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聽到丹州這兩個字之后,池凜更加確定是她熟悉的戲曲。 只不過她們丹州人稱之為禹腔,沒想到幾百年后連大原都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甚至不可考,禹腔還能以發(fā)源地的名字被重新命名,流傳至今。 池凜聽著兩位現(xiàn)代老人唱出了她久違的鄉(xiāng)音,眼圈發(fā)熱,情不自禁地跟著唱起來。 這回換奶奶震驚了。 池凜啊,你會唱? 會! 之后便是樓覓從廚房出來時看見的那幕。 爺爺聽到客廳有人唱丹州劇,那還得了,鍋里還有菜沒有收汁,直接拿著鍋鏟就跑出來了。 另一個唱戲的人居然是池凜,爺爺也震驚半天。 樓覓幫他接過鍋鏟之后,他迅速加入到丹州劇現(xiàn)場對唱之中。 可憐的樓覓不僅為了完成爺爺沒炒完的菜,人生第一次拿起了鍋鏟,還在她裝盤端菜出來之后被爺爺揪去當(dāng)壯丁,拉二胡配個樂。 爺爺讓樓覓干活兒還跟池凜客氣: 我們覓覓二胡拉得特別一般,學(xué)也不愛學(xué)。也就是腦子好使,學(xué)了那么一年半載半途而廢,到現(xiàn)在只能算是湊活用。 樓覓:爺爺,您用著我呢,還邊用邊嫌棄?要不然您找個不湊活的唄?我還樂意躺沙發(fā)上蹺二郎腿欣賞你們的精彩演出呢。 池凜實在佩服,樓覓真是喪心病狂,連親爺爺都照懟不誤。 爺爺嘿嘿笑:我這是客氣,你太聰明了不能老夸,不然你還不上天? 樓覓:這話我愛聽。 池凜回頭看那二胡,和奚琴頗為相似,的確是禹腔常用的樂器之一。 樓覓和二胡出現(xiàn)在同一個畫面里,感覺氣質(zhì)上特別不搭,就像是現(xiàn)代人穿著一身短袖熱褲出現(xiàn)在上京街頭一樣,走錯了場。 沒想到看似不搭,樓覓一拉動琴弓,氣氛全對,池凜的情緒陡然被調(diào)動了起來。 這哪是湊活,直逼專業(yè)水準。 四個人便在家中客廳盡興彈唱了起來,直到樓力行和彭梓媛到來。 老爺子過生日,一桌子的菜還是他做的,樓力行很不好意思: 下回你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說,我過來給您做。 老爺子唱了一大段丹州劇過癮得不行,心情大好,本來一肚子想要訓(xùn)兒子的話也懶得說,只道: 等你來做只怕我老頭子得餓死了。 樓覓吃著菜還有空騰出嘴來幫爺爺吐槽:對,我爺奶不都和你斷絕關(guān)系了么,還讓我轉(zhuǎn)告你,說他們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樓力行常年被女兒和父母聯(lián)合起來擠兌,早就習(xí)慣了。 他脾氣好從來不真把這些玩笑話放在心上,同時他的確也沒多少時間陪家人。 小時候樓覓是爺爺奶奶帶大的,等樓覓長大了又常常來看爺爺奶奶。 就連樓覓外公外婆那邊他也都很少有時間去拜訪,這些情感全都是樓覓在維系著。 這些事本來他該做,他是家里的核心,可他抽不出時間,只有女兒替他做。 所以他特別寵女兒,盡量滿足女兒所有的要求,同時也造就了樓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且口無遮攔的性格。 樓力行:是是是,都是我的錯,今天你們讓我干嘛我就干嘛,絕對沒有半個不字。 樓覓給他夾了個他喜歡吃的雞腿:您好好吃飯,別啰嗦就行。 樓力行感激地看著女兒。 吃飯的過程中,彭梓媛全程在幫忙大家裝飯,有什么話題都盡可能地加入討論,也不過分搶話。 無論誰說的什么話她都盡量捧場,讓今晚每個人說的每個字都不會落到地上。 樓覓看她真累,就將池凜和丹州劇一塊兒拉出來,好讓她有個發(fā)揮的大主題,不用東拉西扯: 哎池凜,你怎么會丹州劇的?以前沒聽你唱過啊。 彭梓媛也覺得新奇,但沒立即開口,怕女兒尷尬或者有什么不好說的地方。 樓覓這段時間跟池凜熟了,其他的不敢保證,最起碼能夠保證池凜不會像以前一樣動不動發(fā)神經(jīng),算是個能夠正常交流的人類了。 或許是和武功秘籍有關(guān)?樓覓還蠻想知道答案的。 池凜猜到他們會問,一早想好了答案。 前段時間我迷上了歷史,叔叔藏的歷史書我基本上都翻過一遍。池凜說,沒來得及跟叔叔說一聲。 樓力行笑道:那些書我買來充場面的,大多數(shù)都晦澀難懂,我也沒時間看。能有個人喜歡看再好不過,你盡管看,不然真的要落灰。 池凜接著說:在這些歷史書中我發(fā)現(xiàn)了丹州劇,古稱禹腔,以古代社會百姓的悲歡離合為創(chuàng)作背景的戲曲,非常有意思。 對對對。老爺子搭話,丹州劇的確有另一個名字,就是禹腔!小池凜真是博學(xué)多聞,這你都知道。 池凜立即說:這都是樓叔叔所藏典籍里記載的事。 本來還想繼續(xù)補一句如果沒有樓叔叔慧眼識中那些經(jīng)典,我也無從知道,可是這句話感覺實在太客套恭維,不像是現(xiàn)代高中生會說的話。 再者,樓覓爺爺奶奶滿屋子掛著書畫,還喜歡已經(jīng)失傳的古老戲曲,估計是知識分子。萬一說得太多讓他們起了興致,真要把書翻出來研讀,那可就真慘了,上哪兒給他們找書去? 池凜將后面的話吞回去,繼續(xù)說:前段時間學(xué)校文化節(jié)我有個節(jié)目是表演劍舞,配樂一直沒著落,正好看到丹州劇的記載,想著或許挺合適就去到圖書館去找資料。圖書館除了藏書之外還有音影室,正好從那里面找到了一些丹州劇的資料。這劇的唱腔特別有滋味,便跟著學(xué)了一段。后來文化節(jié)上用了其他的配樂,不過去圖書館的習(xí)慣也保留了下來。 等池凜說完這段話,樓覓的神態(tài)多少有點了然的意思。 文化節(jié)樓覓是知道的,劍舞是她親眼看過的。 順便也解釋了為什么去圖書館。 將這些細節(jié)一一串在一塊兒,越聽越真實。 爺爺說:你講的那些影音資料我也聽過,算是丹州劇現(xiàn)存至今最珍貴的資料了。 奶奶就坐在池凜身邊,情不自禁地握了握她的手道:你真的很聰明很有天賦。丹州劇唱腔咬字都很有古味,你居然在短短的時間里學(xué)得這么到位,難得,實在太難得了 看未來公婆這么喜歡池凜,彭梓媛開心得快要落淚: 小凜啊,以后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多來陪陪爺爺奶奶,正好你們都喜歡丹州劇。 樓力行:沒想到小凜和爸媽這么有緣。以后想要找票友唱一出,咱們隨時都能約一塊兒,多好啊。 爺爺奶奶當(dāng)即樂開花:歡迎,歡迎! 池凜不想自己越過了樓覓和她爺爺奶奶太過親密,免得樓覓會有親孫女的位置被人頂替的不爽即便她知道樓覓不是心胸狹窄的人,她也要照顧到樓覓的心情。 池凜對樓覓說:只要jiejie有空帶我來,我一定來。 池凜jiejie兩個字一出,飯桌前一陣安靜。 池凜: 難道轉(zhuǎn)變形象還太快了么樓家人還沒能好好消化jiejie這個稱呼? 池凜下意識地看向關(guān)系最親密的樓覓。 樓覓本來被大庭廣眾之下jiejie兩個字弄得有點害羞,池凜投來的目光里分明在向她求助,立即給自己鍍上一層偉岸的金邊,一瞬間還真有點兒姐妹的感覺。 大家別害怕。樓覓說,小凜最近學(xué)乖了,在家都這么叫我。不也挺好的么,rou麻是rou麻了一點,我都被rou麻好久了,你們習(xí)慣習(xí)慣就好。 說完小凜這稱呼,樓覓自個兒都忍不住哆嗦。 叫得太親熱,惡惡心心的。 池凜隔著桌子向她甜甜地笑,感謝她幫忙解圍。 樓覓不知道為何,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轉(zhuǎn)開了。 池凜:? 樓覓心道:小兔崽子笑得這么好看,想干嘛? 爺爺長嘆了一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舉起酒杯敬大家: 今天是我生日,其實我老頭子一把年紀早就不記得什么生日不生日了,難得你們有這份孝心,我特別開心。希望你們工作的工作順利,還在上學(xué)的好好學(xué)習(xí)。最重要的是咱們家和和睦睦,彼此照應(yīng),不要再有什么不愉快。 奶奶補充: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過去的事甭提了。老頭兒一整年滴酒未沾,今天倒是想起來喝一杯了,都是托小凜的福,很久沒這么開心了。來,大家干杯! 干杯! 自從醫(yī)生交代務(wù)必戒酒之后,樓老爺子的確很久沒喝酒了,也不想。 今天被觸動了某根神經(jīng),年紀大了容易心生感慨,和親人們聊了很多心里話,這酒癮也忽地爬上來。 喝了一杯又一杯,老爺子又倒了一杯酒說要和池凜喝,樓覓趕緊將他攔了下來: 爺,您是真喝多了,池凜還沒成年呢,不能喝酒! 今晚樓覓jiejie魂上身,池凜還沒主動求助,她已經(jīng)殺到了最前線。 爺爺:哦,還沒成年,那不能喝。對不起啊小凜,爺爺老糊涂了。 奶奶揪心:什么老糊涂,你是喝太多喝糊涂了。不可以再喝了! 我開心啊,今晚我特別開心。 開心也不能喝,忘了醫(yī)生都怎么說的了? 爺爺摟了摟奶奶的肩膀:好好好,都聽你的。 老太太哪會料到這老頭兒喝多了居然當(dāng)著小輩們的面摟摟抱抱,實在太羞人,直接將他打了回去。 也喝得有點暈的樓力行哈哈直笑,跟彭梓媛說: 我從小到大從來都沒見過我爸媽接吻,都不知道他倆是怎么把我生出來的。 這話一出還得了,彭梓媛嚇得不敢動,樓覓一口酒差點噴到對面池凜的臉上。 奶奶急了,險些把桌子都掀了,指著樓力行怒罵:口無遮攔什么!喝多了滾去睡覺! 樓力行忽然記憶起小時候被老媽滿院子追著打的場景,猛地一身汗,酒醒了不少。 你先去歇會兒吧為了避免好好的生日夜晚鬧出點不愉快,彭梓媛打算哄他去睡覺。 她知道樓力行喝再多酒,只要睡一小會兒就能清醒。 樓力行被帶去睡覺了,彭梓媛和爺爺奶奶一塊兒收拾碗筷。 本來樓覓和池凜要來幫忙,被她們說了回去。 你們?nèi)コ猿运牧奶炀托小?/br> 樓覓上了個廁所回來,找不到池凜。 人呢? 池凜見大家都在忙活,偷偷為自己倒了杯酒。 她其實非常喜歡喝酒。 在大原,沒有一個成年人不喝酒,從平民到貴胄,家家戶戶的餐桌上都有酒的蹤影。甚至連朝堂之上也有邊喝酒邊議事的傳統(tǒng)。 更不用說每逢大小節(jié)日,整個上京無數(shù)人通宵達旦飲酒。 作為一位32歲的成年人,池凜也日日不離酒,頓頓需要酒。 她非常想喝一口這時代的酒,嘗嘗是什么滋味。 這個念頭被壓下去好幾次,畢竟原主還差兩個月成年,按照這兒的法律不可以飲酒。 可今晚待在酒桌前,酒香四溢,讓她心里的酒蟲子蠢蠢欲動。 一口,就喝一口。 池凜倒了一點點酒,拉開沙門悄悄去了陽臺。 光是聞了聞酒的香味,池凜都有種要醉的感覺。 這時代的酒比大原的要烈許多,輕輕抿一口,酒香濃郁沖勁大,池凜居然被嗆了一下。 但是,這酒也太好喝了 池凜幾乎調(diào)動了所有的感官來品味。 忍不住想要將剩下的一飲而盡時,一只手從她身后伸了過來,趁她不備將酒杯拿走了。 行啊你,人前裝乖人背后偷喝酒,違法了懂么? 樓覓比池凜高大半個頭,手臂又長,直接將酒杯抬至池凜的頭頂,以防她夠著。 池凜正被酒勾得心窩發(fā)熱,忍不住抬手去拿。 哦豁,還敢搶? 樓覓將整個身體伸展到最長,酒杯高高舉起再踮個腳,心想池凜再怎么著也夠不著。 誰能想到池凜忽然腳尖點地,整個人輕飄飄地飛起,一把將酒杯從樓覓的手中奪了回去。 樓覓只看見她身形一晃,再去瞧的時候池凜已經(jīng)在身后,自己手中已經(jīng)空空如也。 樓覓:?! 我看到了什么? 池凜抿那一口酒渾身興奮,心頭所好意外被拿走,惹得她一時意氣。 看看手里的酒杯,再看看板起臉的樓覓,自知偷喝酒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只好雙手握著酒杯,將酒杯奉還。 無意間向樓覓用上了對長輩才會用的禮儀,池凜都快忘了樓覓其實不是jiejie,真實年紀比自己要小上7歲。 樓覓看著手里的酒杯,正色道:說吧。 池凜:說什么? 說什么你自己不明白嗎?你最近的變化還不夠明顯嗎? 池凜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樓覓已經(jīng)懷疑她了? 也是樓覓只是和原主不太熟悉,但畢竟她是個很聰明的人,這些日子以來池凜算得上肆無忌憚,樓覓不可能沒覺得她有異樣。 一開始她就知道樓覓是個嘴硬心軟的好人,覺得這種人最好拿捏,也未對她有什么隱藏。 如今她有所質(zhì)問,也是合情合理。 池凜做好了準備接受她的質(zhì)問,相信自己能夠應(yīng)付過去,但心跳在不由自主地加快。 樓覓上前,拉近和她的距離。 池凜想要往后退,發(fā)現(xiàn)身后已經(jīng)是墻壁。 還不愿意說嗎?我全都看在眼里。 樓覓的雙眼猶如捕獵的猛獸,已經(jīng)緊盯到了目標。 jiejie到底要我說什么?池凜直起身子,決不能被她的氣勢壓倒。 樓覓瞇起眼睛:你 只要嘴硬到底,什么都不承認,這個凡事都用科學(xué)來拆解萬物萬象的世界,怎么會有人想得到靈魂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