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家的時(shí)候，奶奶已經(jīng)……快要不行了……只是一直念叨著叫我?guī)慊厝ァ彼煅实恼f不出話來。

    我心里也是一抽，卻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這種時(shí)候，我們兩人的相互立場，我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樣的身份去跟他說什么的寬慰的話。

    他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過了好一會(huì)兒待他情緒平復(fù)了很多，他說：“你什么都不用說，我都懂的?！?/br>
    我雙手捏成了拳頭，話到了嘴邊繞了一圈，卻只是化為了一聲嘆息。

    第二天，馬車趕得更快，所有人都更加沉默無言。

    到了久違的海家大門口，下車時(shí)看見門前并無懸掛孝球，幾乎所有人都同時(shí)松了一口氣。

    管家忙忙地迎過來：“少爺可回來了！快去看看老夫人吧！”

    海瑾天來不及回話，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大門里面奔去。我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于是也邁開雙腿，跟著他一起往后面跑去。

    一直奔到海老太太的院子門口，只見院子里站著很多下人，見到我們二人狂奔而去，趕緊都讓開一條道來。

    “少爺少奶奶回來了！”不知是誰在喊著。

    我跟著海瑾天氣喘吁吁的走進(jìn)屋子里，只覺得屋內(nèi)眾人皆一臉悲戚，心里已經(jīng)覺得大事不妙。

    果然走到里屋，海老爺看見我們進(jìn)去，他看了我一眼，沉聲道：“去跟奶奶說幾句話吧?！?/br>
    我雙腿一軟，跟海瑾天一起跪在了海老太太的床前，床上的她已經(jīng)衰弱不堪了。

    看到我們，她忽然兩眼閃出光芒，顫巍巍地伸出兩只骨瘦如柴像是樹枝般的雙手來：“月嬋，你總算回來了?！?/br>
    我一把抱住了她的雙手，眼淚撲簌簌落下：“奶奶，月嬋不孝，月嬋回來晚了?！?/br>
    “不礙的，不礙的，我這不是挺好的嗎？看見你回來了，我就可以安心走了。奶奶一直有一句話想跟你說?！?/br>
    “您說……您說……”我哽咽地幾乎不能說話。

    “月嬋，是我們海家對不起你，你是個(gè)好媳婦兒，奶奶都知道?！?/br>
    我本以為海老太太是要?jiǎng)裎一睾＜襾?，沒想到她居然對我說出道歉的話來。

    眼淚更是洶涌而出，我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握住她老人家的雙手，緊緊地。

    “瑾天，我的好孩子?！?/br>
    “奶奶！”海瑾天也是泣不成聲。

    “你是我們家的長孫，以后，不關(guān)發(fā)生了任何事，都要記得奶奶從前跟你說的那些話。”

    “我記得的，我記得的奶奶！”

    “那就好，那就好，這下，奶奶就可以放心走了，可以放心……”

    海老太太的聲音戛然而止。

    屋子里在那一瞬間仿佛連空氣都凍結(jié)住了，然后下一個(gè)瞬間，嚎哭聲驚天動(dòng)地。

    我用模糊的視線朝海老太太看去，她老人家已經(jīng)安詳?shù)亻]上了雙眼，嘴角掛著一絲笑容。

    她走了。

    我聽見身邊的海瑾天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奶奶！”

    然后他跪著的身影晃了幾下，噗咚一聲就往后倒去。

    我下意識(shí)地就伸手去扶他，后面有一人飛快地朝床邊奔來，并且發(fā)出一聲滿是驚嚇和焦急的喊聲：“相公！”

    37

    37、姹紫嫣紅開遍 ...

    盡管我當(dāng)時(shí)滿面是淚，盡管當(dāng)時(shí)周圍哭聲震天、四周嘈雜一片，可我還是被那聲“相公”所驚嚇，有那么一瞬居然忘記了悲傷。

    因?yàn)閮裳鄱急粶I水糊住，所以我并沒有將那個(gè)發(fā)出喊聲的女子看的十分清楚，我只看見她很年輕，至多不過十七八歲，一張青蔥水嫩的甜美臉蛋，一雙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搶在我之前扶住了海瑾天，然后看了我一眼，忽然怯生生的喊了我一聲：“jiejie?！?/br>
    我說不清當(dāng)時(shí)我心里是什么感覺，只是身處在那樣悲傷噪雜的環(huán)境中，我只覺得整個(gè)腦子里嗡嗡作響，胃里酸水直冒。

    不知道怎么了，我停止了哭泣，非常清晰地對著那個(gè)年輕女子說了一句話：“就我所知，我爹娘只生了我一個(gè)女兒?！?/br>
    我不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為何會(huì)說出這樣的話，我只記得那年輕女子像是受驚嚇的小動(dòng)物一般對著我大抽了一口涼氣，然后瑟瑟縮縮的淚眼汪汪的小聲對我說：“對……對不起，我以后不敢了……少奶奶……”

    很好，現(xiàn)在，我是個(gè)惡人了。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有個(gè)地方像是有一團(tuán)火在燃燒一般，我恨不得跳起來直沖到屋外去。

    我想逃離這里的一切，不管是海老太太的死亡還是這個(gè)叫我“jiejie”的年輕女子，這里的一切都讓我喘不過氣來。

    恍惚間，我看見一群下人手忙腳亂地沖過來抱走了海瑾天，那個(gè)年輕女子抹了一把眼淚也跟著走了。

    我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被抽離了聲音一般，我的眼淚繼續(xù)朝外涌去，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

    然后，我雙腿一軟，也向后倒去。

    再然后，一個(gè)有著熟悉又陌生氣味的人扶住了我的身體，對著我說了句什么，我卻沒有聽清楚。

    我抬眼朝他看去，他還是穿著一身素凈的袍子，眼神依舊哀傷，只是更加消瘦了。

    我說：“你怎么還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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