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為什么她還是心有不甘。明明她什么都知道，可依舊期盼有一線希望，有一個人能告訴她，她也可以是自己。

    再抬起頭時，她眸中已噙滿了淚，水光盈盈，問身前這人：“所以你可以帶我走嗎？”

    “既然如此，為何那個人不可以是你？”

    “難道你當(dāng)真那么厭惡我？”

    “你對我就沒有半點兒、喜歡嗎？”

    她輕搖這人的臂彎，似是鼓起全部勇氣的最后一擊，委屈至極、可憐至極。

    男子神色淡然，可內(nèi)里卻亂糟如麻。

    他知曉自己不該應(yīng)允，不該縱容女子的狂悖舉止，也不該出現(xiàn)在此處，甚至當(dāng)初來琉月，都是錯誤之舉。

    他所修習(xí)多年的道義、他現(xiàn)如今的身份處境、他的理智涵養(yǎng)，都在時刻警醒著自己。

    可他也知曉，自那雪色間的偶間一瞥后，只怕自己便動了那些心思，便再也不是從前那般木石之人了。何況令他宿夜縈懷的女子便在眼前。

    容澈喉中翻滾：“殿下......”

    話音未落，林間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邊叫喊著：“阿寧！你在這里嗎？阿寧！”

    女子越發(fā)慌亂，連連催促著他的答復(fù)。

    “容澈！”

    他喉中酸澀，思緒萬千，艱難開口，欲道出些什么。

    只是已經(jīng)太晚了，頃刻間，那人已尋到了他們身影，聲音自遠(yuǎn)處傳來。

    “阿寧，宮人們已在傾云殿候著了，你還在這里玩鬧作甚，還不趕緊回宮準(zhǔn)備！”他說完，瞥見一旁曾艷絕眾人的郎君，心頭一跳，仍含笑言：“原來是衡王殿下！”

    楚寧繼續(xù)拽緊了容澈，仿佛在示意他不要應(yīng)聲，不要拋下自己、不要任由自己就這樣被帶走......

    可迎來的卻是這人冷若冰霜的神色，將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從袖袍上掰下，動作堅決，不摻雜絲毫情義。仿佛自己是一個招惹麻煩的物件，隨時都可以拋卻。

    所以昨日的那些似水柔情，竟都是她自己的一廂情愿么？

    所以，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自己，所以才會這般輕易地任由自己嫁作他人婦。

    “我知道了。”

    楚寧以袖口拭去眼淚，十分艱難地才站穩(wěn)了身子。

    再抬眸之時，已換上先時那副不諳世事的模樣，再不猶豫地朝遠(yuǎn)處尋她的君父走去。

    澀意一陣陣涌上心頭，險些叫他首次在人前失了方寸。

    及至她被一行人帶著遠(yuǎn)去，猶可聞見女子柔柔的嬌嗔與嬉笑傳來。

    聲聲入耳，道道剜心。

    大約，這就是天意。

    原以為自己心若磐石，卻終究在一人面前敗下陣來。

    也好，也許這是眼下對她而言最好的結(jié)果。

    他轉(zhuǎn)過近乎僵住的身子，眸中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悲慟，輕嘆了口氣，緩緩走出了雪色。

    秦昱不知何時尋了過來，正候在杏林邊上。見他跌撞而來、神不守舍，心中明了幾分。

    “殿下可還要參加今晚的宮宴？”

    他沉默不語。

    “那屬下去準(zhǔn)備車馬，咱們回驛館？只是您給公主殿下備的及笄禮......”

    見容澈依舊一言不發(fā)、神色淡漠，他便喑了聲，靜默走在一旁。

    良久，方聞這人開口：“秦昱，我們今日便回淳國?！?/br>
    秦昱滿面詫異，回道：“可是殿下，此行王上交代的事該當(dāng)如何？當(dāng)初不也是您主動應(yīng)下的？”

    “或許是我錯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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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走出不久，楚天歌面上的笑便遽然散盡。若非他察覺不對譴人去傾云殿內(nèi)查看，只怕眼前之人就要同旁人私奔了。

    他審視眼前的女兒，面色冷厲　“不管你想的是什么，今日的宴會，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虧你還身為一國公主，慣會作出些叫人cao心的事來！”

    楚寧一副頹然之態(tài)，懨懨應(yīng)了聲“嗯”。

    如今，就這樣吧。他們想讓自己作什么就作什么。反正也沒什么差別。

    楚天歌上下打量著楚寧，不悅道：“還不趕緊回宮把這身換了，難道你還真想與那個落拓王爺遠(yuǎn)走高飛？還是他三言兩語便將你的魂勾走了，就忘記了你現(xiàn)如今的身份么？”

    她聽得刺耳，雖才在心里怨過那人，卻還是實在聽不得這些，猶倔強(qiáng)地辯道：“容澈不是這種人。都是我，是我約他來此相見，是我纏著他不放，也是我，主動去招惹他的?！?/br>
    是呀，本就是如此，本就是她主動招惹容澈的。有這樣的結(jié)果，也不足為怪。

    楚天歌怒喝：“都這樣了，你還要維護(hù)他。好呀，你可真是我養(yǎng)的好女兒，這琉月有你，真是好得很呀！”

    楚寧：“還不都是跟你學(xué)的！難道你自己不是嗎？叫上下臣民看看，難道身為君王，你自己就做得很好，很令人臣服么？難道不都是因為你耽于情愛，我才必須有此下場，為你的失責(zé)承擔(dān)后果？”

    楚天歌瞪目赤眸，右掌高高揚(yáng)起，凝著眼前與亡妻七分相似的面容，遲遲下不去手。

    “打呀？你以為我還會怕嗎？自從你將我獨自扔在傾云殿，不管不問之時，我怕的東西還少了？需要你的時候，又在哪里？可你呢，永遠(yuǎn)都只有自己，哪怕是琉月與全天下的百姓，都不及你一個人的悲喜來得重要！”

    見這對父女發(fā)作起來，內(nèi)飾們早已退得遠(yuǎn)遠(yuǎn)地，只留下二人在園中，一時間，四周寂若無人，惟有不時凌空而起的花瓣飄落各處，以及幾聲鳥兒輕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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