的脾性，也懶得與她扯上關(guān)系，對她笑了笑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兩人走遠(yuǎn)之后，那幾個(gè)弟子便壓低了聲音討論了起來。

    你們有沒有覺得，自從上次的事過后，穆師姐好像變了許多，以往她待我們這些普通弟子，可不像現(xiàn)在這樣冷淡。

    我聽說，掌門曾經(jīng)懷疑穆師姐跟魔教妖女有牽連，為了洗刷冤屈，穆師姐可是在戰(zhàn)場上親手殺了那個(gè)魔教妖女。

    你說的那個(gè)魔教妖女，該不會(huì)就是那個(gè)什么公主吧。

    就是她，為了此事，皇帝還險(xiǎn)些與我青云宮斷絕來往。

    我還聽說，那個(gè)妖女對穆師姐格外照顧，還救過穆師姐。沒想到為了自己的前途，穆師姐竟也能狠下心殺了對自己有恩的人。

    你胡說八道什么，那個(gè)妖女是魔教的人，殺了魔教的人怎么算的上是恩將仇報(bào)。

    穆裳已然走遠(yuǎn)，可那些弟子的話還是隨著風(fēng)蕩入了她的耳中。

    步伐一頓，穆裳的神色瞬間變了，腦海中閃過盛安然笑著在她劍下赴死的模樣。

    一旁的青翎感覺到了她的異常，急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問道：師姐，你沒事吧。

    穆裳斂下眸子：無事。

    說完便加快步伐，趕回了紫竹峰。

    昔日清冷的院落，今日仿佛更加寒冷了，穆裳走入屋中，抬手一揮屋內(nèi)就亮起了燭火。

    她放下長劍，這才開始給自己療傷，身上的傷痕雖在自愈，可仍需要精心調(diào)理。過不了兩日，恐怕她又要領(lǐng)命下山。

    死寂的屋內(nèi)，穆裳盤腿而坐，她緊閉雙眸，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暗，襯的穆裳清減的面容愈發(fā)消瘦。

    她眉頭微蹙，療傷時(shí)受心魔影響，道心不穩(wěn)。

    盛安然的臉反復(fù)的出現(xiàn)在她眼前，無聲的看著她，就算一句話也沒說，也好似在控訴她的無情。

    穆裳眉頭愈皺愈緊，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腦海中盛安然的面容跟著黯淡了起來，她直勾勾的看著穆裳，冷笑著質(zhì)問：裳兒，你殺我，是因?yàn)槲沂悄Ы讨腥耍€是為了讓你的師父安心，讓你的掌門繼續(xù)信任你。

    蒼白的薄唇滲出一絲血痕，將唇瓣染的鮮紅，穆裳猛地睜開眼，喉頭一股腥甜涌了上來。

    她強(qiáng)壓著翻涌的氣血，面容如白紙般慘白，她閉上眼默念著清心咒，慢慢的趕走心魔。

    這樣的夜晚，重復(fù)了很多次，日后也將繼續(xù)重復(fù)下去。

    門外的青翎默默的守候著，一直到她感覺到了屋內(nèi)的靈氣趨于平靜，她這才松了口氣緩步離開。

    也許穆裳只會(huì)記得被她殺了的盛安然，還有那個(gè)遠(yuǎn)在天邊的江尋道，也許她永遠(yuǎn)都不會(huì)回頭看一眼，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追趕著她的人。

    不過沒關(guān)系，只有她會(huì)一直陪在穆師姐身邊，再?zèng)]有人能像她這么幸運(yùn)而痛苦了。

    只要能在她身邊，就足夠了。

    青翎走出院落，看著東升的太陽，蒼白的面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她回身看了眼寂靜的院落，然后一步一步的離開。

    或許她應(yīng)該去和娘親提議，日后穆裳下山執(zhí)行任務(wù)，帶上她吧。

    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

    第216章

    藍(lán)以攸在白瀧的洞府昏迷了好幾日都未曾醒來, 這幾日，許是因?yàn)槔⒕?，曲觴一直細(xì)心照料著藍(lán)以攸，還從白瀧那拿了幾顆私藏的丹藥, 喂予藍(lán)以攸吃下了。

    曲觴我行我素, 早把白瀧的身家搬了個(gè)空，如今在白瀧眼皮子底下還如此堂而皇之, 若換作以往，白瀧早就急的跳腳了。

    可這回她也不知, 是憐憫藍(lán)以攸, 還是縱容曲觴，竟一句話也沒說。

    不僅如此，這幾日她還不好好修煉, 成天無所事事的跟在曲觴身旁，這情形反倒是跟以前反轉(zhuǎn)了過來。

    這日, 曲觴正端坐在桃樹下修煉, 才入定沒多久, 就感覺一道目光一直暗搓搓的在盯著她, 讓她壓根無心修煉。

    她緊蹙眉頭面露慍怒的抬頭望去, 果然見到對面的桃樹上, 穿著一身寬大白袍的白瀧, 正坐在書上晃著腳丫，手上捧著一本書擋在眼前，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 還不時(shí)晃晃腦袋。

    如此掩耳盜鈴的行徑，如同三歲稚童，曲觴覺得好氣又好笑，瞥了她一眼便施施然的閉上眼。

    見曲觴復(fù)而閉眼，白瀧把書挪開了一些，露出了一雙金色的豎瞳，偷偷摸摸的盯著曲觴那蒼白而又精致的側(cè)臉。

    以前她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曲觴長得這般好看，那長而微微卷翹的睫毛看上去毛茸茸的，讓她手癢的想要伸手去摸了一摸。

    白瀧直勾勾的眼神，曲觴壓根無法靜下心來，她猛地睜開眼，看著白瀧鬼鬼祟祟的縮回了書后，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瀧裝模作樣的放下書，揚(yáng)起下巴頂嘴：做什么？我看書呢，又沒說話打攪你。

    曲觴冷冷的看著她，所幸揮袖離去：無聊之至。

    眼看著曲觴往出口走去，白瀧跳下書，跟了上去急切的問道：你傷還未好，你要去哪？

    曲觴頭也不回：找個(gè)安靜的地方，免得有人一直偷瞄。

    白瀧聞言漲紅了臉，急忙伸手拉住了她：不行，外頭危險(xiǎn)。

    你若不打攪我....

    好，不打攪。我回洞府看去，隔著石門，你看可行？

    白瀧答應(yīng)了飛快，曲觴默默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huì)，直到白瀧眼神飄忽心虛的垂下頭，這才轉(zhuǎn)身回到了剛剛的桃樹下。

    白瀧看她盤腿坐下了，有些無奈的撇撇嘴，然后抱著書赤腳跑回了洞府內(nèi)。

    好不容易這么相安無事的過了好一會(huì)，曲觴修煉的漸入佳境，卻突然聽到洞府內(nèi)傳出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被絆倒了。

    她被驚醒，以為是藍(lán)以攸醒來了，便起身快步往洞府內(nèi)走去。

    門一開，卻只見一個(gè)三四歲，模樣粉嫩的稚童，正一臉茫然的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袍因太過寬大，將她整個(gè)人都包裹了起來。

    她頭上還長出了兩個(gè)小小金燦燦的犄角，看上去極其可愛。

    看到曲觴出現(xiàn)，白瀧有些委屈的抬起頭，稚嫩的臉頰上兩只金色的雙瞳，浸滿了委屈的霧氣，她摸了摸頭上的角，然后指著自己的肚子：那家伙，在吸我的靈力。

    曲觴楞楞的看著變小的白瀧，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揚(yáng)，只不過很快她便輕咳了一聲，沉聲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瀧無奈的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我就把她養(yǎng)在龍珠里?？墒莿倓?，她突然開始瘋狂的汲取我的靈力，我靈力不夠支撐長大后的身形，就變小了。

    這么居高臨下的看著白瀧，讓曲觴有些不自在，她蹲下身把地上的白瀧提了起來，讓她乖乖站好：那現(xiàn)在呢？

    停下來了，不過她好像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些，至于我...

    白瀧搖搖晃晃的站好，她下意識(shí)的伸手拽了拽壓在身上的衣裳，可一抬手衣裳就從頭到尾的滑落，話還未說完，她就赤條條的站在原地，一時(shí)還反應(yīng)不過來。

    看著眼前光著屁股的小白瀧，曲觴再也忍不住了，她揚(yáng)起唇角偏開頭道：穿上衣服再說話。

    白瀧臉和脖子刷的紅了個(gè)遍，她伸手虛虛畫了個(gè)圈，地上的衣裳便迅速縮小，然后緊貼到了她身上，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就穿好了。

    摸著自己平坦的胸口，白瀧轉(zhuǎn)過頭背對著她曲觴，強(qiáng)裝著鎮(zhèn)定道：我應(yīng)當(dāng)明日就能恢復(fù)，我先閉關(guān)了，你不必管我。

    說完她就拔腿往洞府深處跑去。

    可跑了幾步，她忽然覺得身子一輕，一股靈氣輕飄飄的包裹著她，將她拖到了半空之中。

    曲觴緩步走來，抬手封住了白瀧的脈門，阻斷了靈力入體，然后笑看著一臉驚慌的瓷娃娃：先這樣吧，比你之前的樣子順眼的多。

    白瀧掙扎了好半天也掙脫不了，活了上萬年，她何時(shí)這么丟臉過，她覺得自己渾身都臊的發(fā)熱，她只好壓低了聲音，低聲下氣的哀求道：曲觴，你別鬧了。

    我是認(rèn)真的，你這樣真的比之前順眼。曲觴笑著貼近，白皙的面上掛著戲謔的笑意，她伸手摸了摸白瀧粉嫩rou嘟嘟的臉蛋，又摸了摸她光滑的小犄角，接著道：還有點(diǎn)小可愛。

    看著近在咫尺的絕美面容，白瀧憋紅了臉偏開頭，咬牙恨恨道：你別等我恢復(fù)了，不然...

    不然怎樣？曲觴反問，她伸手把白瀧抱入懷中，然后反手將她背面朝上，緩緩的抬起手。

    盯著地面的白瀧頓感不妙，她胡亂的蹬著腿，不安又慌亂的威脅道：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是我救了你的命，你...你別想亂來。

    不聽話又愛頂嘴的小孩，自然是要好好教訓(xùn)一頓。

    曲觴狹長的眸子微斂，似笑非笑的看著白瀧的屁股，然后伸手一巴掌拍了下去，軟綿綿的還有些彈手。

    一巴掌下去，白瀧噤若寒蟬，她身子顫抖著，只感覺一股悲憤涌上心頭，羞的她無地自容。

    手上的人沒了聲響，曲觴微微挑眉，把白瀧翻了個(gè)面，卻見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正一抽一抽，像是在哭。

    哭了？曲觴愣住了，拉下白瀧的手。

    白瀧亮閃閃的金色瞳孔里浸泡了淚水，她扁著嘴一聲不吭，白嫩的臉蛋上緩緩滑落一滴晶瑩的淚水。

    淚水泛著白霧，從臉頰滑落后并未落地，反倒是飄上了半空，悠悠蕩蕩的冒著霧氣，像一只在水中游蕩的魚，直到半晌過后才緩緩泛開，化作一股靈氣四散開來。

    活了萬年，這還是白瀧第一次哭，不僅是曲觴就連她自己都有些發(fā)愣，原來她的淚水都跟常人不同。

    曲觴垂下眸子，看著像只雞崽一樣被抓在手中的白瀧，語氣溫柔：這么看來，讓你哭倒是能讓洞府靈氣更加充沛。

    白瀧臉色一變，她盯著曲觴越湊越近的臉，驚恐道：你想做什么。

    別動(dòng)。曲觴摸了摸她的頭，漆黑深邃的雙眸泛著別樣的溫柔，一直掙扎的白瀧突然停了下來，曲觴的面容近在咫尺。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撲面而來，帶著淡淡清香的熱氣，她眼也不眨的看著眼前的人，看著她單薄微抿的紅唇，心中一股電流竄過，讓她四肢軟了下去。

    她咽了咽口水，仿佛聽到了胸口的心跳聲，如雷般在耳旁咚咚作響，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等待著想象中那溫柔的肌膚相親。

    可她等來的，壓根不是曲觴的吻，而是臉頰上的一陣刺痛。

    她錯(cuò)愕的睜開眼，卻見曲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她臉頰上的一塊rou，扯得幾乎變形了。

    不僅如此，她還看穿了白瀧的小心思，毫不留情的嘲諷道：小小年紀(jì)，莫要胡思亂想。

    心中的羞憤感再次涌上心頭，白瀧心虛又暴怒，她一巴掌拍在曲觴的手背上，怒道：曲觴，你若再對本尊不敬，信不信....

    曲觴瞥了眼紅了的手背，淡淡一笑打斷了她的話：信什么？

    奈何現(xiàn)在的白瀧絲毫沒有威懾力，這么一個(gè)奶龍娃的模樣，再怎么生氣，看上去也一點(diǎn)不嚇人。曲觴不僅沒被她嚇倒，反倒是愈發(fā)過分，另一只手也捏了過來。

    就這么捏著白瀧的臉，將她吊在半空，任她兩條短腿無措的亂蹬。

    眼看著生氣無用，白瀧立即紅了眼，眼眶中淚珠不停打轉(zhuǎn)，她扁著嘴一臉委屈的弱弱道：疼。

    配上她現(xiàn)在這張臉，倒還真是可憐巴巴的惹人心疼。

    果然曲觴看著她那無辜又可憐的模樣，愣了愣，眼中閃過一道復(fù)雜的光芒。

    她將白瀧放在地上，然后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白瀧摸了摸紅了的臉，不明所以的看著剛剛還興致大發(fā)，轉(zhuǎn)眼又冷了下去的曲觴。

    她小跑著跟了上去，一邊揉著自己的臉，一邊埋怨道：你這人，怎么這么喜怒無常。

    曲觴轉(zhuǎn)身看著她，語氣冷淡：你還跟著我做什么？

    白瀧低著頭，小腳丫在地上畫著圈圈，她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曲觴盯著她看了好一會(huì)，這才應(yīng)了一聲：恩。

    白瀧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她，然后小跑著跑到曲觴跟前，抱住了她的腿，悶悶道：你別總是記掛著往日，以后我會(huì)好好待你的。

    曲觴的身子一顫，她低頭看著抱著自己的奶娃娃模樣的白瀧，唇角微微上揚(yáng)：你...

    白瀧笑嘻嘻的抬起頭，得意的問道：是不是很感動(dòng)。

    曲觴笑意瞬間消散，她嫌棄的推開白瀧，輕哼了一聲：別把口水蹭我身上。

    第217章

    又等了好幾日, 一直處于昏迷之中的藍(lán)以攸這才悠悠轉(zhuǎn)醒。

    一切都仿佛如同一場沒有盡頭的夢，以至于她睜眼時(shí)，還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身處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