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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婉欣慰地點頭。這下,她算是能讓沈厭好好睡一覺了,看在她安分守己的情況下,留他們一條小命。 有侍衛(wèi)跟著,宿婉離開了書房回去休息。 剩下幾名心腹面面相覷,表情精彩紛呈。其中一名美髯公突然臉色微變,微妙地在其余幾人臉上打量,也有人回過味兒來了,沉默片刻,突然拱手告辭。 這個原本火光沖天的血腥夜晚,漸漸沉寂下來。 即使在深夜,院子里依然燈火通明,兩名清秀小廝提著燈籠迎上前,畢恭畢敬地詢問道:“爺可要吃宵夜?” “不吃了。” 宿婉腳步打了個轉(zhuǎn):“去沐浴。” 浴桶的熱水已經(jīng)打滿,府上的人都知道規(guī)矩,小廝在門外忠心耿耿地守候著。 宿婉終于解開束縛,松了一口氣,將整個身體浸沒在熱水之中。原主的嗓音清朗,模樣和她極像,只是四肢修長有力,體態(tài)有些偏中性化的俊美,本就不大的胸被壓的扁平。 這是多年吃藥加偽裝的作用。 蘇父死了,也就沒有人知道她女兒身了,謹慎再謹慎,用了一堆男人伺候,總不至于被不識趣想爬床的丫鬟沖進來發(fā)現(xiàn)真相。 對外也可以說是習慣軍中男人扎堆,不喜歡丫鬟伺候。 她泡完澡,細細將頭發(fā)擦拭半干,裹上裹胸穿好衣服,這才不急不慢推開門。 兩名小廝一愣,連忙低頭伺候。平日里眉宇充斥著陰郁的臉忽然舒展了許多,月色中男女莫辨,玄色大氅愈發(fā)襯得矜貴。 似乎…… 和印象中陰鷙將軍不同了點。 蘇宛的脾氣不好是出了名的,一條龍骨鞭能抽得帶rou不見血,一名青衣短打小廝明顯膽子小些,走路踉蹌幾步,連忙跪地上磕頭求饒。 這幾個頭磕的宿婉莫名其妙,咚咚聲音聽得怪嚇人。 “你跪什么,起來。”她的嗓音低啞濕潤。 小廝頂著額頭的血站起身,臉色蒼白強忍著顫抖,另一個小廝低頭舉燈,一言不發(fā),這也是府中的規(guī)矩。 宿婉真怕他害怕到不省人事,想了想倒也沒說什么,繼續(xù)向前走了。 待到回屋,她坐在床邊擺擺手,故意擺出不耐的姿態(tài):“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話,今晚不用你伺候,回去拾掇好,明日別讓我看見這副倒霉樣。” 小廝又驚又喜,立即跪謝,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宿婉回憶了一下,方才磕頭的小廝叫捉月,剩下這個悶不吭聲的叫驚云。 “驚云,你去外面伺候著吧?!?/br> 終于躺在大床上,難得睡一回硬床和玉枕,宿婉有些硌得慌。她側(cè)躺著看屏風,看了許久睡意襲來,緩緩睡了過去。 …… 同一時刻。 皇宮上下一片靜謐,景祥宮燈火通明。年輕的男人身著盤口緊袖明黃常服,大馬金刀地跨坐在樹下,肩上盤踞的龍紋若隱若現(xiàn),愈發(fā)襯得他凌冽而矜貴。 一雙丹鳳眼冷冷地望向重天門,許久不語。 曾陪同先帝一起長大的太監(jiān)總管德順經(jīng)歷過兩朝變動,依然冷汗涔涔嘴唇哆嗦著,更別提隱藏在暗處的侍衛(wèi)們了。 今夜,又是一個不眠夜??! 當朝皇帝暴虐成性,屠殺無辜官吏百姓的傳聞愈來愈盛,只怕今晚過后,又有得折騰了! 數(shù)十萬精兵隱藏在這皇城,只要城門一破,死路也就到了。 “何時?”年輕的帝王神色陰鷙,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回皇上的話,已過子時……” 聞言,他冷笑一聲:“好大的耐性?!?/br> 德順也不敢應聲,噗通跪在地上等帝王消氣?;噬媳揪退邩O差,這一天天折騰下去還怎么得了?只是不知哪個逆賊如此大膽,竟然敢在這當口造反…… 沈家的江山,易打難守啊。 恐怖的氣氛一直籠罩在他們心頭,一個個深感度日如年,十分難捱…… …… “幾時了?” “丑……丑時一刻……”德順又順勢跪下去,老眼含淚。 沈厭面無表情地繼續(xù)撥弄扳指,一時間宮殿內(nèi)外安靜到針掉下來都能聽到。他們連呼吸都努力克制微弱,免得驚擾了皇上,被拉出來斬首示眾。 又過了片刻。 天邊的墨色已不再深沉濃重。 一名身著玄色勁服的侍衛(wèi)趕上前,跪在地上啞著嗓子說:“回皇上,城內(nèi)無暗兵……” “……” 回應他的,是滿院死寂。 …… …… …… 誰也不敢抬頭看帝王的表情,只覺得今天能不能有命踏出景祥宮都是未知數(shù)了。 半晌。 皇帝的嗓音平靜無波:“無妨,都回去休息吧?!?/br> 皇帝被服侍著褪去常服,側(cè)臥在龍床上,龍涎香的沉沉香味直鉆鼻子,開始不疾不徐地思索今天的事情。 思來想去,他倒不覺得蘇宛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冷笑一聲閉目養(yǎng)神,良久,終于養(yǎng)出點困意,昏昏欲睡起來。 御前太監(jiān)帶著哭腔的聲音小而又小地輕聲喚道:“皇上……” 突然驚醒的皇帝:“……” 同一時間。 宿婉是被驚云叫醒的。他半跪在塌上輕輕叫了兩聲,宿婉打了個哈欠便醒了。 “將軍,驚云伺候您更衣。” --