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時候，我的兩只腳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朝著屋子里頭走了進(jìn)去。

    “月嬋，你回來了？”蒼嘉看起來頗為有些意外：“怎么也沒人招呼一聲？細(xì)妹呢？”

    我看也沒看他，只是一徑往馮娘面前走去。

    馮娘看起來也有些吃驚：“夫人回來了，要吃茶么？”

    我走到離她面前三步遠(yuǎn)的地方，忽然一把拿起手里抱著金絲銀線的紙包，劈頭蓋臉朝馮娘砸去。

    “你還我的孩子來！你還我的孩子來！”我的兩只手完全自發(fā)地朝馮娘的臉上身上狠狠地打去。

    我好恨！

    我好恨！

    我不知道什么血海深仇，我不知道什么海家跟蒼嘉有什么恩怨情仇，我只知道我尚未出生的孩子就是葬送在這個女人手里，這個惡毒的女人！

    馮娘完全愣住了，直到被我打了十幾下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然后開始還手：“你這女人莫不是瘋了？”

    我滿臉都是淚，一拳一拳朝她揮了過去：“我是瘋了！我是瘋了才會跟你這殺人兇手同處一室這么多日！你還我的孩子來！你還我的孩子來！你為什么不下地獄！為什么你好好的活著我的孩子卻沒了！”

    馮娘發(fā)狠將我一推，我的力氣終是比不過她，于是一下摔在地上。

    “我早下過地獄了！我活著是為了要將海家欠我們的一一討回來！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誰叫你嫁到海家去的！”

    “馮娘你閉嘴！”蒼嘉暴怒道：“你出去！出去！”

    馮娘大喘著氣，終于還是出去了。

    “月嬋，月嬋?！鄙n嘉輕輕地喚我，伸手想要扶起我。

    我看著他依舊溫柔的臉，忽然沒命地朝他廝打過去：“你還我的孩子來！你們這些殺人兇手！你們這些殺人兇手！”

    蒼嘉一言不發(fā)任我廝打，直到臉上被我抓出了無數(shù)道血痕也一直默不吭聲，只是用無盡哀愁的目光一直看著我，一直看著。

    我打到渾身力氣用盡，最后只能癱軟著半趴在地上喘氣。

    我就是打死了他們所有人又能如何？我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這世上還有比我更可笑的人么？人家是認(rèn)賊作父，我是把害死我孩子的元兇當(dāng)做恩人！

    可笑至極！

    可悲至極！

    我無法控制的大聲哭了起來，很久都沒再流過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

    這就是我的人生么？可笑又可悲至極的人生么？

    我那尚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孩子又是為了什么？只是為了做他們那些“血海深仇”的犧牲品么？

    好久好久，直到我哭得再也哭不出眼淚了，蒼嘉緩緩開口：“我知道你恨我，我比你還恨我自己，因為沒有保護(hù)好你的不是大哥，而是我。

    是我的手下無視我的命令擅自做主，才會害了你。在河邊找到你的時候我就想過，若是你再也醒不來了，我也會隨著你一起去?！?/br>
    我聽著他說話，只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因為太過憤怒和過分哭泣，不但全身開始變得冰涼，手腳也漸漸僵硬發(fā)麻，只能大喘著氣曲著身體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蒼嘉看了我一眼，像是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猛地?fù)溥^來：“月嬋你怎么了？月嬋！”

    我費力地罵道：“你別碰我！”

    蒼嘉猛一抽氣，把想要扶我起來的手抽開，悶聲不響地奔了出去把全叔叫了進(jìn)來。

    我不知道全叔有沒有參與害我的事，只是我看著他慈祥緊張的面孔，想起在病中他全力為我療傷治病，又孜孜不倦勸解我的事，我怎么也對他憤怒不起來。

    全叔把我轉(zhuǎn)了個個，讓我仰躺在地上，然后用力幫我的手腳推宮活血。好一會兒，我總算正常喘氣，手腳也不僵硬發(fā)麻了，他才喂我吃下一顆不知什么丸藥，對蒼嘉說：“不礙的，不礙的?！?/br>
    蒼嘉面色慘白，眼神慌亂，聽到我沒事了大聲喘了口氣，讓全叔出去了。

    我用手撐著地面，慢慢爬起來，雙腿還是發(fā)軟，于是只能坐在原地。

    蒼嘉說：“月嬋，我……我現(xiàn)在還必須活著。可是，等日后我大仇得報，我一定會將項上人頭親手奉上……”

    “呸！”我重重地朝他啐了一口，只恨自己現(xiàn)在不能動彈，不然，這個地方，我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你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我也恨，恨我自己，也恨老天爺。我不知道怎么解釋給你聽，可是，如今變成這樣，我真的不想的，這世上我最不愿傷害的人，就是你了?？善?/br>
    “你一定奇怪為什么海家收養(yǎng)了我，我卻會跟海家有血海深仇。其實我之所以會變成孤兒，之所以會家破人亡，全敗海仁富所賜?！?/br>
    我知道海仁富就是海瑾天的爹，雖然我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他的什么血海深仇，也一點兒也不想聽下去，可是我動彈不得，只能倚靠著桌角繼續(xù)聽他自言自語。

    “我家本是蒼州城的大戶，自曾祖父那代起倒貨行商，到我爹那一代，已經(jīng)是當(dāng)?shù)財?shù)一數(shù)二的富貴人家，家里不但買了良田千頃，下人也達(dá)數(shù)百之眾。

    有一回因為生意關(guān)系我爹認(rèn)識了海仁富，我爹因為跟海仁富一見如故，不但跟他稱兄道弟，還大力幫助他的生意。

    可沒想到那海仁富根本禽獸不如，在我七歲那年，他買通了我家的管家，不知從哪里找了一批人馬扮作強(qiáng)盜在我家里殺人放火，我爹就是那晚被殺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