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見方劍平拎著東西回來直接回他自己屋就裝沒看見。讓隔壁鄰居捎一直公雞，中午吃了白米飯和燉小雞，方劍平就去老李親戚家。

    方劍平身為下鄉(xiāng)支農(nóng)的知識青年，到老李親戚家確實沒有引起街道或有關(guān)部門的人盤問。老李在信中把農(nóng)村生活描繪的很好，直言又跟農(nóng)民朋友學(xué)了不少東西。老李的字里行間很輕快，筆跡有力，說明他身體不錯，倒讓他的親戚重拾了對生活的信心。

    原本方劍平打算走之前把錢偷偷留給他爺爺奶奶。

    瞧著老李的親戚們住的地方挺好，但家里沒什么東西，就用老李的名義給他們每家十塊錢。

    老李的這些親戚最年輕的也有四十歲。

    這么大年紀的人什么人沒見過。方劍平才二十一歲，毛頭小子的那點小心思根本逃過人家的眼睛。雖然看出這錢是他自己的，但想想身上有點錢往后也跟老李一樣被送到農(nóng)村，生病什么的也方便，就沒舍得拆穿他。

    方劍平還覺得自己做的挺好，回去就沒忍住跟他爺爺奶奶顯擺。

    老兩口想提醒他，又覺得沒必要，免得以后偶然碰到了尷尬。

    這些事忙完，方劍平就去他爸媽那兒。高素蘭給準備的東西也帶過去一半。

    方劍平?jīng)]敢說她買的，直言自己買的。被問到那么多知青怎么就他當(dāng)了小學(xué)老師，方劍平半真半假解釋，只有他沒放棄學(xué)習(xí)。

    他爸爸把他好一頓夸。也提醒他不能因為成了小學(xué)老師就安于現(xiàn)狀。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看看能不能調(diào)到清河農(nóng)場，不能一輩子窩在農(nóng)村。

    方劍平的父母以前穿的光鮮亮麗，如今的衣服不是黑就是灰或者藍，不像醫(yī)生反而像普通工人。可方劍平卻沒有初見他爺爺奶奶時的那種心酸，反而覺得挺好。

    以前的父母給他的感覺高高在上，每次見著他就一個勁打量，像是在看貴重物品。那種感覺讓方劍平十分不喜。

    雖然衣著變了，可說話的語氣多是教導(dǎo)命令式的，這點也讓方劍平很不喜歡。

    家又不是醫(yī)院，也不是教室。

    方劍平直言他只有一周的假，撐到太陽下山就回他爺爺奶奶家。

    方奶奶看到小孫子就轉(zhuǎn)向老伴，“我猜對了吧。他不到天黑就得回來?！?/br>
    方爺爺不禁問：“怎么不在你爸媽那兒住一晚？幾年沒見你了?！?/br>
    “他們忙?！狈絼ζ?jīng)]容他繼續(xù)問：“做飯了吧？”

    方爺爺一看他不想說，忍不住問：“又數(shù)落你了？他們什么毛病？在醫(yī)院帶實習(xí)生還沒訓(xùn)夠啊?！?/br>
    方奶奶扯他一把，少說兩句。

    方劍平道：“其實也沒說什么。就是一樣的話從你們口中跟從他們口中說出來就是不一樣?！?/br>
    方奶奶笑了：“特別生硬還是盛氣凌人？”

    “說不上來?！狈絼ζ酵说厝?，“對了，楊解放回頭來咱們家跟我一塊走?！?/br>
    方奶奶跟上去：“他還回去？”

    “他的東西都在知青點。再說了，離開學(xué)還早?！?/br>
    可是離方劍平回去的日子不早了。

    假期最后一天，方劍平還沒回來。

    這時候地里已沒什么活，張莊的人照顧好村里的牲口就行了。

    張莊人多，張支書就把喂牲口的活分給男人。女人照顧家里，養(yǎng)雞放羊或者做針線活。

    恰逢暑假，放羊可以交給孩子，女人們就三五成群坐在樹下聊天。

    小芳懶得理這些人，可是院里沒有外面涼快。小芳一到大樹下，就聽到王秋香問：“小芳，劍平啥時候回來？”

    “不回來了！”小芳脫口而出。

    王秋香被堵回去，沒法繼續(xù)問，忍不住說：“你說的這叫啥話。我今天沒惹你吧？”

    這句話確實沒什么，可自打方劍平離開她見著就問，一天幾次跟問安似的。

    “你哪天沒惹到我？”小芳反問。

    王秋香又噎住了。

    謝蘭打圓場，笑著說：“芳啊，我們確實很想知道?！?/br>
    “這么想知道，他不回來你幫我去找他？”

    謝蘭不禁說：“這，不回來你們不就去了。跟我有啥關(guān)系，又不是我不讓他回來?！?/br>
    “你也知道跟你沒關(guān)系啊?！毙》細夂吆邌枺澳撬稌r候回來跟你有啥關(guān)系？”

    謝蘭想也沒想就說：“這不是關(guān)心你嗎?！?/br>
    王秋香直覺不好，就聽到小芳說：“他不回來你都不幫我找，這叫關(guān)心我？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就想看看方劍平帶啥回來。我告訴你們，帶一車好吃的也跟你們沒關(guān)系！”瞪謝蘭一樣就去河頭找她娘。

    謝蘭張口結(jié)舌，半晌憋出一句，“她咋知道？”

    來富家的朝王秋香看去，“就差沒寫在臉上了，誰不知道。別說最近半年劍平天天教她識字，她腦袋開竅了，就是去年這個時候也能聽出你們有別的目的?！?/br>
    謝蘭道：“那她這也不傻啊。到底誰說她傻來著？”

    “不是你們？”王秋香問。

    謝蘭仔細想想，道：“不怨我。怪她自己，天天整的跟泥孩子一樣，不跟大姑娘玩，天天很小孩子鬧。哪個正常人像她一樣?！鳖D了頓，“還動不動要打這個要打那個?！?/br>
    來貴家的停下做活，笑著說：“現(xiàn)在是不打了。還不如打呢?！?/br>
    一眾女人不由得想起張廣華，被像捆豬一樣綁起來，還被像抬豬一樣送去張老二家，確實比挨一頓還丟人。

    思及此，謝蘭不禁問：“我好像有些日子沒見過她了。她是不是自打年初那事就沒來過？”

    王秋香點頭：“也快了?！?/br>
    各村的活都忙得差不多了，糧食分到手還沒吃多少，有空閑有糧食最適合打秋風(fēng)。

    張廣華的秉性這些女人都了解。

    王秋香這話一出大家都懂。

    在村西頭做活，離小芳家很近，近到抬眼就能看到大門上的縫隙。

    謝蘭不由得想到喜歡來她們老張家打秋風(fēng)的不止這些嫁出去的姑奶奶，還有娘家人，“秋香，你娘家兄弟也快來了吧。還有小芳的那些妗子和姨?！?/br>
    王秋香嚇得扎著手，大拇指瞬間涌出鮮血。

    來富家的好笑：“瞧把你嚇的。實在不舍得放你婆婆家。他們還能去老四嫂家鬧。老婆婆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老婆婆。”

    謝蘭道：“你也可以放老大家?；仡^讓老大家放你家?！?/br>
    來貴家的不禁說：“有小芳在，只要不讓他們進門，他們咋鬧都沒用?！?/br>
    王秋香的眼睛猛一亮，隨即暗下來，“我怎么就不是半吊子二百五?！?/br>
    謝蘭知道她的意思，“要不你回頭殺只雞，給小芳個大雞腿，讓她幫你一把。你娘家人每次過來都得弄你幾十斤小麥。一個大雞腿換半袋小麥不虧?！?/br>
    不需要小芳出面，王秋香也敢不給?？山Y(jié)果有可能是她娘被活活餓死。

    來富家的見她猶豫不決，誤以為她不敢找小芳，正想勸勸，聽到腳步聲，拍拍她的胳膊，“小芳回來了?！?/br>
    跟小芳一起回來的還有高素蘭，高素蘭牽著兩頭羊，最后面還跟著幾只小羊羔。

    高素蘭對上來富家的視線，不禁問：“說我呢？”

    被打秋風(fēng)的人不會被嘲笑而且會被同情。

    高素蘭知道了也不會生氣。

    來富家的就直接說：“說你嫂子和姐妹快來看你了?！?/br>
    第52章 歸來   你使勁小芳不得摔死

    高素蘭就想跟她們吐糟娘家人。于是讓小芳把羊拴自家門口樹上。誰知一扭頭看到打北面來倆人, 一男一女近五十歲。

    由于這倆人高素蘭太熟太熟，沒容人走近她就認出來人就是她親meimei和妹夫。

    高素蘭只覺眼前一黑，恨不得暈過去。

    謝蘭瞧她神色不對,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忍不住罵娘。

    常來打秋風(fēng)的親戚一年總會來一兩次。謝蘭這種跟高素蘭當(dāng)了幾十年妯娌的人想不認識她娘家人都難。

    來富家跟小芳家較近, 也時常能見到朝小芳家去的親戚。來富的媳婦認出兩人頓時忍不住說：“真不禁念叨。小芳她娘, 咋辦？”

    王秋香不禁說：“這種天瓜果蔬菜都可以吃，也不一定是來借糧?！?/br>
    謝蘭轉(zhuǎn)向她, “你以為這樣說回頭你娘家人過來就不找你借糧食了？”

    王秋香確實做著這種夢。

    小芳沖她娘伸手。

    高素蘭沒懂。

    小芳奪走拴羊的繩子快速把羊拽屋里去。

    高素蘭不禁說：“拴外面。剛吃飽別拉的尿的到處都是?！?/br>
    “不用你管！”小芳佯裝很生氣地回她一句。

    以前的小芳時常吼她爹娘。高素蘭習(xí)慣了就裝沒聽見, 繼續(xù)說：“回頭你打掃。”

    回答她的是砰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

    謝蘭道：“這下不用擔(dān)心了，人進不去?！?/br>
    高素蘭苦笑：“中午要是不走呢？”

    來富家的看一下日頭, 天快晌午了, 這個時候過來還上哪兒走啊。

    王秋香見狀也抬頭看一下，太陽快到頭頂，“大嫂，你這個meimei離得遠不遠？”

    來富家的道：“不遠也沒有大中午把人攆回去的道理。”

    王秋香：“你中午別開火了。”

    “小芳和你大哥呢？”高素蘭問。

    王秋香道：“院里的黃瓜番茄香瓜隨便弄點墊吧墊吧就行了?！?/br>
    高素蘭苦笑：“你說的簡單?！?/br>
    “我的老天爺！”謝蘭不禁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