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打下來，高粱頭燒火可惜了，便會(huì)給會(huì)做掃帚的人留著他做掃帚。誰有需要過去拿一把，隨便給他一把菜半斤雜面都行。

    然而就像小芳所說，一個(gè)掃帚用半年，做掃帚的人又年年做，以至于家里也存了不少，就挑最好看的拿十來把。

    每個(gè)掃帚頭都很大，幾下就能把堂屋打掃干凈。

    小芳看著老頭老太太們臉上的喜色，“是不是比供銷社賣的好？一樣的價(jià)格也合算吧？”

    眾人說不出違心話。

    有個(gè)老太太忍不住感慨：“來這一趟我的兜算是空了?！?/br>
    方劍平笑道：“我們可沒有忽悠你們亂買。”頓了頓，“你們買回去后悔了可以賣。價(jià)格翻一倍我們都不眼紅。”

    掃帚不值錢，跟一兩斤桃子差不多。最重要的是東西好。

    掃帚把特實(shí)在，肯定不會(huì)像他們以前買的用十天半月就散開。掃帚頭看起來收拾的也挺好，不論掃還是晃，都不會(huì)有東西落下來。單單這一點(diǎn)就比工廠的干凈。

    小芳怕他們猶豫一會(huì)兒不想買了，趁熱打鐵，“拿一把？”

    “拿一把！”有個(gè)老太太想想家里的掃帚都禿了，看向張老九，“你說了，送我們一個(gè)掃床的小把子?！?/br>
    小芳問編東西的老人：“多嗎？”

    “多是多，都是給村里人和親戚做的?！崩先藶殡y。

    小芳：“讓他們等著！”

    老人面露喜色，“你這樣說我就不怕了。”立即招來幾個(gè)孩子讓他們?nèi)ニ夷谩?/br>
    結(jié)果等這些老頭老太太到村頭，每個(gè)人手里都拎著一個(gè)掃帚，一籃子水果，水果上面還放著一個(gè)嬰兒手臂那么長的小掃把。

    張支書等人糊涂了，“這是……?”

    什么情況啊。

    小芳：“除了水果上面的這個(gè)，這些都是他們買的。”

    王秋香震驚：“這這掃帚也能賣錢？”

    城里來的老頭好笑：“你這話說的。這東西不能賣，我們用的總不能是自己編的吧？”

    王秋香點(diǎn)頭：“我們用的就是自己編的?！?/br>
    方劍平忍不住說她：“那是咱們村有。農(nóng)場(chǎng)的人誰會(huì)？再說了，就算會(huì)，他們不種地沒有高粱拿什么編？就算編這個(gè)也得有時(shí)間。一個(gè)得一兩天?！?/br>
    一眾老人不禁轉(zhuǎn)向他，“需要這么久？”

    小芳：“你們拿的都需要這么久，因?yàn)樗o村里人編的，不好糊弄。工廠做的話頂多半天?！?/br>
    眾人頓時(shí)覺得占大便宜了。

    幸好他們閑著沒事不怕熱來一趟，否則哪有這種好事啊。

    有個(gè)家里人口多，買了兩筐水果的老太太就問，“還有嗎？再給我拿兩個(gè)，給我兒子一個(gè)閨女一個(gè)。”

    編筐和做掃帚的兩家人都跟過來了，小芳就轉(zhuǎn)向他們。

    做掃帚的老人就說：“有是有，但是沒有這些好。這是我挑的最好的?！?/br>
    那老太太說：“你們覺得不好是跟自己比，跟別人比肯定好。要是有點(diǎn)瑕疵，你少要我一分錢不就行了。”

    錢是不能少的。

    小芳道：“快晌午了，我們給你們拿點(diǎn)菜吧?！敝钢砗蟮柠溄斩?，“用麥秸捆一下?！?/br>
    有個(gè)老太太趕忙說：“姑娘，我的兜可被你掏干了?！?/br>
    “不要你們的錢?！毙》己眯Γ斑@時(shí)候的菜便宜，一分錢一斤都不好賣?！敝钢约覊ν猓澳切┒菇?，你們可以自己摘，一人摘一兩斤。不要豆角也可以摘扁豆或者摘莧菜。但咱們得說好，最多兩斤，一人只能摘一樣?！?/br>
    “這可是你說的？”眾人頓時(shí)摩拳擦掌。

    小芳點(diǎn)頭。

    這些人立即放下東西，讓編掃帚的老頭給他們每人拿兩把，他們摘菜。

    方劍平一看有人往東去，趕緊叫一枝花，“你快去看一下，別去老太婆家?！?/br>
    一枝花離高氏家近，趕緊過去把人帶去她家院里摘黃瓜。

    高氏出來罵一句，生意就全毀了。

    大概十幾分鐘，一眾人回來，小芳瞧著都沒多摘也沒再讓張老九稱。

    這么多東西一輛車肯定拉不完，張支書就讓人駕三輛驢車，連人帶東西一塊送過去。

    他們一走，眾人聊開了。

    當(dāng)屬王秋香的聲音最大，大呼小叫，“這些城里人怎么啥東西都缺?。俊?/br>
    小芳：“張小草缺什么他們?nèi)笔裁??！?/br>
    王秋香想到了，張小草也來村里拿過掃帚。因?yàn)樗?jīng)常私下里給村里的牲口看病，牲口是集體的，所以她沒給過錢。

    大伙兒又覺得不值錢，以至于都沒想過小小的掃帚也能賣錢。

    王秋香轉(zhuǎn)向編掃帚的那家人，“今兒賣了不少吧？”

    張支書一聽話音直覺不對(duì)：“你也想編了賣？”

    “我——我又不會(huì)?！?/br>
    張支書：“那就是以后你找他買？”

    “那哪行！”一聽要錢跟要她的命似的。

    小芳：“那你問啥？羨慕人家賺錢？你家的那份高粱頭給人家，人家也沒缺你的掃帚用。再說了，你不會(huì)編，留在家里也是燒火。以后還得拿錢去供銷社買?！?/br>
    此言一出，羨慕他們的人都冷靜下來，可不就是這個(gè)理嗎。

    王秋香擺手：“我就隨口一說。”

    小芳心說，你說者無心，別人聽者有意。矛盾就是這么起來的。

    “我看你就是想學(xué)人家編東西賣錢。”小芳故意不屑地哼一聲，“你家胖丫要是再考上，你家可是倆大學(xué)生了。眼皮子還是這么淺，跟他們到城里住早晚惹出禍來?！?/br>
    王秋香不禁問：“我能惹什么禍？”

    當(dāng)然是禍從口出。

    小芳：“城里可不是咱們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你一句話就有可能讓人家因此恨胖丫或大胖。”

    “這么小心眼？”王秋香驚呼。

    小芳無語了。

    方劍平解釋：“人家又不是你家親戚，你調(diào)侃人家，人家憑什么讓著你？”

    王秋香被問住了。

    張支書打圓場(chǎng)，“時(shí)間不早了，該做飯了，都回家吧。明兒還得去城里賣水果?！?/br>
    謝蘭忍不住問：“他們回去肯定幫咱們宣傳，明兒就不用去了吧？”

    張支書搖頭：“得去。上次跟幾家說好了，咱們明兒上午過去。不能不守信。這樣，摘一半。誰要賣誰跟我去。誰想在家等著誰在家等?！?/br>
    自由選擇，大家沒意見。

    翌日上午，小芳沒讓張支書去。

    張瞳瞳到了村里，仿佛小獸進(jìn)了山林，一天都不找爹媽。于是小芳就和方劍平一塊去。

    小芳開車，方劍平和一個(gè)村民分別坐在她兩側(cè)，還有倆人坐在車?yán)锟粗?/br>
    車?yán)镉泻芏喾?，每個(gè)籃子里上面都有一個(gè)名字，水果品相差不多，所以人不去也不用擔(dān)心賣不掉。

    不論賣多少回來都平分。怕吃虧的人也可以自己選擇去供銷社門口賣。

    不強(qiáng)制以至于沒人有意見。

    然而買東西的人懷疑了，“怎么換人了？”

    小芳說：“以前來的是我爹。我放假了?！?/br>
    “你是大學(xué)生吧？我們聽說過?！?/br>
    小芳很意外，那群老頭老太太知道就算了，怎么其他人也知道。

    買東西的人說：“我有個(gè)鄰居經(jīng)常買你們的東西。對(duì)了，昨兒還去了。還買了幾個(gè)掃把?！闭f著就往車上看，“怎么沒了？”

    小芳道：“不知道你們買。好的也被那些大爺大娘挑完了。編掃把的人這兩天全家都在編，下次過來再買吧。”

    “不著急，可以慢慢編?！?/br>
    小芳笑了：“好。來點(diǎn)水果？”

    女人想起她出來的目的，就去挑桃子。

    挑一圈都差不多，又干脆隨便拿了。

    做生意最怕無人問津。有人上來就有人敢買。

    行人看到買東西的和賣東西像是認(rèn)識(shí)，就大著膽子過來。

    走近一看沒有歪瓜裂棗，也忍不住買一些。

    附近的人都知道張支書快來了，等一兩天了。有人聽到拖拉機(jī)響就從家里出來，趕到路口樹下，一看好幾個(gè)人，忙不迭呼喊鄰居，趕緊過來。

    拉出來賣的都是好的，最次的也跟菜市場(chǎng)賣的好的差不多。夏天瓜果便宜，又缺不了這個(gè)，結(jié)果愣是在路口賣完了。

    一行人出發(fā)時(shí)不過七點(diǎn)鐘。

    原本以為得到十點(diǎn)才能回來。

    太陽還沒升高就回來了，村里人都不敢信。

    王秋香用她納一半的鞋底戳高素蘭，“他們賣東西咋就這么快？昨天是，今天還是?！?/br>
    高素蘭：“可能是因?yàn)榇髮W(xué)生賣東西稀罕吧?！?/br>
    謝蘭點(diǎn)頭：“大家都知道大學(xué)畢業(yè)就是干部，干部賣東西，換成我手里有錢，又正好想吃，肯定不會(huì)猶豫。再說了，當(dāng)著大學(xué)生的面也不好挑挑揀揀?！?/br>
    有村民忍不住說：“咱們這樣挺好的。要不干脆別包產(chǎn)到戶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轉(zhuǎn)向他。

    ——你放什么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