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班子功夫深，法國大餐和國內(nèi)餐點都會做，然而顧曉情卻提不起多少胃口。

    用過晚餐，張一杰原本打算帶她去看衣帽間，里面全部都是他設(shè)計的衣裙。

    很多都已經(jīng)上市銷售，但他能保證顧曉情全部都不知道。

    從她原來的穿著來看，這一點不難猜出來。

    但是看到她心情不好，那些話就全部都梗在了喉嚨口，張一杰改口道：“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外面空氣很好，晚上的景色也不錯?！?/br>
    古堡智是莊園的一部分，除此以外，顧曉情下午看到那些，排除遠處的建筑物，觸目所及全部都是古堡內(nèi)的所有物，也就是張一杰這個古堡主人的所有物。

    夜風(fēng)輕輕，不像國內(nèi)那么刺人一臉，讓人恨不得把所有衣服都裹得緊緊的，不讓任何冷風(fēng)有縫可鉆。

    可浪漫的國度，就能真的萬事如意嗎？

    照樣都是人，照樣都有生老病死，愛憎別離。

    “給你這個。”張一杰從兜里摸出一張紙，“疊個紙船，再插個蠟燭，就可以充當(dāng)許愿的媒介了?！?/br>
    顧曉情看了一眼，無聲的搖頭拒絕。

    她沒什么愿望可以許，萬念俱灰不過是一個瞬間里的情緒。

    綿延的太久，卻會打消人意志力，必須振作起來。

    只有忙碌，才能讓她不去想那些事。

    看著遠處閃爍的夜燈，顧曉情嘆口氣，“幫我找一臺電腦來嗎？”

    “當(dāng)然可以，要什么牌子有要求嗎？”

    “沒有，再幫我買個手機辦張手機卡。”顧曉情看向他，“麻煩你了?！?/br>
    張一杰原本還在仔仔細細的聽著，看到她這樣，突然驚跳起來，“別說的這么見外好不好，你畢竟還是我女神啊，讓我赴湯蹈火我都萬所不辭！”

    在費盡心思的制造笑點嗎？

    顧曉情看著他想說點什么，只是眼前卻劃過他和楠楠的互動的那些場面，鼻子忍不住一酸。

    顧曉情別開眼，“還是要謝謝你，雖然我現(xiàn)在可能什么都做不好，但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盡量幫你。”

    “嘿嘿嘿，你這樣說就好了?！睆堃唤懿幌Ｍ麡O，“電腦和手機我明天去幫你買，反正我在這里也都是天天東奔西跑的，等你忙完了，我再帶你去我公司看看?！?/br>
    “好?！?/br>
    睡的地方自然又是陌生的，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天花板，還有陌生的氣息。

    顧曉情從來不認床，這個點甚至需要倒時差了，可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那種思維在腦子里活絡(luò)，在不受控制的、拼命調(diào)動全身上下所有情緒的感覺，很糟糕。

    翻了個身子，顧曉情聽到自己心里有個聲音在悲愴的叫：一切都結(jié)束了！

    可又有一個聲音在不甘的大叫，這一些都還沒結(jié)束，那些對不起她的人，所有人都要付出代價！

    活著離開小島，活著跟著張一杰來到法國……就是為了報仇。

    所以此時此刻的脆弱，顯得格外的可笑和無用。

    顧曉情垂著眼，因為懷中空空如也又熱了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得花多少時間才能去接受，女兒已經(jīng)不在了的現(xiàn)實，不知道花多少時間，才能不在午夜夢回里，聽到楠楠的哭聲驚得醒來。

    可這樣也好。

    記著，恨著。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又是醒醒睡睡并不安穩(wěn)的一夜，最后一段睡眠是最踏實的，仿佛身體在和煦的陽光下，每個身體細胞都已經(jīng)舒展開來，暖融融的溫度親吻臉頰，手臂……

    顧曉情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身上有陽光照射。

    再順著光的方向看去，是窗簾大開著，遠處有西西索索的聲音，昨天也聽到過，是張一杰……

    她撐著身子坐起身。

    張一杰注意到，臉上露出個抱歉的表情，“吵醒你了是不是？沒辦法，你得醒了，倒倒時差比較好，不然身體吃不消。對了，想吃什么？我讓廚師把早餐端上來。”

    顧曉情肚子的確是空的，但是卻一如既往的沒什么胃口，她搖搖頭，靠在床頭上看他，“你一大早就在畫圖？”

    “你不知道，文思泉涌的時候，一旦你沒有記下來，靈感轉(zhuǎn)瞬即逝！”

    張一杰說的神秘，顧曉情卻沒有順著他的話繼續(xù)說下去。

    陽光很大，落在皮膚上，會有一層薄薄的像是夢幻一樣的光芒。

    顧曉情怔怔的看了一會兒，突然低低的說：“我原本還有一個孩子。”

    張一杰已經(jīng)沒在畫了，搖著筆看她，聞言動作一頓，“然后呢？”

    “掉了?！鳖檿郧檎f：“在s市……”話說一半，她突然想起那場人為的謀殺，她沒有和張一杰說實話，而他甚至也不知道她在那個時候流產(chǎn)。

    “什么？”張一杰一聽到那個地名整個人都炸了，“然后呢？你說你有一個孩子，然后……”

    “然后沒了?！鳖檿郧榻舆^話，神色竟然能十分的風(fēng)輕云淡，說：“有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關(guān)于楠楠的身世……”

    她現(xiàn)在無依無靠，唯一能仰仗的就是張一杰。

    但事實上，顧曉情知道自己只是需要宣泄一下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需要一個人能安靜的傾聽那些不為人知過去。

    “我和靳以辰大學(xué)的時候在一起，后來他和白卉訂婚，和我分手?！鳖檿郧榈恼Z氣淡淡的，像是在說其他人的故事一般，“分手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自己懷孕了?！?/br>
    聽到這，張一杰立刻說：“等等！”

    顧曉情抬頭看他。

    張一杰說：“這故事肯定很長，我去拿早餐，出一邊吃一邊說，不然對胃不好，女孩子的胃特別嬌貴的，十個里面九個有胃病?！彼贿呎f一邊往外走，根本也沒給顧曉情再拒絕的機會。

    看著人影消失在外面，顧曉情低低嘆一口氣。

    想要述說的念頭，仿佛在張一杰這樣有意無意的關(guān)懷下，消失了一大半。

    她知道那都已經(jīng)過去了，再不釋懷，那也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應(yīng)該在這么耿耿于懷。

    可是能怎么辦，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如果連回憶也忘卻……

    張一杰很快就回來了，手上拿的東西十分夸張，大盤小盤，身后還跟著兩個幫傭。

    “我看你胃口不好，就讓他們什么都做了一點，你看看想吃什么？”張一杰手里兩個盤，一個是空的，遞給顧曉情，笑說：“童話小jiejie，你來挑選一下啊，自助早餐，喜歡吃什么就選什么?！?/br>
    顧曉情沒有說話，看著那幾樣國內(nèi)早餐，忍下喉間艱澀，挑了碗雞蛋粥和一盤熱騰騰的餃子。

    “你吃過了沒有？”

    “沒有沒有。”張一杰于是在被她挑剩下的……事實上一點也看不出挑剩下的里面選了自己愛吃的，然后坐在一旁，突然噗嗤笑出聲，“別人都是吃瓜吃瓜子聽故事，我怎么吃早餐了?！?/br>
    吃飯的時候，顧曉情沒有講話，像是沒精神又像是一種潛移默化的習(xí)慣。

    這個習(xí)慣是從誰那邊傳來的，不言而喻。

    然而于她來說，只是覺得諷刺。

    早餐后，張一杰纏著已經(jīng)不想說的顧曉情說她過去的事。

    顧曉情見狀，也只能簡單說，自己陰錯陽差的和靳以堯發(fā)生了關(guān)系，然后被靳以辰拋棄，再然后肚子漸漸變大……

    原本是他問，她回答兩句。

    但是說到后面，就是顧曉情自己的意念趨勢。

    也許是這個空間太靜謐，又或者張一杰這個聽眾太合格，她控制不住自己。

    “我買了打胎藥，但是后來沒敢吃，肚子變大的時候，我又有些怕。教授告訴我，有個出國的機會，具體費用學(xué)校能出，但在那邊吃穿用度卻得我自己來。我沒有錢，拒絕了?！?/br>
    “又來院長找我，說已經(jīng)解決了這方面問題，如果我想去，可以費用全免的去，為期三個學(xué)期?！?/br>
    顧曉情說：“我沒有拒絕，然后，我拿著獎學(xué)金去醫(yī)院打胎。只是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的時候，我又失去了勇氣。我知道我也許前途光明，可是那時候的我下不了狠心……我拒絕了學(xué)校給的機會，并且辦理了離校申請?！?/br>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我生下了楠楠?！?/br>
    張一杰的確是個合格的聽眾，會因為在她的話擰眉，情緒帶入，最后他問：“你先前和靳以堯都不認識嗎？”

    “不認識?！鳖檿郧槲⑽@氣，“我甚至都不知道靳以辰有個那么厲害的哥哥，再次遇見是在我家門口，他受了傷，我送他去醫(yī)院?！?/br>
    “然后他就纏著你，一直糾纏到現(xiàn)在！”張一杰氣憤填膺的接話！

    看他那氣不打一處來，顧曉情原本情緒不好，卻也勾起了唇，“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張一杰見她看向自己，還笑了，頓時也跟著笑了，“就你的性格，不可能主動去纏著他的，不過……你還有一個孩子……”

    “s市意外，流掉了?！鳖檿郧榇寡?，“那個時候靳以堯也知道了，但是他告訴我，就算孩子沒有流掉，他也不會讓我生下來?！?/br>
    張一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可他，可他不是喜歡你嗎？”

    “他顧慮太多……”顧曉情眼里劃過自嘲，“也許的確是有點喜歡我吧，只是還不夠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