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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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怪們見青柳大郎居然強行掙著一口靈氣化身,齊齊驚了,亂哄哄作鳥獸散。紛沓腳步聲后,精舍內(nèi)只剩下青柳大郎與靈然。 青柳大郎雙手托住人,然后掉了個個兒,穩(wěn)穩(wěn)地負在身后。靈然雙手從青柳大郎身前垂下來,眼眸低垂,默然良久才道:大郎,我后悔了。 為何悔?青柳大郎問他。 后悔,不該來東安寺掛單。 靈然說完,想了想自己也覺得這邏輯不對,又彌補道:也不對?。∪羰遣粊恚以鯐獣岳虾蜕惺芰嗽┣?/br> 是?。∏嗔罄杀持赝庾撸谅暤溃耗銇頄|安寺后,為了替老和尚洗清冤屈,特地去鐘府查案。咱們捉了怨鬼,殺了兩個幫兇,為的是什么? 青柳大郎不等他想明白,直截了當?shù)卣f道:你并不是為了你自己。你所做所謀,是出于一種不平氣。這不平,便是人間正義。是公道。也是你我應(yīng)當繼續(xù)走下去的道。 靈然垂眸,聲音里帶了濕意??墒抢虾蜕兴懒?。 凡含生之屬,必有一死。青柳大郎淡淡地道。你不插手這件事,他也會死。會死于今年秋的處刑。 靈然悚然一驚,想起前塵,又覺得惘然。但他心里到底是難過的,只是與這人說不通。 糾結(jié)過后,越發(fā)恨恨! 他忍不住拿手捶青柳大郎的后背。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青柳大郎腳步一歪,差點叫他軟綿綿的這一拳給捶到地上。他嘿嘿笑了兩聲,唇角上翹,怎么也放不下來。安慰的話語是沒有的,只反手拍了拍靈然后背。因為姿勢原因,這一巴掌不慎拍到了靈然屁股上。 靈然一震,隨即倒吊起雙眉。大郎! 哎!我在!青柳大郎應(yīng)的聲音都有點飄,調(diào)子拐了幾個彎。寶貝兒 看路!你走錯道了! 青柳大郎: 還有,大郎同志,你順拐了! 左邊! 左腳不許打右腳! 再動手動腳,我,我揍你! * 那日,老松老柳率領(lǐng)一眾精怪遙遙行至東安寺后,頭都沒敢回。 青柳大郎背著靈然終于趕到時,寺后空地上已經(jīng)架起了火堆,明溪老和尚一身白色僧袍躺在火堆上。烈焰從底下一竄而起,瞬間熊熊。 你們,你們在做什么!靈然從與青柳大郎的爭斗中回過神,一瞬間勃然大怒,目光欲擇人而噬。 燒舍利??! 老松踟躇了一下,回頭對靈然解釋道:老和尚不許土葬,連棺木都不許。 他什么時候與你們交代的?靈然掙扎著從青柳大郎背后下來,甩開青柳大郎的手,怒沖沖地道:我怎么不知道?! 寶貝兒,青柳大郎怕他摔著,虛虛扶住他,解釋道:你昏睡了三日。救 青柳大郎一頓,迅速改口。就在你昏睡的第二天,老和尚自知時日無多,已經(jīng)都交代過他們了。 是!老松苦著臉,耷拉著長眉道:小和尚,這真的是老和尚的意思。 靈然張了幾次口,都說不出話來,只得眼睜睜看著火焰吞沒了明溪老和尚。白衣在火光中格外耀眼,像是一朵開在塵世里的花,純白無染。 靈然怔怔。再抬目去看,老松與一眾精怪不知何時都已換上了白色僧袍,手執(zhí)法磬。各自耷拉著眉眼,繞著明溪老和尚的尸身唱起了往生咒。 夕陽從屋檐下穿過,折射在一眾穿著白衣的山精木怪身上。唱經(jīng)聲嗡嗡,依稀仍有當年東安寺中香火盛極的模樣。靈然舉目四顧,心中沒來由的愴然,眼圈又紅了。 寶貝兒,青柳大郎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扶住他踉蹌的身子,又道:便依了老和尚遺愿吧! 靈然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他只能站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 * 那日,他們將明溪葬入寺后舍利塔邊。傍晚時分,天色將黑未黑,突然間下了一陣綿綿細雨。 青柳大郎因太過虛弱,勉強維持了一會兒人形后,還不及等到精怪們?nèi)〕錾崂樱阌肿冏饕粭l筷子粗細的小蛇盤在靈然指間。臨消失前,他仔仔細細地囑咐了一番靈然,叮囑他務(wù)必按時吃藥,半月內(nèi)不得再與人動手。 靈然掉頭,不想搭理他。 等到他再回過頭時,青柳大郎已經(jīng)不見了。指尖傳來一陣極輕微的酥麻。黑蛇親了他一口,隨后將腦袋貼在他指腹,溫柔地蹭了蹭。 明溪老和尚尸骨里,有三粒彩色舍利子。叫老松捧著,端端正正地放入舍利塔中。靈然垂眸,獨自倚在舍利塔旁默然不語,一身白衣盡濕。 精怪們怕他心中難過,便留下老松勸他。老松回頭見靈然這模樣,長嘆了一口氣,道:小和尚,你這身子還沒好齊全,倘若再叫雨淋病了,豈不是辜負了老和尚的一番苦心? 不妨事。 靈然唇瓣與雨一般顏色,幾乎透明。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老松只得求助似地看向靈然指間的黑蛇。黑蛇昂首,芝麻粒大小的眼睛動了動,嘶了一聲。 靈然眼神空茫渺遠,聽到蛇語聲,只緩緩撫摸了一下黑蛇。隨后不知想到何處,突兀地對老松笑了一聲,道:人這一生,原來不過是螻蟻。 但是得人身總歸是好的,老松忙勸他道:你看我等,修煉百年不過剛剛開了靈智,三百年得人形,熬過五百年天雷劫后才可正式邁入修仙一途。如此凄苦!哪像你們,生而為人,這是天大的福氣呢! 靈然垂眸,靜靜地笑了一聲。是啊,天大的福氣! 一人一妖在雨中相對默然半晌。老松到底勸不動他,只得從寺內(nèi)取了一件蓑衣替靈然披在身上,又替他拿了個斗笠蓋住光腦袋。 靈然回頭,淡淡地笑道:勞煩!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老松默然退下。 天色漸漸轉(zhuǎn)黑,靈然在雨中一人自言自語道:大郎,你說人這一輩子究竟圖啥? 指間黑蛇掙扎著動了動,卻始終未能睜開那雙芝麻粒大小的眼睛。氣息越來越微弱,幾乎是立刻又陷入了昏睡。 靈然等了一會兒,見大郎不答,又笑了一聲。他抬頭仰望這翻滾的天幕,黑色的天,細雨綿綿。 以前在滅天界的時候,他身在劍閣,腳下白云繚繞而過,從未見過如此凄涼荒野的景象。 他又想劍閣了。 * 小七娘是不是不回來了? 靈然在魏王府門前瞧夠了熱鬧,悠哉悠哉地打道回府。剛走入東安寺,就見老松老柳與幾個精怪正坐在石桌旁等他。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凈,但是桌上卻放了幾個小包袱。 怎么,連你們也要走了?靈然一眼瞥見,瞬間停下腳步。 小和尚你眼見著就要被封為大唐國師,到時候入住皇宮,我等進不去。再說,老和尚也不在了。這寺中越發(fā)荒蕪,我等在此修習沒什么好處,只得各自走動,去別處尋找機緣。 靈然垂下眼眸,半晌才道:也算相識一場。你們幫了我許多,小和尚卻從未助過你們。你們就這樣走了,難道要我欠下這份人情,欠一世嗎? 相逢即是有緣,哪里談的上虧欠!老松嘆息道。 柳樹精卻齜著牙,細長手指點著打掃的干干凈凈的東安寺,扯著尖細的調(diào)子對靈然道:小和尚,倘若你當真有心,可不可以替我等講一次法? 如何講法?靈然失笑。小和尚我其實沒念過什么書,恐怕懂得還沒有你們多。 無妨! 見靈然口氣松動,眾精怪忙不迭地道:小和尚,你是人,見識的比我們多。所參悟的,也必定是我們不曾見識過的風景!便與我們講一次法吧?或許在這一次辯經(jīng)中,我等便可突破瓶頸。 靈然遲疑了一會兒,隨后目視指間黑蛇。黑蛇幾不可聞地嘶了一聲,尾巴尖搖動,像是興致極盎然。 靈然背過身,也以蛇語嘶嘶了幾聲。 【大郎,我須不會!】 【無妨!反正他們也聽不懂!】 【騙人總歸是不好的!】 【怎么能叫騙?你把靈拂教的搬出來,隨便講幾句,就夠他們在這個小世界活一輩子了!】【師尊講的那么多,我記不得幾句?!俊眷`拂那廝就是嘮叨!無妨,你記得多少講多少,反正他們文盲,沒聽過?!快`然轉(zhuǎn)身,面對一眾山精木怪,環(huán)顧這群千奇百怪的偽人形,終于下定決心,慨然道:行吧,只要你們不嫌小和尚我肚里沒貨,你們愛聽什么,咱便說什么! 好! 眾精怪喜形于色,紛紛道:既如此,我等便緩三日再走。講三日經(jīng),小和尚你可嫌辛苦? 不嫌棄。靈然笑了一聲,瞇起眼。只是怕說的口干舌燥,能否待小和尚我去城中買些茶水再來? 不須人間飲食!我等還有些山里土儀可孝敬小法師哩! 一聽靈然答應(yīng)了,這些精怪們對他的稱呼也直接從小和尚一躍升為法師,爭先恐后地掏出多年珍藏。 呵! 光酒就有十幾種。桃花釀、梅子酒、猴兒醉、百果香,不一而足。聚集仙氣的靈草也被拿出來,石桌上不一會兒就堆滿了。 若不是今日要辯經(jīng),我還不知,原來你們?nèi)绱说母辉?!靈然呲牙。 眾精怪望著他,皆嘿嘿而笑。 作者有話要說: 明溪老和尚坐化是在靈然傷重期間。靈然傷重后三日,明溪坐化,半月后,靈然傷好入宮,又半月后,魏王李泰大婚。 第76章 孤僧靈然(志怪)42 小和尚我讀書不多,咱們先就只辯一個題目吧! 老松老柳等一眾精怪相互對視,均點了點頭。 好!你們出題目吧! 靈然一襲白袍,盤膝坐在蒲團上??帐幨幍姆鹛脙?nèi),就連舊年泥塑的佛像也叫這些精怪們收拾干凈,裊裊燃著一柱檀香,室內(nèi)窗明幾凈,倒是個講經(jīng)論道的好地方。 一眾精怪也依次取蒲團盤膝坐下。依舊是老松打頭。他沉吟了半晌才道:吾等艱難修成人形,至今已有三百余年,最少的也有百余年。山中歲月苦寒,吾等生平唯一的愿望,便是想能修得人身,至于之后是像小七娘那樣入輪回六道,還是走得更遠些,博個有朝一日能夠飛升上仙,都未可知。但只有一點是共同的。 是什么?靈然挑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一絲笑意。 生死之道!老松沉吟道,我等自生來便懵懵懂懂,一百年開智,卻始終不知為何有人生而為人,而吾等卻只能為草木山石!這其中有何緣故,是否不公?倘若無緣故,為何偏我等不能做人?倘若有緣故,這緣故到底為何? 呵!你道人身得的輕巧! 靈然笑了一聲。小和尚我曾在師尊面前啊,聽師尊說起過 他眼前浮現(xiàn)出昔日在劍閣時,逍遙山中一眾師兄們晨曦坐在涼亭前,靈拂子對眾人講經(jīng)說道的場景。他略回想了一下當時靈拂子的語氣,便依葫蘆畫瓢地對眾精怪道:若得人身,其概率有如盲龜浮木 何為概率?有精怪忙插言問道,聲音尖細。 概率就是,一萬次投胎,可能只有一次得為人身。這就叫萬分之一的概率。靈然耐心地與他解釋,隨后又繼續(xù)侃侃而談。 先假設(shè)這萬分之一中,譬如小和尚我,生而為人,得了個人身rou胎。在這世間,人之苦,第一道苦便是生。從落地起,我與你們一般,懵懂無知。不知道冷,不知道熱,不知何為歡喜,不知何為疼痛。直長至三四歲,才開蒙認字。到六七歲,漸漸知曉人間規(guī)矩,辛苦讀書。到十三四歲,漸漸長成。到二十,方真正明白事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才逐漸知天命。 靈然頓住口,緩了緩道:你們覺得這三五十年,于你們山間歲月而言,不過一個彈指,可是于人而言,這便是其漫長一生了!畢竟能活到六十七十,甚至百年的,微乎其微。大多數(shù)人在五十歲后便進入衰敗期,即便平生做錯的事情想再悔了重頭來過,也有心無力。不像你們,開智修道之后,只要行善積德,多少都能有概率渡過天雷劫,從此后進入逍遙長生大道。 于精怪甚至于妖而言,歲月漫漫,你今生所記得的,依然是你的。 但人卻不同!人道者,一旦死后,rou身腐敗,葬入泥土中,一縷魂魄悠悠不知飄往何處。倘若再得人身也是重新來過,依舊是從三歲開蒙認字,到五十才漸漸知曉天命。前生所做的事、所讀的書、所認得的人、所明白的道理,通通都不算了。 你們覺得,做人是苦還是不苦? 如此聽來,倒好像也是苦的。老松沉吟半晌,才謹慎地道。 不錯,人也是苦的。靈然點頭。再回來說你們!接著剛才的,萬分之一以外的,通通都沒有得到人身。其中又有三四成得以成為山間的草木山石,又或是動物,奔走跳躍于山野之間,倘若命不好,叫獵人一箭射死,或是身為樹木卻叫人砍伐做柴禾,當然就再也沒有然后了。靈然笑。 但倘若不死,僥幸吃了山間靈果,譬如像眼下這個靈然說著將桌案上一顆靈果丟入口中,砸吧兩下嘴,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又繼續(xù)往下說。 從此后,rou.體筋骨得以強健,僥幸活到百年,這時便開了人的智慧,得以修行人道了。 也不盡然,又有一精怪插言道。譬如呃,在下,就不愿意擇人道修習。 他說話時腔調(diào)有些奇怪,靈然多看了他一眼。那精怪縮了一下脖子,忙又道:我不像他們!在下開智較早。大約三十年的時候,便依稀能聽懂人的言語。到三十五歲那年,躲在窗根下聽主人家說話,偷學他們行事。到五十歲,便已經(jīng)偶爾能勉強化作人形。 ?。∧悄沆`根確實不錯!靈然點頭贊嘆。不知 他原本想問這家伙原型是什么,后來又一想,精怪與人不同,可能對這個話題忌諱。便截住口,從善如流地道:好,我們便假設(shè)有五十年便得以修成人形,但是又沒有擇人道的,想必就是走了佛家或道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