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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子仿佛在說,他怎會不知。 容濯似是自嘲般的笑了一聲,“也是,世人都說淳國三王爺不外乎酒囊飯袋、廢物一個,除了花天酒地、走狗斗雞,一無是處,空長了副好皮囊與花架子,連衡王殿下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又怎么會猜不出他的去處?” “你喝醉了?!比莩旱f道。 “也是,是醉了,否則就不會明知故問了。”容濯心中生出一股燥意,拿起酒壺就往口中一頓亂灌,眼角亦透出淡淡猩紅,“難得出來陪我,來,陪我一醉方休?!?/br> 容澈心知他方才所言并非有意,又思及少年多日來舟車勞頓、素食簡行、收束天性,便不愿再掃了他的興致,遂也隨他而去,飲下了這酒。 幾杯清酒下肚,胸中漸涌起一股熱意,連平日向來清冷的眸亦添了幾分暖色,容澈唇間勾起淡淡笑意,都說酒醉人,可亦是人自醉,不全在酒;即便無酒,自醉之人又何曾有減......不過不可否認(rèn),這的確是個好東西。 意識逐漸遲緩之時,樓下傳來了鑼鼓轟鳴聲,伴著看客的呼喝及掌聲,濃妝艷抹的幾位伶人亦登臺開了嗓。咿呀婉轉(zhuǎn)的短短幾句,便令似醉似醒的公子佳人們勾起了意趣,在那唱詞中流連往復(fù),忘卻凡塵俗世。 ******* 楚寧知那事已辦好,便不再管鄰間那人,讓姜筠坐下陪她吃酒聽?wèi)颉?/br> 這約莫是一出新寫好的戲本,她從前還未聽過。那旦角兒的唱功倒是其次,只是她扮的這個角色乃是位千嬌萬寵的公主,還生得一副憐愛可人的模樣。 楚寧眉頭微皺,仍繼續(xù)聽了下去—— 公主年少懵懂,不知愁滋味,卻于機(jī)緣巧合之下,識得了一位王爺并對他一見傾心。心思單純的公主初嘗情滋味,只會笨拙地日日向那人示好,并借機(jī)親近那人。公主情意漸深,可王爺始終不咸不淡、不露聲色。 直到一日,那王爺竟主動邀公主相會,公主自然是欣喜如狂,以為深情不負(fù),能夠得償所愿??蓻]想到,那日她趕赴相會,等了一整個日夜,那人始終都未出現(xiàn)。 待到她悵然返回,才發(fā)覺城內(nèi)已發(fā)生了政變,她從小長大的宮殿,早已彌漫在一片煙塵火光中,而那位她心悅的男子,卻在此時被將官們擁著從宮城中緩緩走出,他們喚他“王”...... 唱詞到此處,戛然而止,座下人無不唏聲惋嘆,一時之間,都無人開口說話。 臺上之人見戲已演完,正恭了身子欲下場去,還未抬腳,誰知從二樓忽傳出一道清悅?cè)寺暋?/br> “先生,您這戲唱的不對?!?/br> 眾人正意猶未盡,不想冷不丁冒出這話來,一時間席上又出紛紛雜雜傳出些言語。而臺上那位“公主”似乎也未料到此景,驚詫過后,溫言笑道:“不知足下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只是覺得這戲文中講的,多少有悖常理。譬如這位公主,既是自小嬌寵長大,必然不曾受過半點(diǎn)苦,又如何會對一位半路殺出、來歷不明的男子能夠做到此種地步?” “說白了,但凡這位公主不是個傻子,就能看出那王爺對她根本無意,也就根本不會次次都碰了一鼻子灰、失落而歸卻仍舊恬不知恥地湊到人家跟前去,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此言一出,席間竟有人接連笑出了聲,興許是覺得這話有趣,又或是覺得這說話之人太過天真。 那臺上人聞得聲音傳自二樓一處雅間,似乎還是個姑娘,眼中笑意漸深:“可還有嗎?” 楚寧稍一抬眼,便能看見臺上的那抹艷色,微微勾了唇,這人倒是比她想象的要沉著些,索性繼續(xù)說道:“依我之見,這位王爺亦是位奇人,主動送上門的美人不要,卻成日算計著滅了人家的國,他若肯認(rèn)真看上美人幾眼,怎知人家不愿以這江山為聘、將這權(quán)勢、榮華、地位,任何他所求的,一并都予了他?” 最后還補(bǔ)了句:“當(dāng)然,若這世上真有這木頭一般的人物,那我亦無話可說?!?/br> 容濯并未喝多少,自然也遠(yuǎn)未到那般不省人事的程度。他流連瓦舍,似樓下唱的戲文不知聽過多少回了,并不覺有何新奇之處。倒是這人說的幾句話,還有幾分意思。 聽到最后一句,他不禁笑出聲來,往身側(cè)那人看去,喏,可真是不巧,他這兒正有這么一位。不知這說話之人若是知曉了,還未說出方才那番話來嗎? 容澈察覺到這人的目光,并未在意,外面那番動靜他亦聽見了,不過是無謂之爭,本就是一出供人賞玩的話本,真真假假,在他眼中并無二致。 不過外間的爭執(zhí)仍在繼續(xù)。 “足下見解之獨(dú)到,的確非常人所能及。不過,小人也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br> “足下是否尚未涉足這男女情愛之事?” 見一旁這人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了,楚寧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面上強(qiáng)裝鎮(zhèn)定,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她今日可算是知道得透透的了。 “何以見得?若我說是看透了這世間情愛呢?” 臺上之人輕笑,“也未可知。只不過自古這風(fēng)月之事,最是不可理喻,即便是這世上至清至明、智計無雙之人,亦難逃這情之一字,個中滋味,也大約只有當(dāng)局者才能知曉......” 聽完這話,楚寧恍惚了片刻,回過神來再去尋那人身影時,臺上早已空無一人。觥籌交錯間,堂上又被眾人的嬉戲笑鬧聲再度充滿,剛才一席言論仿佛只是場不咸不淡的插曲,聽過便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